我还没弄清楚这气味从何而来,就听见一声高昂又带着些许压抑的呻吟。
伴随着的,还有一声更加低沉的喘息。
我那一瞬间的确是愣住了,手里的袋子无意识地跌落在地。
我这才意识到屋子里正在发生什么。
木屋隔音不好,虽然门是紧闭的,但那两个声音的主人极动情,连肉体相互拍击的声音都能泄出少许,更何况他两人情到深处的对白。
我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似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那样站在原地听了一整场活春宫。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终于被罗安一声颤音的勾人叫声唤回了现实。
我拔腿便跑出了木屋。
47.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我早知道他们是情侣,我和他们两个人都有不错的交情,甚至我还能好言好语地劝周飞羽珍惜身边人,但真的听到他们做爱,我却崩溃了。
我都不懂自己,难道我只能接受他们柏拉图?
但我混沌的大脑不足以支持我弄清楚这个问题,此时的我躲在一片海崖边,对着脚下的礁石,哭得非常难看。
但我知道我很安全,海浪声能把我的不堪和狼狈都盖住,给我留几分体面。
我刚刚长大了一岁,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我没有歇斯底里宣泄情绪的权利。
那样会让别人讨厌。
这个圣诞节对我来说不太友好。
我一直哭到脱水,才抽噎着从藏身处连滚带爬地出来。
可我不知道该去哪。
我意识到,如果我不想回去面对他们,那我其实现在无处可去。
或者说,我现在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我对着面前的汪洋大海,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48.
我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回到了那间屋子,拾起掉在地上的食物,开始埋头准备美食。
屋子里已经安静了下来,但主卧的门还没开。
他们可能是在温存,可能是在睡懒觉。
谁知道呢。
为了避免尴尬,做饭的时候我戴上了我新买的蓝牙无线耳机,放起了激烈的摇滚。
重复性的机械劳动容易让我获得平静。在我拆完了蟹腿取出蟹肉,煎好了蟹肉饼的时候,主卧的门开了。
“早安Eric,圣诞快乐。”光着两双又细又直的长腿,罗安身上只穿着一件纯白色的毛茸茸的浴袍,从身后取下我头上的耳机,“在做什么?”
他从身后贴上来抱住我,在我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他身上混杂了我熟悉的气味。
我有些不舒服。
我下意识地想挣开他,但又怕显得心虚强制着自己握紧炒勺。
“Crab cake.”我说,目光只盯着锅里滋滋冒油的两块肉饼,“可以准备吃饭了。”
“你怎么怎么厉害,什么都会做。”罗安像是没够似的,又亲了我一口,甚至埋头在我颈间深吸了一口气,“你身上有大海的气味,早上出去过了?”
“不然呢?这些食材不是我变魔术变出来的。”我觉得他这个行为像是拿我当宠物一样,心里不太舒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赶开他,“这里油热危险,你去一边等着。”
他似乎向我投来了探究的目光,但我刻意回避,只装作忙着手里的事情。
我近乎自虐似地精心准备了三份早餐呈上餐厅的长桌,将两份摆在餐桌一侧相对的位置,另一份则放在餐桌另一端,还洗好了葡萄,榨好了橙汁。
在我准备的过程中,罗安一直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端着杯香槟慢慢啜饮,隔着靠背欣赏我忙进忙出。我偶尔会小心翼翼地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抬起头扫过这个连凌乱的棕色发丝都散发着迷人气息的男人。
他敞开的领口露出了白皙的胸膛,上面点点星布。
我不是不谙人事的男人。
虽然自己亲眼没法得见,但只需设想一下,周飞羽是如何与他在柔软的大床上欢爱,我就觉得心里一紧。
连带着手指也酸麻。
咣当。
水果刀跌落在瓷盘上。
鲜红的血从伤口处奔涌而出。
我第一反应将手指伸进嘴里吮吸。
好疼。
49.
我废了好几张创可贴才止住血,但等到我亲眼得见餐桌上罗安和周飞羽甜甜蜜蜜的互动时,我又把手指上的创可贴拆开重新紧了紧。
多好啊。
一对才貌双全的璧人。
崔馨悦你他妈的到底在别扭什么?
人家两人天生一对,轮得到你个妖怪来反对?!
“蟹饼非常好吃。”周飞羽喝了一口咖啡,吃光了盘子里的所有食物,还用最后一点面包蘸光了盘子底部的最后一点煎蛋的蛋液。
我得到了赞扬,却仍然高兴不起来,只是礼貌地道了谢。
起身去收盘子的时候,我被罗安按住了:“你手受伤了,不要沾水了。”
我不想再留下坐在桌角看别人调情,便连忙推脱:“没事,都是小问题……”
“你手受伤了?”周飞羽紧张起来,“在哪里?厉害吗?”
我向他比了个包着创可贴的中指。
他开始责怪我:“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不是这伤就是那伤的,都多大的人了……”
我正一肚子委屈发泄,他却要戳我痛处,我把他手里的空盘子拿起来重重地摞在怀里那两只之上:“我是不怎么样,那也比有些三十多了还不会自己煮方便面的人强点。饭也吃了咖啡也喝了,少说两句会怎样?”
见周飞羽被我骂的面色不佳,我心情奇异的好了一些。
但却吓到了罗安。
“Eric……别这么凶。”我从来没在他面前展现出这么凶残的性格,他一时被我吓住了,“你不要骂Danny,他也是关心你。”
到底是睡一个被窝的人。
我抬起头看看面前这两人,怎么看都不顺眼,一肚子邪火。
但我知道那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自己戴上了有色眼镜还不愿意摘下。
“我不需要。”我沉着脸答,“把用过的杯子给我。”
罗安不再说话了,乖乖地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橙汁,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可怜。
我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会在一个圣诞节的清早,冲着我司两位大领导发了通火。
我看我是真的不想干了。
第12章 酒后
50.
大领导的圣诞假期自然是可以无限延长的。
但我只是一个普通员工。
我不想把我的年假浪费在无意义的地方,所以圣诞节一结束就独自买了机票回去上班了。
我没和他们打招呼,只留了张字条便叫车去了机场。
我要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工作中去。
我决定如果我要是再想东想西,我就去买套房,背上三十年的房贷,保管什么烦恼都没了。
因为还没过完元旦,公司还是没多少人。
但是因为公司有海外项目,我们休息别人也不休息,这三天堆了不少需要处理的事项。
等忙完手上的事,一年就结束了。
元旦那天又是公休,我决定去传说中的时代广场参加跨年。
这两天我都没怎么睡好,那个该死的梦又回来了。
我梦见了我和周飞羽的婚礼。
一个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梦幻浪漫的草坪婚礼。
我看见他温柔牵起我的手,给我戴上戒指,唤我爱人,而罗安是我们的伴郎。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可耻地硬了。
我感觉再这样下去,我要不了多久不是疯掉就是傻了 。
我得做点什么。
51.
但是N城的冬夜实在是太冷了。
虽然迎接跨年的广场上人又多又挤,可现场的庆祝活动要等到最后两个小时才开始,之前的我们无聊到只是几万人一起在欣赏街两边的广告牌,附近还没有厕所。
我忍了又忍,终于在坚持了一个小时,把自己冻透之后决定撤退。
但时间尚早,第二天还不用上班,我还不太想回家。
毕竟我还是想在十二点一过,能有个人能祝我新年快乐。
我走出几个街区,在沿路人流开始渐少的时候,找了家酒吧进去了。
这里已经离公司不远,酒吧的装潢看起来不便宜。
屋内很温暖,温暖得有点过分。
这里人很多,很热闹,还放着有些吵闹的音乐。
我脱去了外衣,只穿着里面的暗红色高领毛衣,走到吧台随便叫了一杯啤酒,我喝了两口才意识到这个地方,好像有些有些不对劲。
我再次抬头环顾四周,看到了墙上悬挂着的彩虹旗。和明显失调的男女比例。
哦。
这里,好像是个gay bar。
但,whatever。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我只是来热闹热闹喝点酒,反正他们又不能吃了我。
52.
我感到有好奇的目光向我投来。
毕竟我好像是全场为数不多的亚裔,还是一个人来的。
我掏出手机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没多久就有一个留着齐整络腮胡的白人男性坐到了我旁边的椅子上。
“Hi,你好啊?”
他很壮,T恤下的胸肌鼓鼓囊囊,我朝他一笑:“你好。”
他似乎眼睛一亮:“一个人来的?”
“是啊。”我双肘撑在吧椅靠背上看向他,“广场上人实在是太多了。”
大哥冲我嘿嘿一乐:“那都是外地游客才会去的地方,本地人是不会去的。”
“哦?是吗。”我说,“我就是外地游客。”
我们就这么聊了起来。
一开始我还有一点和陌生人聊天的紧张感,但后来发现无非就是扯淡而已,我很擅长。
喝完了一杯啤酒,大哥又请我喝了一杯我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酒。
在等待调酒师调酒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你怎么会在这里?Andrew没和你一起?”
一个男的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我斜乜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见过啊,在Andrew家里。”这男的看起来不像说谎,“你叫Eric对不对。”
但,我在罗安家见过的人多了,我这脑子,哪记得住那么多。
“不好意思,我不太记得了。”我冲他抱歉一笑,“而且我和他本来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来过节的。”
他想说什么,但似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他打断了我和其他人的交谈,欲言又止。
“抱歉。”我没再理他,转而和刚认识的大哥聊起了最新的超级英雄。
他点的酒挺好喝的,就是,呃,有点上头。
53.
我做了一个非常复杂的梦。
醒来的时候,我正趴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下是纯白色的床单。我朦胧地看见视线之内的地面上有一团暗红色的东西,但看不清是什么。
我太累了,连翻身都没了力气,于是又合上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我变成了侧躺,腰间虚虚地拦着一只修长的手臂。
温热的触感落在我肩头后背,我才意识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而这房间显然也不是我认知中任何一个熟悉的空间。
“宝贝儿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要再睡一会儿。”
一只手划过我赤裸的胸口。
我吓得从床上弹起来,跌落床下,全身酸胀的肌肉和身后那个隐秘地方传来的不适感让我痛得表情扭曲,叫都叫不出来。
“早上好。”床上的罗安坐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的我,“睡得可好?我亲爱的Eric。”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床上同样为着寸缕的他,心跳如鼓,冷汗直冒。
——原来,我并不是在做梦。
我……
我……
我真的把周飞羽给绿了。
54.
一切要从昨晚的那杯酒开始说起。
我和酒吧里认识的大哥边聊边喝,很快一杯酒就见了底。
那会儿我其实就应该停手的。
但我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又半推半就地续上了一杯。
大哥看我的眼神渐渐变得赤裸,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对的,但是我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我,或许可以试一试。
试一试,万一我需要的只是一个男人,而不是周飞羽。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也许能够从他的阴影里走出来。
但很可惜,天不遂人愿。
就在大哥向我提出了一同过夜的请求的时候,就在我思考片刻决定点头的时候,我接到了周飞羽的电话。
我一开始没接,但奈何他很执着,就像是家里着火了似的,连着打了三个。
我的手表跟着手机一起不要钱的震动,把我震成了一个地动仪,把我心里那一点点反叛的念头和被酒精差一点就彻底麻痹的思想全都震没了,震醒了。
艹。
坏人好事,天打雷劈。
我终于没好气地接起了电话。
可恨的是,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说话遮遮掩掩。
他说他们今早从海边回来了,问我手上的伤好的怎么样了,明天有什么计划。
我对他虚伪的关心并不感兴趣,他的喋喋不休让我感到烦躁,我为了连今年的最后一天都不能享受宁静而愤怒。
“周总,就算是我自作多情孤芳自赏了吧,但你总这么撩我,是打算和我结婚吗?”
可能是我说话太直,他有些恼怒:“崔馨悦,你发现你这个人有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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