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移植手术,上午11点。”
“江BHJ312。”
前面两个是4月下旬的录音,后面两个是5月6日老杨牺牲,万漪中枪当天的录音。随后的一个月,孟子侨因为状态不佳,没有给他安排手术。
裴茸看完文档内容,明白这些只能作为佐证,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事实的情况下,属于证据链不完整,起不到作用。她毫不犹豫,转发给裴袁良,然后U盘备份。至于这样做的目的,无需细想,都能知晓。
裴袁良的电话两分钟之后接进来:“小茸,打扰你休息了。”
“没关系,裴叔。”她巧妙地开启话题,“警方下午来消息,孟子侨是他杀。”
裴袁良低沉地嗯了一声,停顿两秒开口:“早料到,只是想挫挫他们锐气。”
“孟子侨的死,和你们有关吧?”她不待对方回应,直截说,“狼形吊坠,和我一起去抢烟头的人也有,他叫海狼?”
裴袁良果然忽略第一句,回答第二局:“对,海狼是大哥培养的人,可惜大哥走得早,没能目睹他的成长。”
“你们近期留心点,孟子侨出事,警方一定会加大对天与佑医院的侦查力度。”
“呵。”中年男人冷笑,“万局长太小瞧我们。抓到有什么用?毒品人赃并获就是死,所以这些年,我和子博都避免接触。去年你尉迟叔叔那票差不多一个亿,才喊上我们。但是器官买卖,我们不和前线联系,警方找不到证据,最多只能关停医院。”
狂妄自大。
裴茸没有附和他,暗自思忖接下来的筹划。
“裴叔,我先睡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call,或者直接去办公室找我。”
两人结束通话,裴茸侧身下床,趿拉着拖鞋,掀开床被。她力气足,轻而易举直起床垫和床板,依靠肩膀支撑。随着视线往下,是一个进口小型双层双锁防爆的保险箱,输入密码打开,里面只有两个日记本。加上床头那本,裴茸抱在怀里,退开半步放下床板。
长腿迈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客厅的灯昏暗,无烟嵌入式壁炉的内部已经烧得火热。她倚着木椅,撕下一张张日记,再投入壁炉,眨眼间化为灰烬。
空调房里烧壁炉,裴茸的脸不可避免烫起来,渐渐将眼尾的红掩盖。她神色愈发沉稳冷淡,似乎在心下做出什么决定。
***
翌日,吃完早餐的聂繁心坐在电脑前查看孟子侨小区的监控。陈安佑抱着咖啡出现在她身后,矫情道:“心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聂繁心没理人,回以嫌弃的目光。
“欸,听梁哥说,心姐废寝忘食找到关键线索,帮我洗脱罪名。”
“不是帮你,这是我的职责。”
“心姐嘴硬,改天我请客。”陈安佑坐了下来,满口埋怨,“不过特侦小组的工作,还有孟子侨的案子,褚队觉得我暂时不适合跟进。”参与特别案件的侦查,意味着有机会立功,奖金和荣誉不会少。
上个月黄波调陈安佑进特侦小组,明面表扬他舍己为人的精神,实际放他进圈,迷惑对方的同时严查。
但是发生孟子侨这档子事,加上裴茸反馈的复仇计划,褚晚宁强烈建议取消他的资格,他们不能冒险。陈安佑和聂繁心走得近,如果真是对方安插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觉得。”聂繁心唇角染上淡淡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是老老实实查案吧,比如昨天河阳街的持刀伤人。”
“持刀伤人多没劲,每周都要上演N次。”话虽如此,陈安佑已经点开派出所的笔录。
聂繁心不再回话,转回头继续目视屏幕。她先看的坠楼后的录像,通过笔录得知,凌晨0点11分,小区物业和派出所两位民警一起,找来开锁师傅开锁,并封锁现场。
0点13分,物业、开锁师傅和一位民警进2号电梯。0点20分,聂繁心在影像里发现关门的一瞬间,右下角多出半厘米鞋尖。
住户大半夜回家?据调查,小区为两梯三户,孟子侨,乔理易,还有另外一家人常年在外,房屋空置。
所以,会是谁?
聂繁心和现场的民警联系,询问他凌晨是否察觉异样。
“你不问,差点给忘了,封锁现场后,我听到楼梯间传来吵闹声,走过去提醒,又没见着人。”
“然后呢?”可能是调虎离山,聂繁心警觉。
“我回来蹲守,还和对面403晚归的哥们打了声招呼。”
“403?我给你发张照片,辨认一下。”
民警收到照片,忙不迭否定:“不是他,昨晚那哥们戴着赛车头盔,身材匀称。”
“好的,谢谢。”聂繁心挂断通话,即刻向褚晚宁反应情况。
上午大概11点,他们赶往小区,403号房屋主的亲戚帮忙开门。
“怎么打不开?”房主亲戚有点着急,差点把钥匙拧断。
褚晚宁安排道:“等一下,小梁,你去找开锁师傅。”
开锁师傅一眼便看出锁芯曾经更换。
房主亲戚斩钉截铁:“不可能,我弟弟买房投资,没动过。”
“卫阳防盗门是进口锁芯,这明显不对。”开锁师傅从专业角度解释。
“怎么会?”
“我们先进去,麻烦师傅开锁。”褚晚宁安抚房主亲戚的情绪,“借由空置的房屋犯案,是犯罪分子常用的手段。”
门被打开,整间屋子干净整洁,只有靠花园的卧室窗户敞开。
“每个月我们都会请人打扫,确认门窗关好,清洁工才离开。”房主亲戚边走边说。
“褚队,栏杆有挂钩的痕迹。”小梁发现细节。
聂繁心紧接着道:“墙面脚印。”
“凶手的实力不容小觑啊。”徒手绳索下坠是消防和武装警察必备的技能,小梁纳罕,觉得碰上硬茬。
“褚队,研究所的痕检到了。”另一位民警提醒她。
褚晚宁和聂繁心跟随痕检进进出出。
“41码,目视属于对面401孟子侨房间的拖鞋。”
“拖鞋?”牛啊,竟然穿拖鞋徒手下坠,小梁担起平日陈安佑吐槽的角色。
“对,绳索也是专业攀爬绳索。屋子里没有其他脚印,所以想要确定凶手,几乎没可能。”
褚晚宁道谢:“辛苦了。”
忙活数小时的他们收队回警局。头颅的检查结果刚出来,通过复原和检材对比,确定是刘小柔缺失的部分。
下午6点,褚晚宁在工作群通知:“除开值班和文职人员,其他人明天放假。”
一旦遇上案情,休息总是奢侈,群里瞬间炸开锅。
“啊!褚队万岁!”
“褚队,我们爱你。”
……
贯彻昨天开会强调的静观其变。
聂繁心握着手机,软出水的声音发语音:“万小雨。”
“嗯?要加班吗?”
“不用。”
“那是?”
聂繁心对着话筒吧唧一下:“等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内科转外科:重要环节,三甲医院进修证明2年,高一级学历。
第73章
21世纪中期,自动化已经普及各家各户。然而固定收入稳中有升的大家庭还是喜欢亲力亲为,因此只要在家吃饭,年纪最小的聂繁心就会主动承担洗碗的工作。万漪受伤前,会和她一块儿,一人负责刷碗,一个人负责冲洗。受伤以后,她就独自包揽。
今晚,女儿好不容易放假,顾邶心情好,就系着围裙,站在聂繁心右侧,帮忙清洗。
“妈,我自己来。”聂繁心其实更想万漪坐在身后陪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刚下桌,那人就被老聂拉回卧室休息。
“待会儿去楼上,和你小姨谈谈心。”
“啊?”聂繁心戴着手套的双手一顿,差点没把碗抓稳。
顾邶嗔她:“上回儿给你说的事,怎么?忘了?”
“没,没忘。”不就是分开聊天嘛。
收拾好碗筷,聂繁心原想回屋瞧一眼万漪,却发现房门紧闭,里面传出聂芷兰窸窸窣窣的声音。所以只能在顾邶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朝楼上走。
其实有点忐忑,不知道小姨会说些什么。毕竟这么多年,聂芷言第一次单独找她谈心,还是以万漪母亲的身份。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聂芷言走出卧房牵住聂繁心的手,慈祥的笑容如一缕春风,吹散积郁在心头的紧张。她63岁的年纪,眼尾浅浅的皱纹,岁月温柔以待,不舍随意增添年龄的痕迹。
聂繁心不好意思地喊:“小姨。”
聂芷言应了一声,随手关门。
她们一左一右在沙发落座,年长的人看出聂繁心的局促,唇边笑意加深,主动聊起她和万漪小时候的事。
二十几年前,赵帼英退休,帮着晚辈带孩子。那时候家里两个警察,一个事业刚起步的律师,只有做法医工作的聂芷言能够稍加帮衬。
所以童年时期,聂繁心的记忆里,小姨的存在感仅次于外婆。
聂芷言翻开记录成长的相册:“你们啊,睡在一张床上总喜欢抢被子。”
“有吗?我抢她的,还是她抢我的?”这些印象已经模糊,聂繁心上一次翻看相片,还是10年前,中学毕业。
聂芷言没说话,将相册递给她。视线往下,第一页的第三张照片,两岁的聂繁心穿着小睡裙,和左边万漪裹在同一床被子里,右边是她冷落的小被子。
“可能万小雨的被子更暖和。”聂繁心抚了抚温度略微变化的耳朵,继续下翻。
第四页第三张,万漪站在领奖台上,手里捧着一本证书——南云区6岁以下幼儿组5米气手枪第一名。照片里,梳着小马尾的她笑容粲然,眼神坚毅。
聂繁心得知万漪从3岁开始,便和褚晚宁一起,跟着万桐和聂芷兰练习射击。枪房的管理员夸她心理素质强,肯吃苦,泰山崩于前可以面不改色。然而好景不长,进入小学没多久,万漪就深受哮喘烦扰。射击运动需要稳定性,容不得一丝差错,万漪出院以后,尝试数次拿起枪,但成绩并不理想,只能作为业余爱好。
后来,万漪就好像“弃武从文”,语文诗词大赛二等奖,数学竞赛一等奖,物理竞赛二等奖,化学竞赛一等奖,英语演讲一等奖……
高考超过录取线几十分。
再反观自己,蹦极证,潜水证,跳伞证,私用飞行驾照……
高考成绩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好过线。
就当一文一武吧,每个人的定位不同。
窗外,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抹光渐渐暗淡。聂繁心耳畔听着聂芷言的话语,勾起回忆,脸上的笑容从始至终没有消散。
良久,当她把相册搁在身旁的床头,右手边突然多出一个木质的盒子。目视聂芷言打开,里面放着一对足金的手镯。
“这是你外婆送给我的,现在交给你。”
“小姨。”聂繁心觑着手镯内壁印刻的字,有些犹豫。
芷言,她知道还有另一对,刻着芷兰。
“家长的祝福,不能拒绝。”聂芷言补充道,“等你们结婚,我和你桐姨还会额外准备。”
“小姨。”聂繁心愈发难为情,捏着木盒子,蹭了蹭怀里随手抱起的枕头。
聂芷言的笑容分外亲和:“明年1月开始,同性恋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去民政局登记了。”
“小姨,你和桐姨呢?”
“我和你桐姨?”聂芷言摇了摇头,“不用了,相守大半辈子,登记只是形式。但对你们年轻人来说,意义重大。”
聂繁心低低地嗯了一声,长辈们的选择,她无需多言。
聂芷言见她收下,唠几句体己话:“繁心,小雨身体不好,你要辛苦一点。”
“不辛苦,我宠她是应该的。”聂繁心盘腿而坐,心里想着与万漪相处的点点滴滴。
“小雨若是欺负你,就告诉小姨。”
聂繁心言语坚定:“她不会。”
“那小姨就祝福你们长长久久,等着你改口那天。”聂芷言向来话少,今晚聊了快两个小时,实属例外。
聂繁心闻言,后知后觉会有四个妈。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她们家正好有四块宝,再加上耄耋之年,老当益壮的国宝,想想都幸福。
“好。”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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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回到一楼的卧房,万漪已经洗漱妥帖,倚着靠枕看报告。
“刘小柔的头部检验?”聂繁心瞄见几张照片,掀起薄被,坐在她身旁。
“是的,头颅经过防腐处理,她的面部肌肉组织才得以保存至今。”
“防腐?孟子侨这么做的原因?”聂繁心不解。
“做给自己看,表面痴心,想留着纪念。”
“可能吧,痕检在孟子侨家里的储物间暗格找到小型冰柜。经过检测,正是用来储存刘小柔的头颅。”几个月前,他们去孟家搜证,就发现储物室的地板潮湿。当时孟子侨解释陈安佑打翻洗洁剂,也得到陈安佑的证实,所以警方没有进一步勘查。
万漪继续翻阅孟子侨的尸检报告,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聂繁心歪着脑袋,身子下沉,去寻她停留在手机上的视线,眼波流转:“万小雨。”
“怎么了?”
“不要看报告。”
“那看谁?”万漪将手机放在一旁,眸底浮现柔色。
“看我。”聂繁心抬起身子,轻轻地吻在万漪的唇角,随后移开,头枕在了她的大腿上,嗓音婉转,“难得休息,不看我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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