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繁心前一秒结束通话,后一秒褚晚宁便拎着两袋食物推开外面的磨砂门。
“晚宁姐。”聂繁心语调轻扬,唤门口风尘仆仆的人进来。
万漪抿了抿唇,问:“晚宁姐,喝什么?”
褚晚宁在两人留给她的座位坐下,不答反问:“小雨,身体怎么样?”
“还好,不碍事。”万漪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精神了不少。
聂繁心见两人说上话,埋着头帮褚晚宁选择:“晚上喝浓茶不利睡眠,蜂蜜柚子茶怎么样?”
“可以的。”
褚晚宁贴心,给万漪外卖了一碗粥,聂繁心湖南小炒肉煲仔饭,她自己是卤肉饭。三人吃饭,偶尔聊到案情多说两句,多数时间沉默无言。
饭后,褚晚宁正打算付钱,小梁的电话打进来:“褚队,案发当晚11点40分,胡桦的车出现在芭蕉街外延段。”
“胡桦?”
小梁接着说:“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小卖部监控也拍到胡桦的车。”
褚晚宁还在通话中,万漪接到研究所值班人员的电话。
“万法医,南云分局开来一辆车,说是要做相应的检测。”
聂繁心凑到万漪身前抢手机,对着话筒说:“万法医生病,你找其他人。”
“但是其他研究员都有事,或者家住太远。万法医,你和聂教授熟,要不然……”
“还是我来吧。”
值班人员如释重负:“那就太好了。”
约莫十点,聂繁心和褚晚宁的车在研究所大院停稳。车上小憩了一会儿的万漪,抱着聂繁心给她买的暖手袋下车,三人朝胡桦的车迈步。
陈安佑掀开后备箱:“就是这辆,看外表,应该没来得及洗车。”
万漪接过值班人员递来的橡胶手套,半弯着腰,深邃的眼眸微垂,仔细地查看后备箱每一个角落。
“小王,密封袋。”
几秒后,万漪站起身,密封袋里多了一个短发。
聂繁心问:“谁的?”
“要化验才知道,自然脱落的头发一般不能检测出DNA,但这根有毛囊。”万漪把密封袋递给值班人员,复有开口,“吸油纸给我一张。”
褚晚宁见她铺平吸油纸,从左碾到右,心里满是疑惑:“这是?”
“如果陆正林当时在车里,一定会留下皮脂分泌物。”
聂繁心也诧异:“几天前的也能验得出?”
工作中的万漪身姿挺秀,面容清冷:“能,陆正林高温致死,皮脂分泌物较多。”她将吸油纸折叠,放入另一个密封袋,递给身旁的值班人员。
褚晚宁瞧了眼手表,同是工作中出现的语气:“大概多久出结果?”
“等我半小时。”万漪脱下橡胶手套,转身往实验楼走去。
第12章
聂繁心留在研究所等结果,值班的陈安佑,以及褚晚宁回对街的警局。
接近深夜十一点,大门紧闭的看守所突然打开,第二楼最后一间屋子,民警对着里面喊了一嗓子:“胡桦,出来。”
数秒后,满脸胡渣的男子哆嗦着走出房间,自觉地伸出双手,民警给他铐上手铐。
犯罪嫌疑人被移送看守所羁押以后,侦查人员对其进行讯问,应当在看守所内进行。于是胡桦进入讯问室的时候,褚晚宁和聂繁心已经坐在他椅子对面的木桌后。
褚晚宁言简意赅,直切主题问:“胡桦,12月26号,晚上11点以后你在哪?”
男人耷拉着脑袋,盯着脚下的水泥地,双眼茫然:“在家。”
褚晚宁神情严肃:“谁能证明?”
胡桦略微抬头:“没人证明,我自己一个人在家。”
褚晚宁拿着照片:“这辆牌号江BZU723丰田车,案发当晚,你有没有借给其他人?”又换另外一张,“再看这张拉近的画面,戴眼镜的人是你吧?”
聂繁心递过去一张又一张照片,一句又一句质问从褚晚宁口中蹦出。胡桦先是咬着唇不说话,随后哦了一声:“想起来了,那晚大概11点半,我去芭蕉街一家按摩店按摩。”
女人紧随其后地问:“哪家店?”
“忘了名字,你们可以自己去查。”此时的胡桦和两天前求着她们带走的时候判若两人,不配合,或者顾左右而言他。
褚晚宁耐心足,陪他磨,捏着一张密封袋照片:“你的后备箱为什么有陆正林的头发?”
胡桦声音低沉稳重,嘴角却是肉眼可见的抖了两下:“好,好朋友啊,我衣服不小心沾了他的头发,然后放后备箱,难道不正常?”
褚晚宁追问:“皮脂分泌物呢?”
胡桦本科是生化专业,虽然从事教育培训,知识丢了几年,但是最基本的,还是知道。例如皮脂分泌物不能检测出DNA,于是他不快不慢的速度回道:“我前两天喝醉了,自己躺后备箱睡觉。怎么?不许吗?”
狡猾,聂繁心手上的力度加重,用于记录的笔在纸上戳出几个小洞,不假思索道:“哪天喝醉酒?和谁一起喝?”
下一秒,她收到万漪的微信消息,两人不谋而合:“繁心,问他哪天喝醉?”
胡桦回忆:“老陆死那天,我从按摩店出来,路边买的一瓶白酒,自己喝。”
褚晚宁脸上带有些愠气:“没回家?”
“睡醒回家,凌晨四五点了。”
万漪的消息又一次发过来:“你们去按摩店,带上我。”
聂繁心:“回家休息。(超凶表情包)”
“对查案有帮助。”
聂繁心:(无奈表情包)
万漪:“乖。”
褚晚宁接过聂繁心详细的笔录,按照程序和犯罪嫌疑人确认,签完字,看守所民警带回胡桦,三人开车往芭蕉街赶。
夜深人静,坐在后排的聂繁心睡意袭来,闭着眼睛打盹儿,她身旁的万漪忽然开口:“晚宁姐,再派两个人去胡桦家。”
褚晚宁不解:“为什么?”
万漪平静的面容下,薄唇轻启:“他按摩有没有用精油,或者用的什么精油。”
褚晚宁目视前方,余光从前视镜往后看:“知道这个的原因?”
“后备箱的皮脂分泌物含有依兰油成分。”
“好。”褚晚宁通知老杨,调两个家住得近的同事。
路边的灯光一盏又一盏熄灭,车厢安静下来,聂繁心仰着头瞌睡,脑袋慢慢往左歪,最后轻轻地落在万漪瘦削的肩上。黑暗中,万漪撩起聂繁心搭在自己腿上的薄毯,动作轻柔地盖在她身上。
芭蕉街附近的巡逻警已经锁定按摩店,她们下车,民警上前招呼:“褚队,确实有个叫胡桦的人案发当晚到他们店按摩。”
褚晚宁感谢:“辛苦了,带我们上去。”
微心按摩房位于芭蕉街三段的一栋老房子二层,不属于拆迁范围,因为价钱合理,吸引着附近几条街的顾客。
中等装修的按摩房,安全设施齐全,门外一个监控,屋内收银台一个监控。褚晚宁和老板娘正在交涉,万漪便开始环视四周,目光落在靠着床的精油柜上。
她随即问:“老板,你们这里按摩用依兰油吗?”
老板娘回道:“早几年会用,后来过敏的顾客多,就没进货了。”
万漪接着问:“胡桦当晚用的什么精油?”
“我查一查。”按摩房使用精油都会记录在案,老板娘打开电脑浏览,而后说,“天竺葵。”
万漪道谢,褚晚宁接过老板娘手里的鼠标,查看监控。案发当晚23点47分,胡桦敲响按摩店的门。按摩店已经打烊,但老板娘还是接待他。
盯着监控的万漪蓦地提醒:“晚宁姐,按一下暂停。”她放大监控截取的图片,发现胡桦手背和手腕出现红色的块状和疙瘩状,脱口道,“他过敏。晚宁姐,通知胡桦家里的同事,找到这套衣服。”
***
凌晨1点,万桐听着枕边终于平稳的呼吸声,翻身下床。她脚步轻而缓,走进一楼的卫生间,觑着万漪的号码犹豫片刻,最后拨给聂繁心。
“繁心,什么时候回家,小雨怎么样?”
聂繁心偏头,瞧了一眼身边穿着白大褂,拿着试剂管的女人,小声道:“姐又跟着回了警局,我们现在在研究所。”
“晚上吃饭了吗?还有没有难受?”
聂繁心不打扰万漪,走到一旁回复:“吃了,她大概缓过来了,看着精神抖擞。”
“你小姨不肯睡,后来撑不住才睡着。”
“老万也睡吧,陆正林的案子有新进展,我们肯定很晚才能回家。”
聂繁心又听着万桐叮嘱了几句,挂断电话,刚转身,就觑见万漪翘起了唇角:“繁心,胡桦内穿的衬衣沾有天竺葵,外套附着依兰油。”
“也就是说胡桦撒谎,我刚才收到晚宁姐的消息,胡桦停车的旁边经营着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便利店监控看到他睡在驾驶室,不是后备箱。”
万漪点了头,聂繁心待她收拾好实验台的器具,脱下白大褂挂好,即刻说道:“走吧。”
“去哪儿?”
“回家。”
万漪:“你呢?”
聂繁心帮她关灯:“顺路送你,然后干活。”
“我……”
聂繁心打断她想说的话:“不能,你的身体不能熬夜。”
万漪弯了弯唇:“好吧,那就麻烦司机。”
聂繁心牢骚:“谁让你遗传小姨路盲,还好没那么严重。”
“少开一辆车,省油又环保。”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有道理。”
两人从研究所楼上打趣到大院停车的地方,上车后,万漪大抵是累了,不久便沉沉睡去。
***
目视家里的灯亮起来,聂繁心才踩动油门,朝看守所的方向驶去。她比褚晚宁稍晚两分钟到达,胡桦已经被提出监室,双手拷在讯问室的椅子架上。
褚晚宁站在讯问室外,单边玻璃映出她颀长的身影,聂繁心从她身后靠近。目色幽深地凝视着室内,一瞬不瞬:“怎么样?”
褚晚宁右手轻抬,托着下巴:“还没开始。”她侧过身,投下了点点阴影,把聂繁心笼罩于其下,“先观察观察。”
第13章
凌晨两点,褚晚宁拿到陈安佑送来的几张表格,分别是陆正林和胡桦的银行流水单。两人喝完聂繁心方才路上买的咖啡,推开讯问室的门。
里面的胡桦因为长达一个小时的禁锢,闭着眼睛,面部肌肉明显比几个小时前紧绷。
褚晚宁在正中的椅子对面落座,一张一张展开银行流水单,郑重其事地问:“胡桦,11月18日,陆正林给你转账80万,用途是什么?”
胡桦哆嗦一下,声音很低:“我小姑做手术和学校装修。”
“什么手术需要50万?我们根据聊天记录查了,你小姑的确在上个月20号做手术,但手术所需30万都是他们自家人凑的。还有培训学校装修,包给装修公司只用了8万,你给陆正林说的15万。”
胡桦不敢和她们对视:“钱嘛,多少想抠一点,老陆有钱。至于小姑的手术,我也帮了……”
褚晚宁冷笑出声:“借3万?然后你堂妹月初就已经把钱还了。”聂繁心递来手机,下一秒,她蹙起的眉松开两分,直截问,“今晚买马开奖,想不想知道结果?”
胡桦开始坐不住了,捏紧成拳的双手不停地一开一阖。
褚晚宁继续说:“九月买马赚了30万,十月赚了5万,十一月亏本50万,所以借钱想翻本?十二月又输34万,就杀人赖账?”
胡桦咬着牙不说话。
“后备箱的皮脂分泌物面积广,你是脱了衣服睡里面,不怕冻?按摩用的天竺葵精油,后备箱检测出的却是依兰油。”
胡桦突然抬起头,无措茫然的眼神终于聚焦,就像亡命之徒等待最后的审判,依旧没有开口。
“然而陆正林的后背和四肢皮肤分别检测出依兰油成分。”褚晚宁倏然提高嗓音,眼神犀利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胡桦,你最好坦白从宽,有没有共犯?怎么作案?”
胡桦低喃:“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褚晚宁掷地有声的话语:“不是你杀的,是谁?李兰吗?”
胡桦飘忽的声音稳下来,忙不迭问:“你们知道她?抓到她了?”
聂繁心插了一句嘴:“说吧,交代清楚。”
褚晚宁补充:“怎么认识李兰?以及作案过程。”
胡桦紧绷的身体卸力,靠着椅背,回忆道:“11月23日凌晨,我独自回家,经过小区后门附近的小巷,突然被人猛击后脑勺,差点昏过去。李娟的姐姐李兰,她想杀我,她手上有刀,再加上常年健身,力也比我大。李兰只知道李娟的死和我们三个人有关,不知道具体过程。所以我求她别杀我,条件是我帮她杀陆正林。”
负责记录的聂繁心问:“杀陆正林是你个人所为?”
“不是,动手的是她,我负责伪装成老陆,打卡离开健身房。李兰走后,我再把老陆的尸体运走。”
聂繁心掌握陆正林和胡桦所有的聊天记录,她往下翻,帮正对面坐着的人回忆:“介绍李兰给陆正林当私教的也是你吧?”
胡桦供认不讳:“是我。”
“把一个肯借你几十万的兄弟杀了,真是没心没肺。”聂繁心话锋一转,“不过都是一丘之貉,他也不是好人。”陆正林猥亵学生的始末已经查清,一共八人,五人报案,三人怕影响名声没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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