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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种人(近代现代)——路嘻法

时间:2021-12-26 10:58:37  作者:路嘻法
  这天,谢子昕从理发店送饭回来已经快晚上八点,他走进一栋居民楼,楼道里的灯上个月坏了,到了晚上就一片漆黑,因为没有社区统一管理,因此也没人修。
  谢子盺打着手机电筒上楼,轻车熟路。楼道有些狭窄,地上常年铺满了墙灰和各种各样的纸板,谢子盺一一踩过这些东西,停在三楼一道门前,用钥匙打开房门。
  屋里和外面一样漆黑,谢子盺打开灯,客厅的灯是暖色调的,透着橘黄,他一边关门一边熄灭手机电筒,顺便看了一眼时间。
  手机上的简单的数字,衬着一张有些模糊的锁屏背景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羽绒服、背着单肩包的俊郎男生。
  照片似乎是从公交车后排抓拍的,男生站在车门前,准备下车。
  谢子盺盯着锁屏照片发了会儿呆,这张照片当他的锁屏已经两年多了,而他今天,还是第一次那么近地看到照片里的那个人。
  肖羿。
  初二上学期,谢子盺还和爸爸谢明宽住在一起。
  谢明宽被人在假项目投资上骗了钱,连着两周天天晚上喝酒,喝醉了就摔打家里的东西,或者打骂谢子盺。
  那天晚上,冰箱里没了酒,谢子盺也忘了买,谢明宽就用脚踹他,扇耳光,抓着他的衣领把他的头往衣柜上撞,最后用烟头在谢子盺胳膊肘上烫了三个疤。
  这不是谢明宽第一次打他,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每周大概都会有一两个日夜,是在冰冷的疼痛中度过。
  一开始打的时候,谢子盺还会叫,可他如果叫,谢明宽就打得更狠。后面打的次数太多,他渐渐地也就不叫了,好像灵魂出了窍,静静地看着那耳光扇在一具行尸走肉的脸上。
  只有那一回,被烟头烫穿皮肤的感觉实在太疼,他才喘了两口。
  晚上八点多,谢子盺出去买酒。
  他的嘴角和脸都被打青了,额头上也肿了一个硬块,被烫伤的胳膊肘更是疼得钻了心。他戴了口罩出门,红肿的额头被刘海遮着,被烫的地方起了几个大水泡,被袖子摩擦得疼,在十二月底的寒冬,他只能将胳膊露在外面。
  小超市的老板认得谢子盺,知道他是来帮他爸买酒的,偶尔还会向他推荐新品。谢子盺买了谢明宽最常喝的一种,又去药店买了一支烫伤软膏。
  从药店出来那一刻,他看着宁静的老城,突然不想就这么回家。
  于是谢子盺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就靠在车窗边,慢悠悠地跟着公交车晃。
  他静静地想,城郊那条小河他小时候时常会去,搬家之后却再也没去过。
  不知道那条河现在干了没,不知道那条河现在有多深,不知道冬天的河水冷不冷。
  其实谢子昕有些怕水,因为谢明宽曾经把他的头摁进马桶中过,带着丝缕臭味的水流将他的头淹没,灌入他的鼻腔和耳朵,徒留他徒劳无力的挣扎,留下刻骨铭心的恐惧和无助。
  在公交车上坐了三个站之后,在一个商贸中心站上来不少人,男男女女,其中有一个男生,穿着羽绒服,里面是一件卫衣,戴着兜帽,坐在单人座位上低头看手机上的电影。
  又过了几站,车里的人渐渐多起来,今天是周末,这个点坐车的人不少。
  这时,一车昏昏欲睡的人的睡意忽地被一个女孩的尖叫声驱散,一个高中女孩面露恐惧地往角落里站,指着一个中年男人,说他刚刚偷偷摸她。
  中年男人牙尖嘴利,满口狡辩,说得女孩急得掉眼泪,一车人就这么默默地看着,除了那个看电影的男生。
  男生开口,说他作证女孩被非礼了,他亲眼看见了。
  中年男人见说话的就是个还在上中学的男生,直接破口大骂,言语之间肮脏无比,威胁男生不要多管闲事,他已经记住他的脸了,小心以后叫人来修理他。
  男生听了之后,直接站了起来,他长得算是同龄人中特别高的,一下由仰视变成俯视,男生摘了兜帽,露出一张少年人特有的俊郎迷人、神情却带着严肃审视的脸。
  男生冷冷地说:“行,那你最好把我的脸给记牢了,下次看到我,就绕道走。”
  中年男人大概是只敢欺负弱小,从未遇到过这么胆大的,一下被唬愣了。见中学生都站了出来,车里渐渐有了附和怒骂之声。正好车到了一站,中年男人赶紧悻悻地下了车。
  被非礼的女孩哽咽地和男生说谢谢,男生摇摇头,告诉她:“没关系,一点小事,别影响到你就好,开心点。”
  过了两站,男生准备下车,起身在公交车门前站定,车停稳的那一刻,后排的谢子盺悄悄拍下了他。
  其实那个时候,谢子盺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
  随后,他在男生后一站也下了车,却没有急着走,而是在公交车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提着一箱啤酒,揣着一支药膏。
  从小学开始,他便因为长相被周围的男孩子看不起,被高年级的男生们逼着换裙子,被同班的男生们按在地上,用红色的彩笔在他嘴唇上 “涂口红”,被女生们用异样的眼神看待。
  谢子盺在学校被欺负,谢明宽并不在意,只是不耐烦地说怪他自己太好欺负。
  他的妈妈陈芸在他小学二年级时便因为爸爸的家暴跑掉了,是一天下午突然跑的,那天早上还给他做了早饭。
  升上五年级后,与谢子盺三年没联系的陈芸忽然又悄悄联系了他,在一家咖啡厅和他偷偷见面。
  那时的陈芸握着谢子盺的手哭,说自己确实对不起他,但她实在无法再忍受和他爸爸生活下去,所以不得不离开,她不是不想要他,只是她离开时没带走一分钱,等她打拼出来了,就和谢明宽打官司,把他的抚养权拿回来。
  谢子盺只是沉默地听着,他其实并不怪妈妈。
  陈芸投奔了自己娘家的亲戚,在一个工厂找了份工作。她塞给谢子昕一张新的银行卡,说叫他把卡密码记着,是他的生日。
  陈芸告诉他,她以后每个月会往这张卡里打五百,再额外转五百到谢子盺的微信,总共一千,等妈妈工作稳定了,会慢慢给他多打一些。
  陈芸说,等他十六岁以后就自己去办张新的卡,这之前先用妈妈的卡,这张银行卡要藏好,千万别被爸爸发现,妈妈来找他的事,也绝对不能和任何人说。
  说完这些,陈芸便要离开,离开时,她站在马路边上,看了谢子盺很久。
  那之后,谢子盺便按照妈妈说的藏着那张卡,把银行卡放在抽屉夹层里,每个月都收着那两笔钱。
  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天和陈芸分别后,谢子昕去买了一张新的电话卡,用新号码重新申请了一个微信号,每个月收到陈芸的微信转账后,他就把那笔钱又转到新的微信号上去,再把原来和陈芸的转账记录和零钱流水记录全部删除。
  小学毕业那天,谢子盺再次见到了陈芸,陈芸的气色比过去一年好了很多,生活似乎比以前好了一些。
  陈芸送了谢子盺一台不贵的英语电子辞典,谢子昕小学时便经常被老师夸英语很有天赋,她一直希望他能学好英语。
  那之后,陈芸每个月打给他的钱增加到了两千,卡里一千,微信一千。卡里的钱谢子盺几乎从未动过,微信里的钱也日积月累地努力存着。
  初二那年,那张银行卡被谢明宽发现了。
  谢明宽发现的时候,那张卡里已经攒了三万多。发现银行卡的那天晚上,谢明宽气疯了,把谢子盺的头按在马桶里一遍一遍冲水,数不清的拳头落在谢子盺身上,逼他说出了密码,最后把他打晕了过去,在厕所里关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谢明宽就把卡里的钱一分不落的全部取走了,他特意在 ATM 机上查了流水,确认这是这张卡全部进账,也查了谢子昕的微信,确认前妻没有和谢子昕有其他联系,谢子昕的微信里也只有他每个月给的一点生活费流水,没有其他钱了。
  谢明宽便拿着这三万去投了资,丝毫没想到,谢子盺有一个他从不知道的微信号,那个微信号里还存着另一部分。
  谢子盺在他面前向来逆来顺受,他也许也从未想过,自己的孩子有这个胆量。
  自从银行卡的钱被全部取走后,陈芸突然和谢子昕断了联系,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没有了节日的问候,变得杳无音信。
  直到半年后,谢子昕才从久没联系的小姨陈菁口中得知,陈芸所在的化工工厂发生了液化气罐爆炸,陈芸当时正好在工厂里值班,重伤没救回来。
  小姨说妈妈立过遗嘱,因为外公外婆早已去世,所以谢子盺会继承她大部分的遗产。陈芸住在工厂宿舍里,遗物不多,她宿舍里唯一上锁的抽屉,放的是钱包、银行卡、一些重要证件和一张谢子昕的照片。
  小姨还特意叮嘱,这件事不要让他爸爸知道。
  在那个工厂里,陈芸每个月就拿着三千块的工资,却每次要将其中的两千块给谢子昕。
  那天夜里,谢子昕在窗前坐了一整晚,只是静静地看着沉寂的夜色发呆,他只掉了几滴眼泪,随后便不哭了。因为除了妈妈,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哭声了。
  这几年他的身心被那些来自妈妈的悄悄的通话、节日的祝福和宛如梦中才有的温柔的爱一针一针缝补着,可是有人把他好不容易缝得密密匝匝的线全部抽走了,只一瞬间,那些线就像潮水散开来,留下一个干涸、深不见底的洞。
  从那以后,他年轻的生活便只是在静默之中被时间推着向前走,这个世界上没有引起他兴趣的事,也没有值得他长大之后去努力的事,他顺着腐烂一直平静地走下去,对自己的煎熬不痛不痒,再也不去管心中那个深深的伤洞,放任它在缓慢的时间中撕裂他的血肉。
  可那一刻,谢子昕独自坐在公交车站牌下的那一刻,他又感到了不同。
  他的脚边放着给爸爸买的啤酒,川流不息的人和车变得像一幕一幕闪烁的幻境,他的心感到了长久静默之后剧烈的抽搐的阵痛,接着便是对所有一切的依依不舍。
  他周身冰冷的遮罩似乎被一束光穿透,挣扎着在他心中破土而出,他握着本以为再也不会被点燃的灯烛,看不见前方的路,不论前面是什么,他都毫无反抗地接受,只是冷漠地往前走。
  可是,有人却又将它点燃了,它燃烧得那么厉害,生生不息,不停地提醒着他,他原本行走的夜路是多么黑暗,原来他生活在令人不可忍受的地狱里。
  他感到茫然,感到不公,为什么自己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哪怕只是给他一个拥抱,给他一个笑容,给他一个不带有恶意的眼神。
  谢子昕弯腰哭泣,嘴角的伤口被眼泪浸泡,唤起了他长久忽视的疼痛。
  他忘记了那条冬夜里本该吞噬他的河,靠着身旁的广告牌哽咽不止,哭到肋骨隐隐作痛,一呼一吸间好像有东西刺破他的血肉,心口那个血洞又突兀地疼痛起来,每当他开始有渴望的事物的时候,那些伤痛才会愈加明显。
  那一刻,他知道,那个身影就像一首歌、一束光,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忘记。
  那天夜里,快到十一点谢子昕才回家,谢明宽暴怒不已,上来就给了他一个耳光,问让他去买个酒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自己偷偷去网吧玩了,电话也敢不接。
  谢子昕半边脸颊肿起来,他静静地把啤酒放在桌上,玻璃瓶发出清脆的声响。谢明宽让他给他拿一瓶来,谢子昕面无表情地拿出一瓶来,走到谢明宽面前,将啤酒瓶狠狠地砸在他脸上。
  谢明宽被打出了一条鼻血,他呆住了,随后整个人跳起来,把谢子昕掼倒在冷冰冰的地上,口齿不清地吐出最恶毒的话语,他用双手狠命掐谢子昕的脖子,说要把他掐死。
  谢子昕挣扎着,用力将手里的啤酒瓶磕在桌角,瓶身在巨响中炸开,啤酒流了一地。
  谢子昕拿着尖锐的啤酒瓶底座,用力地扎进谢明宽的手臂,谢明宽痛得松了手,他瞪着眼,喘着粗气,眼睛像在看一个怪物。他变得更加怒不可遏,冲进厨房拿了菜刀,口里大吼着,今天要砍死你,把你的手剁下来。
  可当他冲出来的时候,只看到谢子昕站在窗边,神色是身为亲生父亲的他从未见过的寒冷与平静。
  谢子昕手里拿着打火机,金黄的火苗在死寂中跳动,距离被夜风吹拂而起的窗帘,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谢明宽颤抖道:“你、你敢!”
  谢子昕面无表情道:“有什么不敢的?我不怕死,你怕不怕?”
  在那一刻,谢明宽怕了。
  他抖着嘴唇,最后丢下菜刀,像逃离一个疯子一般,几步打开家门跑了出去,随后便是一声关门巨响。
  谢子昕看着他离去,僵硬的手臂这才慢慢放松下来,他紧绷得太厉害,放松时,手臂都隐隐作痛。
  他熄灭打火机,丢在地上,疲惫地靠着窗坐了下来,他一动不动,像是褪去了人的血肉,变成一座静默的雕塑。
  冷风从窗棂的缝隙中灌进来,代替那冰冷刺骨的河水,将他裹挟其中。
  半晌,声音才从四面八方回到谢子昕的感官,他慢慢抬起头,看见餐厅墙壁上挂着的那个许多年都没有坏的钟,它还在一刻不停地走着,直到今天。
  某天谢子昕放学后,发现谢明宽留在家里的东西都消失了,身份证、驾照、钥匙、大部分衣服、和家里能找到的全部现金,都和他一起消失了,谢明宽似乎趁着他不在回来了一趟,而且是再也不打算回来。
  谢子昕没有任何反应。
  今天打包的餐厅有点远,谢子昕没来得及好好吃饭,他把背包放在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一袋吃了一半的切片面包,他拿出三片放在盘子里,剩下的又捆了回去,他把盘子放进微波炉,开小火热着。
  微波炉是上个月才买的,并不贵,但他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买一个。
  面包热好后,谢子昕一边吃面包一边看新闻,可他的心思并不在新闻上。
  今天见到那个人了,和两年前一样,那个人依然很耀眼,即使因为误会,对他有点凶,但谢子昕不怪他。
  两年了,谢子昕习惯把那道身影放在心里,不会遗忘,也不会照到太阳。那个人和他不一样,他生活在平凡又热烈的阳光下,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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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个星期内,照片的事平息下来,那个微博号在微博和贴吧都发了道歉声明,删除了全部的照片记录。
  事情清楚后,因为肖羿的照片关注着这事的人散了,学校里也渐渐没了流言,在忙碌的学习中,这些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
  反而是肖羿的弟弟肖宇祺后知后觉,事情解决了之后才得知这件事,但事情都翻篇了,他就是抱不平也没处说理,只能抱怨肖羿不早告诉他。
  肖羿不以为然,说告诉你干什么,你是能打架还是能吵架,别给你哥我惹麻烦我都要去庙里烧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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