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平时都不跟别人交流吗?是不是,她口舌是……”石勇停顿了一下,他不忍心直接问,她是不是哑巴。
“是,不是的。”舒德着急答道,“她会说话,就是讲话呜呜的,我们都听不懂。一般我跟她聊天也是比手势”
“哦,对了,7可能是什么意思呢?”石勇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舒德懊悔地低下了头,“早知道,我应该今年春节就把她接走。”
“春节时,你给何子中打电话是为了什么呢?”小白毫不客气问道,他的眼睛里浮动着一丝异样。白氏集团的大好员工,会和何子中一起合影,春节时还打了一个非打不可的电话,这有点不合常理。
“没……没什么,”大概是被眼前这位,看起来温润如玉但语气又咄咄逼人吓了一大跳,舒德竟然结巴起来,“我们就谈……这个肯定与我母亲的死无关。”他决定保守业内的秘密。
小白盯着他一会儿,又恢复到之前的冷若冰霜样了。
但是,他决定借舒德的手机,按下通讯录,给何子中拨了过去。他点了自动录音功能。
“喂,你好。”电话里,何子中的声音仍是谦恭有礼。
“嗯,我是小白。”小白单刀直入,“今年春节,你和……”
“哦!难得!这是你的手机号码吗?”何子中不慌不忙问道。
“不是。”小白冷冷回答道。
“我们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电话里,飘来一阵冷笑,“普通朋友之间的正常交流而已。”
“交流□□作用吗?” 小白突然幽幽甩出一句。
“呵呵……你最好搞清楚这个你假设的可行性。”说完,何子中便挂掉了电话。
几乎没问出什么。小白长叹了一口气,他突然想起来,也许问问白墨尘,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改天有机会再问吧,小白自我安慰着。
而至于那个短信的“7”字,信息太少了,代表着太多可能,也夹杂着太多不可能。
“七岁?七年?七天?七层楼?七个人?……”石勇喃喃道,他的脑袋里正涌动着万千思绪……
“对了,你刚刚打电话,怎么没有问何子都?”石勇突然问道,眼睛如刀一般,割在对方心头。
“……没,没有。”小白被他这么突然一问,心虚起来,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
“吵架了吗?”黑暗中,石勇脸上浮出难以捉摸的笑意。
“我累了,明天再说吧。”小白躺在招待所的小床上,翻过身去。
一夜无眠。
次日,小白提议再去找赵舒德问问情况。
空荡荡的家里,除了一缕冒着白烟的柴火,似乎找不出人为痕迹了。二人借着清晨的阳光,再次仔细端详这个破败的小屋子。
“你们……在找什么吗?”正当二人低头细看四处时,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童声。回头去看,只见一位八九岁大小的稚童,此刻正泛着清澈的目光,好奇打量着眼前两位陌生人。
“你认识舒德吗?”石勇见是一位可爱的小男孩,稍微放松了一丝警惕。
“嗯,他是我的叔叔啊,我叫达瓦。”他毫无怯生,死死盯着他们道,“要是想找东西,你们肯定不如我的侦探老师呢。”
小白瞥了一眼室内,除了几件换洗衣服,便只剩下小床,桌子和椅子了。
那墙上挂着的衣服几乎全是黑色的,其中有一件应该年代甚为久远,衣裾附近镶着红颜六色的几何图案,一块大红色的腰带格外惹眼。除此之外,几乎都是黑色的衣物。
“侦探老师?”小白好奇问道,“他是谁啊?”
“我们这最聪明的人呢,大学生!”达瓦圆溜溜的眼睛开始眉飞色舞起来,“他可善良了呢。婶母那天,还是他第一个发现的……”说到这,达瓦眼里的泪珠又开始打转着,脸色由刚刚的大晴天转变为阴云密布。
“第一个发现的?!”二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他们一直以为,应该是警方或者寨子里一群人同时发现了死者。
“老师,老师……”达瓦冲着学校里的老师宿舍喊道,与其说是宿舍,其实就是普通的小木屋,简陋了一些。
扎努听到窗外的呼声,便直直走了出来。第一眼看到眼前这二人,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但很快就平息下来。
这一切没有逃过小白那锐利的观察。
“请问,第一次看到死者……”石勇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问道。虽然今天是周末,学校没有上课,但是这种事还是低调询问比较好。
“不是死者,她叫……娜妥。”扎努冷冷看了一眼石勇,又冲达瓦笑了笑,大概是确认一下他没有记错名字吧。
“嗯!”达瓦会意地点点头。
“第一次见到的情景,可以帮忙再说一下吗?”小白突然插话道。
“不就是警察跟你们说的那些,”扎努似乎嗅到了这人说话的语气,咄咄逼人,于是他也不客气回应道。
“哦!”小白讪讪答道。
二人刚刚回到警局,耳边便传来韦光惊喜的叫声,“好消息!化验报告出来了,那个腰带上的血迹属于卓衣古丽的。她现在住在……”
不消数分钟,重重警车便包围了一处荒山里的小木屋。
室内,卓衣古丽正在不停咳嗽着,桌上放着一瓶药,那药物与之前在赌城附近的小村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羞涩地捂住口鼻,似乎对自己的咳嗽很不好意思,生怕传染给这些警察们。
“嗯……这是我的腰带,前阵子晒在外面,傍晚忘记收了,便丢了啊。”卓衣谷丽急忙伸手,她想要取回自己的物品。
“丢了?你怎么知道这是你的腰带呢?”费尔特眯着眼,冷冷盯着她。
“呵呵,”那女子突然扑哧一笑,“这个针脚啊,你看,那上面的针路是不是梅花的形状。”
众人大吃一惊,果然细看,那黑色腰带上的缝制线路,是一点点细细的梅花图。大伙只顾着研究那上面的血迹,便忽略了针线活儿。
“哈,我们这的女孩子都有自己的针线绝活呢!每个人绣的纹路都不一样。有的人绣腰带,是用叶子模样的针脚,有的人是喜雀的针脚……阿昌族的每个女孩子都是自己做腰带呢!”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就如枝头的喜鹊一般。
闻此,警员们冲了出去,往各家征集了一堆腰带。果然,众人瞪大眼珠子细看下,这些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腰带里,竟然藏着不为人知的针线绝活。
“那……血迹是哪里来的?”小白幽幽问道。
卓丽谷衣这才注意到一旁这位贴着似花似草脸贴的男子,她马上脸色涨红起来。”那……那是每个月来一次的……没有洗干净……”这样的事,跟一位年轻俊美的男子说,她的头差点不摔到地底去了。
众人皆惊愕不已!
“这……说明,有人故意干扰了调查视线。”小白轻声说道。
他的眼睛又一次亮了起来,那位第一个发现死者的扎努?!
扎努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们会再次前来,这回也不拒绝,便招呼他们进入宿舍里。
“你第一次看到死者娜妥的情景,可以再描述一遍吗?”石勇淡淡问道。
……
小白并没有认真在意他的回答,此时他的眼睛四处打量着。室内很是简陋,一张木床,一张矮桌,几把木凳,墙上挂着几件黑色衣物,还垂着一把坚韧尖刀,刀锋泛光。
这应该是民族特色的佩刀吧,小白暗暗思量着。
“你毕业于哪个大学啊?”小白随口问道。
“这……必须回答吗?”扎努涨红了脸,这是第一次居然有人怀疑他的大学学历。
“不……不,随口问问。”小白不好意思低下头,”你是一个人住吗?”他发觉地上有一二根长头发,细细的,看起来就是女子的头发。
“这……也必须回答吗?公民还有没有自由谈恋爱的权利!”扎努暴怒道,他朝二人做了一个送别的姿势。
二人一时也问不出所以然,只好悻悻离开了。
“嗯,是我。”夜里,小白又借了石勇的手机,犹豫许久,拨下了白墨尘的号码。这还是他昨晚借舒德手机时,无意中迅速记下的。
“呵呵,这么晚,找我?”白墨尘冷笑道。”睡不者,不要乱打电话。小心你那位会吃醋哈哈哈……”他仍然不忘打趣道。
“……□□作为药品的合成加工品,是否会有明显的副作用。”小白忽略了他的挖苦,迅速说出了心中的疑窦。这个疑问,必须通过专业的科研调查才可以确认。
“哦?!舒德跟你说了?”白墨尘在电话里迟疑道。
“他也在查这个事吗?”小白抓住话中弦,追问道。
原来,赵舒德团队去年就对这个□□作为药物的合成加工品,有所疑虑。他们一直在钻研。他甚至刻意接近何子中,想从中套取一些话题,但每一次都被他巧妙绕了过去。今年春节,何氏想在海外另外一个大国上市这个药物,为了劝阻他,舒德的手机都打爆了。最后,何子中直接拒接他的电话,无奈之下,他才借用了新买的老人机。
“原来如此。”小白喃喃道。
“如果……如果这次我又帮了你,你要怎么表达感谢?”白墨尘仍然不依不饶着,”你得喊我一声哥哥吧?!”说完,他哈哈大笑,挂掉了电话。
小白无奈地长吐了一口气,这个所谓的亲弟弟,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但是,顾不上这些,他开始梳理这两天来的线索,他总感觉漏掉了什么。
“7”到底又是什么含义呢?小白陷入了沉思。
次日,二人起了个大早,赶到警局后,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台存有死者手机记录的电脑。
根据尸检,死者应该死于五日前。这条信息收到的时间正好是出事的前一天,说明这个信息对于死亡的整个案件都尤为重要。
“得查到发件人的号码才好啊!”石勇幽幽叹道。
“发件人也许就是凶手吧。”小白低沉说道,“他发了这个信息以后,娜妥才出现在那山道上。后面才有了……”
小白决定再次前往那个出事地点。
站在绿浪之中,满眼全是无边无际的高山。小白抬眼四周,这个山道应该是通往外界的道路,那远处的山头,正隐约荡漾着某些曲子,树枝上分明还晒着一些明艳的衣物……
突然,小白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拉上石勇,朝寨子中走去。他们要再去娜妥的家里看看。
“你说你的母亲都听不懂这里的语言,她的话大家也听不懂。”小白盯着舒德说道,“有没可能,她并不属于这里的民族?”
闻此,舒德的心猛地震动了一下。虽然从很小的时候,他便察觉到自己的母亲与他人明显有许多不同。她总爱捏着一块金色的竹片,吹出许多感人的曲子。
虽然听不懂那歌声里的词意,但曲调每次都令人万分唏嘘。舒德想着,便翻出了那块雕刻精美的竹片,那上面浸透了母亲一生的泪水。
小白仔细端详了一会,便将它还了回去。
娜妥如果还活着,她已经八十出头了。寨子里比她年老的并不多,她的过往,估计早已埋葬在地下了。想到这,小白心里一阵酸楚。
而凶手却一直在。
“舒德,赶紧出发啦,晚了集市就要关门,买不到纸钱了呢。”院子外,邻居乌伯正一身正装,背后配着佩刀。只有去山外集市这种大场合,他们才会精心打扮一番,穿戴上本族最华丽的衣饰。
小白不禁瞪大了眼,那乌伯配着的佩刀似乎,刀面窄宽,刀锋宽长。与扎努室内的那个完全不同!难道?扎努也不是本族人?
该死!漏掉了这么一个大细节。二人迅速离开,一路狂奔向学校的宿舍。
远远的,小白听到了一阵悠扬婉转的曲子,那应该是情人之间互表心意的调子。
“怎么样,我唱得可好听?”扎努今天也穿戴整齐,此时正端着芦笙,满面笑意,“这个芦笙可是我阿爸留给我的唯一物件呢。”
“你不是阿昌族?!”小白徐徐问道。他的目光一刻都不曾移开,那尖锐的佩刀。
“哈哈,这个居然被你猜对了!”扎努不屑地往一旁啐了一口痰,“我才不是阿昌族,我是拉祜族的族人。”
“老师,你今天又要教我们音乐吗?”不知什么时候,达瓦从哪里冒出来,正一脸崇拜地走向扎努。
“别……去。”石勇飞身而去,将他死死抱住。
“放开我,放开我……”达瓦扭曲着身体,歇斯底里吼道。“老师,你吹的曲子,真像我婶母的调,都一样好听啊!”
听着这稚嫩的童音,扎努不由怔住了。他幽幽想起了那个耻辱的傍晚,一样扭曲的身体,一样低吼的“放开我,放开我……”
“时间,原来永远不会离去……”说着,他便摔下手中那饱含沧桑感的芦笙,伸手就要去夺腰间的佩刀。
小白一阵风似地跑去,他双手紧握住那佩刀,尖锐的刀锋旋即割伤了他的内掌,鲜血无声涌了出来。
“为什么要阻止我?!”扎努的眼底泛红,他流下了一行血泪。
“娜妥是我杀的。”他喃喃道。
“从七岁起,我便是一个没娘的野种。大家都欺负我,甚至有几次放学回来,有人还……父亲也不理解我,每天都在吹该死的芦笙。后来我终于靠自己考上了大学,我的命运总算改变了。
可是那一天,去娜妥家的路上,我的耳边又传来了一阵熟悉不过的口弦,那是我们族人经常吹奏的曲子。然后我进门了,听到她一声声呢喃着,我的儿子……七岁了……对不起。她说的是拉祜族的方言,我自然不会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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