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巧,又遇上了。”飞机上,白墨尘揭下那副墨镜,露出冷冷笑意。
小白闻声,惊讶看了半眼,随即瞥向窗外不语。
从赌城回来,他的魂就丢了一半。一想到那晚,何子都恼恨悲绝的神情,小白的心便堵得慌。
这次刑事局并没有安排专机接他回去。因此他只好自己订了机票,幸亏,口袋里有一张白墨尘送的银行卡。
“这个……还你。”小白沉默了片刻,掏出口袋里的一张卡片,将他扔在隔壁桌上。
“哦,好。” 白墨尘也不抬头,此时他正在阅读一个邮件……
寄件人是他在公司的助手,赵舒德。一个上阳光上进的男子,入职这些年,他从不缺勤。甚至连周末节假日这些休息的时间,他都留在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但今天,他发来一封邮件。确切说,他想请一个月长假。
“这么久?”白墨尘心生疑惑。
正在他迟疑时,对方又发来一张图片,里面躺着一口大黑棺,还没盖上棺盖,赵舒德一身黑衣黑裤跪在棺前……
“原来,是亲人去世了。”白墨尘暗暗惊叹着,他经常他舒德讲诉他故乡的事,尤其是他年老体衰的母亲。
小白递银行卡的时候,不经意看到电脑前那张图片,一口黑棺,里面静静躺着一位老妇人。身上穿着蓝色上衣和筒裙,裹着小腿,头上顶着一个黑布包头,一侧还垂下几个五颜六色的小绣球。耳上挂着一副银色大耳环,脖子处还挂着一个超大银项圈……
这是某个少数民族风格的……小白微微一怔,但他很快将目光收了回来。
“怎么?对死人这么感兴趣啊!”白墨尘大概通过眼角余光,觉察到了小白的目光。”既然这样,也许这个邮件你可以看看。”说完,他将电脑屏幕转向小白。
小白惊疑了一下,便也不拒绝。正好闲着,他抬眼细看起来……邮件里还拍着一张地方新闻报道:
死者……生前遭到性侵,头发被剃光,全身□□,四肢被凶手用内衣捆在一起……
脑中浮现那画面,小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泯灭人性。”白墨尘在一旁幽幽叹息道,”他的母亲,应该也有六七十岁了吧。”
林队办公室内。
石勇递上了辞职报告。
“……”林队不由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大了一些,他死死盯着对方,”想当逃兵?”
石勇面色苍白,两个月多来,每天思想□□加内心的挣扎,他明显消瘦了许多,脸颊也凹陷进去了。他嘴唇颤动了一会,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顾着低头默认了。
这时,响起几下敲门声。
林队不耐烦按了自动启动键,办公室的门便迅速开启了。
小白径直走了进来。外出回来后的第一时间,他必须跟上级汇报任务的始末。看到数日未见的石勇,小白不由怔住了。但很快他就将情绪压进心里,脸上毫无波澜。
“何事?”林队厌烦地将那份辞职信藏进抽屉。
“嗯……那个……我回来了。”小白结结巴巴说道,他突然忘记要怎么陈述案情了。
“滚!”林队本以为他要报告什么大事,一时心烦,忍不住大吼道。自从何子都的事之后,他对这位不听话的门生越发反感了。
小白心一惊,连忙低头,抽身急退。
“一周。出去散心后再决定。”林队急切地盯着石勇,他还舍不得轻易放弃这么一位成熟稳重,能顾大局的门生,毕竟他在这服职近十年了。
石勇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便认真点了点头。
“你,陪他去。”林队喝住小白,他心底还是希望小白能多和石勇在一处,耳濡目染,学到半点稳重,半点大局意识。
“我们去哪里?”小白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难得有这么久的假期。
“去……我母亲的故里。”
“老师,我婶母的银发夹不见了。”放学了,校门口哗啦散去许多小朋友。其中一位,伸出脏乎乎的小手,急急扯住身旁的一位老师,着急嚷嚷着。
那老师四十上下,身材高挑消瘦,眉眼间露着坚毅,但隐约中,藏着一丝丝伤怀。
他蹲下身,满目慈爱,爱抚着达瓦的小脑袋,低头十分耐心地听他诉说着。
澜沧江中段昌宁县,这里山深梦远,与世隔绝,民风淳朴。在深山幽谷唯一的学校里,作为唯一个大学毕业的老师,扎努成功改变了命运。他不再是过去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欺负的小孩,他现在是远近寨子里最有智慧的男人。
扎努甚至被称颂为”侦探老师”。远近所有寨子里出现的任何一个困难的生活事件,都可以被他成功解决。
原来是婶母的银发夹不见了,那是达瓦今年送她的新年礼物呢。扎努决定跟达瓦到他的家里看看。
还没到院子里,便听到一声声悠扬婉转的曲调,扎努的心微微震颤了一番。
“那是我婶母,她不会讲我们的语言,但是吹得曲子都好听极了。”达瓦滔滔不绝地说着,他仰起红彤彤的小脸,眼睛里满是希望的光芒。
侦探老师看着他清澈明亮的笑容,嘴角不由上扬起来了。
娜妥见有陌生人来访,连忙收起手中的东西,便颤悠悠地往屋子里退去。她那灰白的头发在夕阳里格外苍老。
“婶母,婶母……”达瓦跑了过去,又是比比划划,又是指指点点。终于,娜妥猜出了他的意思,这位聪明的侦探老师要替大家寻找那个银发夹呢。
她连忙回头,频频向来人点头微笑着,嘴里嘟嘟囔囔说了许多句,但只有她自己才听得懂。
扎努诚恳地鞠躬一下,便开始在屋内屋外打量了起来。
除了几件衣服,一把小木凳,一个矮桌,一张歪斜的窄床,室内便什么都没有了,看不出端倪。
侦探老师又兜转到院子里,这个小小的院子里收拾得也十分干净,除了一堆烧火的木柴加几个锅碗瓢盆,也什么都没有了。
真是……寒酸,扎努突然想到了自己过去的家里,大概也是如此吧。
他走过去,在锅碗瓢盆附近打量着,终究寻不到东西。正在苦思不得的时候,他无意中瞟见眼前这堆篝火余灰里,似乎……
他伸手在已经烧成黑炭的灰迹里摸着,不一会儿,手上便捏起一小块小黑片,嘴角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达瓦连忙小跑过去,他惊讶地盯着那个小黑片。只见老师将它放在水盆里,过了一会儿,捞出来,一只小巧的银发夹。
达瓦见了,激动地直跺脚。那边,娜妥也不禁微笑了起来。
石勇和小白轻轻踩在这堆满落叶的小山道上,由于纬度较低,这里的冬天便不算格外阴寒。除了早晚温度较低,白天仍可见刺眼的阳光。
他们站在云南昌宁县的一个小山坡上,这里重峦叠翠,山道十八弯。空山幽谷,水雾缭绕。这里聚集了许多寨子,各个山头都住着不同的少数名族。石勇的母亲,就是出生在这里。
二人呼吸着清新的气息,一时间有脱尘脱俗的幻觉。突然,身后飘来几句声响。
“死的有点怪。唉,这么大岁数了还被侵犯。”一个声音较为粗壮的男子说道。
“不过现场留下好几样疑似物证,应该很快就能抓到罪犯了。”这个声音比较尖细。
“都过去两天了,但愿如此吧!咱们这山沟沟的,都留不住人才。去年听说警局来了一个大学生,结果没两天他就调离了。”
“唉……不过,我们这不有个大学生老师,听说也聪明得很。”
“那能管用吗?”
两个路人你一句我一句,一边摇头,一边叹息着。
石勇顿时一震,出于职业敏感,加上两个多月的禁闭。他忍不住拉住那两个路人,一番细致询问起来了。
听着他们的解释,小白不由大吃一惊!他想起来,在飞机上看到的那个邮件,里面的新闻报道……
石勇决定去死者家中打探虚实。看他这么热心肠,小白也不好多说什么,便低头跟了上去。
按两个路人指的方向,两个人便急急赶去了。走了近一个钟头,在半道上,二人远远看到前面拉起了警戒线……
几位警察正弯身看着山道,时不时抬头和旁边一位头发乱糟糟,眼睛红肿的男子说着什么。大概那人便是死者的唯一直系家属了,也是她的儿子赵舒德。
小白不禁停下了步伐,他看到了另一边立着几个身影,其中一位……那是……白墨尘?!此时他正背对而立,轻轻拍着舒德的一边肩膀,似乎正在安慰着什么。
石勇似乎感受不到小白的迟疑,仍一个劲往前靠近。不一会儿,他便被几位警察拦下。几个人在大声吆喝着,石勇极度耐心地解释着,就差甩出特情局的警员证。但是,他还不想暴露身份。
这个嚷嚷的声音很快引起了白墨尘他们的注意。他猛得回头,一眼便望见了不远处,风中那如斯如画的身影。
“这么巧!”白墨尘挤出一丝淡笑,抬脚朝他们走了过来。
“大家都别急,他们也是他的朋友呢。”白墨尘朝身后的舒德挤了眼色,对方马上会意,便急忙点头示意。”他们两个是从警官学校毕业呢,也许……”白墨尘的眼睛在这几位年轻警员们身上转悠着。
一听说是舒德的朋友,还是警官学校毕业,那几位年轻警员们马上让步,让他们二人也一起打量着。
毕竟已经过去了两天,但是这个案子,警方仍然一点头绪都没有。
死者是在这里劳作的时候,突然被凶手袭击。她遭到了十分恶劣的性侵……□□里插着一条十几公分的竹竿……头发被剃光,浑身被扒光暴露,而且四肢用她自己的bra捆住。
真是惨无人道!舒德忍不住握紧拳头,指关节发出咯吱响。自从去外面念高中后,他每年只回来一次。靠着他自己的勤奋和智慧,他总算在香港站稳了脚跟,本想今年买个小房子,然后接母亲过去。不料这一切美好都被打碎了。
石勇当即决定,要去警局细看物证。但是,以他们二人目前的路人身份,这个要求太强人所难了。
幸亏遇到了警界的财神爷爷,白墨尘似乎看穿了二人的心思,朝左右递了个眼色。过了一会儿,那为首的警员便接到了局里高层的电话。
“ 哦,是,好的!”他一个劲点头着。
“原来是省局两位休假的刑警啊,真是失理了。”那警员接完电话,便满面笑容,朝石勇连连点头示意。
二人对视了一下,也不多说什么了。
小白转身望向白墨尘。他冷视了一眼,便朝远处的一架私人飞机走去,看来他要回去了。
警局物证科。小白低下头,细细打量着桌面上的几个物证:一条黑色的腰带,上面还沾着些许红血丝。一部手机,据说是死者的。一块黑色的残布。
小白小心翼翼地拾起手机,屏幕黑了,也许是没电了。
“这个腰带上,有没检测出什么?”石勇盯着那红抹红色,急问道。
“有……是人血,不属于死者的,暂时查不出身份。”刑警队队长冷静说道。石勇抬头看了他桌上的名字卡,费尔特。
“那这个布呢?”石勇指向那块残布片。
“上面检查到了两组指纹,一组属于死者的。另外一组暂时还检查不到,国家信息库里暂时查找不到。”费尔特显然也费了一番心思,做过调查。
“那这个手机呢?”小白插话道。
“我们请专业技术人员给它恢复过。这里有它的全部记录……”另一位微胖的男子大声喊道,他的嗓门天生出奇的好。他是副队长,名唤韦光。
这时,他点开了电脑屏幕,里面一下午弹出数条短信信息,图片,通话记录。
“图片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几乎都是他儿子发给他的。”韦光继续喊着,”这些全是他儿子在香港的生活照片。这一点我们也和赵舒德确认过,这个手机是今年春节他才买回来的老人机,除了打电话发信息,其他高科技的功能都没有。”他一口气介绍了一遍。
小白按住鼠标,慢慢一图图浏览过去。
突然,有一图吸引住了他的眼球。那是在某个产品宣传会上,赵舒德和何子中站在一起的合影,身后隐约可见:新型药物。
小白抬头望了一下石勇,他这会也微微眯起眼,似乎也被这合影吸引住了。
“不过,最有意思的是这个信息……”费尔特并不注意道二人看图片时,目光的轻微变化。他直接抢过鼠标,一下子点开了短信信息。
一溜烟下去,全是广告的讯息。有时也有几条报平安的短信,发信人都是赵舒德。
但是其中有一条,发件人明显是靠地下暗网发来的,查不出真实的手机号,发信内容只有一个数字:7。
石勇看了小白一眼,见对方眉头紧锁,便也低头沉思了。
“还有这个通讯录,几乎都是儿子打给母亲打电话。每天必打一次。这次也正是赵舒德给她打电话,发现没接通。第二天再打回去,仍然无人应接。他才急了,慌忙打给他的侄子一家,后面寨子里的人全出去找了大半天,才在那山道上发现了她。”
“那就是说,她是死后两天左右才被发现的。”小白低头思忖着。
“不过,这个号码不同,它是唯一拨出去的。”费尔特缓缓说道,“我们查了时间,正是今年春节那会儿,赵舒德称因为自己手机没电,便借用了他母亲的新手机给一位何公子打了电话。”
“不得不打的电话?即使自己手机没电了,也必须第一时间借来新手机打电话,给何子中?!”小白隐约嗅到了什么。
当晚,二人便来到了死者家中。家徒四壁,大概便是如此场景了吧。舒德一个人呆呆坐在院子里,屋内一盏几乎失去光照的灯,此时微微透出一点昏黄,晒在他一侧的肩膀上。他的肩膀不停抽搐着,大概正在悲痛之中。
石勇轻轻站在院门口,沉默了片刻,他喊了一句“打扰了。”
舒德见是两位省里的刑警,连忙擦干眼泪,立即站了起来。
二人便大步流星踏进去,他们想了解更多关于他母亲的信息。由于屋外没有多余的椅子,他们只好挤坐在屋内那张小木床的床沿上。
“从我记忆起,我的母亲便是孤独的,她不知道自己的故乡在哪里,也不会这里的语言,所有一切都与她隔绝了。但是她对我的学习格外重视,一直鼓励我要坚持下去……”说完,舒德已然泪眼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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