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除此之外,你别逼他做他不愿做的事情。”
“比如?”
“比如你想与他欢好,他抵死不从。那你就不能将他拉进帐子里先弄一顿再说。”韩渊见苏汝成想开口,抢先道,“不必否认,你们西蛮是什么民风,我可是一清二楚。”
“……”
苏汝成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最终他从齿缝里憋出一句,
“……韩大人,你未免管得太宽了。”
“我不是管得宽。苏少主,你将杜玉章交给你,是为了保住他性命。你若是强迫了他,他转身就会自尽,你信是不信?不光是帐中这点事儿,若是你强迫他帮你西蛮攻打大燕,结果也是一样的。”
“……”
“若不是忍不了这个,杜玉章此番也不会弄到这步田地。你信不信,反正我该说的话都说过了。”
第174章 -3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强迫杜玉章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光答应没用。你们西蛮不是信奉苍天神?苏少主,来起个誓吧。”
苏汝成脸色更加难看。韩渊说的没错,他本来是有些活络心思的。但若是对天神起誓,就一定不可违背了。
他挣扎片刻,又看了看人事不知的杜玉章,只觉心中一疼。扪心自问,就算不对天神起誓,要是强迫杜玉章做他所不愿做的事情,最终害了这人性命,他当真甘心?
想到这里,苏汝成不再犹豫,
“好,我答应你!起誓就起誓!”
……
苏汝成动作很麻利。很快,乱葬岗边就再次归于沉寂。西蛮人的马蹄声消失了,韩渊独自坐着马车,赶回天牢。
“处理得怎么样了?”
“回韩大人的话,都处理完了。”
刘大人拿出一纸信笺,
“只是这封信……据说是昨日宫中的王总管送来的。可这信都没拆开过,不知是什么人写的。韩大人,你看怎么办?”
韩渊从他手中接过来。信封完整,没有打开过。但他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这是何人手笔。
“昨日,除了我和王总管,还曾有人来看过杜大人么?”
“这倒没有。”
“一次也没有?”
“一次也没有。”
韩渊垂下眼帘,一声轻叹。
……这得是多么自信。当真以为自己一封信,就能够打动这样冷透了的心肠?面也不露,却不知今后想见面,想苦劝人家回心转意,也再没有机会了。
陛下到了今日,竟然还不明白——有些事,他端着九五之尊的架子,是永远也做不到的啊。
“行,这封信我先收着。再有两个时辰就该行刑了,刘大人,尽快将人犯押送到刑场吧。我先走一步,做些布置。”
“是!下官这就去办!”
吩咐了刘大人,韩渊的马车一路向午门而去。原本马蹄飞疾,可拐到了王公大街上,他却突然叫住马夫。
“大人,要去叫门么?”
马夫也是熟门熟路。一看他停下,立刻主动开口。
这条路韩渊不知走过多少次——前面就是御史大夫白知岳的官邸。韩渊拜在白知岳门下做门生,这是他发迹的起点。后来,他的权势比白家还要盛,可三节五礼依旧次次都来,绝不缺席。
人人都说韩渊重师恩。他们却不知道,韩渊是多么盼着这些节日的到来,让他有机会登门拜访,多看那个人一眼。
因为只有这时候,他才有机会与白皎然面对面说上几句话。
这种场合,客人众多,白皎然也不好翻脸。虽然是套话官话,总得应酬他几句。
若是平时,他就算厚着脸皮凑上去,白皎然也是冷面相对。能不理会绝不理会,若是实在没办法,也是长话短说,说完就走。
韩渊心里清楚原因,却没有办法——毕竟,三年前那场叛乱后,是他自己主动请缨,带着人捉拿杜府叛乱余党的。那时候二人大吵了一架,之后白皎然就再不肯正眼看他,更别提对他笑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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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1
“大人?要不要去叫门?”
马夫见他不回答,又问了一声。
“不必了。夜深了,大概都睡下了。”
韩渊却只抬头,深深地向府内望了一眼。
高门大院,韩渊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可他只用想象,就能猜到那人所住的小院落月色如何。此刻一阵风刮过,大概是风吹竹声,一路吹到那人梦中去了吧?
“这一次,我是拼了命不要,也替你保下杜玉章的性命了。”
韩渊自言自语着,脸上带着一抹温柔浅笑。
“可惜不敢对你说实话。不然,三年前你生我那一场气,这次也总该消气了吧?”
他又凝视着白皎然房间所在的方位,静静出了会神。片刻功夫,他深吸口气,
“走吧。”
“大人,不去叫门么?”
“不去了。这次要做的事情危险,他又沉不住气。别连累他了。”
“那咱们去哪儿?”
“直接去午门吧。”
——两个时辰后,就是杜玉章的问斩之时。
韩渊心中有数。这一次,他十有八九,是要糟糕了。
这时候想想,白皎然和自己赌气也是好事。不然,万一自己死了,他会哭的。本来是那样风光霁月一张脸,却哭得眼睛红红,像个兔子一样……该有多难看?
那小王八蛋,还是笑起来好看些……希望他这辈子也就只是笑吧,别有哭的时候。
【五月六日 ,未时】
“陛下,这就是人犯最后所住的牢房了。”
刘大人战战兢兢地带着李广宁到了天牢深处。他面圣的机会不多,可也听说这位皇帝陛下,是个阴晴不定,杀伐决断的主。若是被陛下寻到了错处……
刘大人不敢想下去了。
“这就是他畏罪自杀时所用的杯子。”
李广宁脸色煞白,一动不动。许久,他才接过那个小巧茶杯。
这东西太熟悉了,杜玉章其实有些文人脾性,不喜欢那些花俏富贵的东西。可宫中器物讲究吉祥,往往不入他的眼。这套茶具,是李广宁专门叫南郡生产瓷器的地方进贡的。除了他与杜玉章,从没给别人用过。
手指摩挲着茶杯光滑的边缘,李广宁急促地短笑一声。他慢慢抬头,打量着牢房。
牢房里面那么多东西,都是他嘱咐给那个人带进来的——暗地里,他早就向杜玉章退让屈服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李广宁想不明白!他心中好恨啊!
“陛下,韩大人回来了。”王礼说着,小心地想要从李广宁手中接过茶杯——那杯子里面还有不少残存的液滴,就挂在杯壁。不是说杜大人是饮鸩自尽?鸩毒见血封喉,陛下万一手指沾染了,那可了不得!
但没等他伸出手,韩渊已经带着一具残破的尸身回到了天牢之中。众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在了他手中那残破的草席中。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到那被破草席卷着的残尸时,李广宁瞬间倒抽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倒退了几步。
“不,不,这不可能!这不是他,不是他…他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第175章 -2
何止是李广宁?就连一边的王礼也惊叫出声!
那尸身实在是太过凄惨了!一身囚服下,皮肉被啃咬得残破不堪,整张脸都被撕扯下去,留下乱七八糟的头发缠绕着,还混杂血迹肉浆。草席上也全都是野狗脚印,和掺着脏血的泥土。
“禀告陛下,这就是杜玉章。 ”
韩渊漠然道,
“是臣亲自替他收的尸,也是臣动手将他卷在草席中,丢弃在乱坟岗的。臣寻到这尸身的地方,距离之前丢下杜玉章的地方也很近——乱坟岗,本来就是野狗集群的地方。虽然臣的知府衙门曾经杀灭驱赶过几次,可总不能够赶尽杀绝。野狗吃死尸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李广宁呼吸急促,死死盯着那半具残尸——他爱的人,那倾国倾城的身子,那颠倒众生的容貌,叫他怦然心动的笑容!就这样,成了一堆残肉,任凭野狗撕咬?
“这不可能!朕不信!”
“陛下,这就是杜玉章了。从来身死如灯灭,什么样的人,都只有活着才算是个人。等到死了,那便是一堆腐肉,一把枯骨。陛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陛下,生死两隔,也只好认命了。”
“哈哈哈哈,好一个生死两隔!可朕是九五之尊啊!若朕偏不认命,偏要勉强呢?”
韩渊蹙起眉头。他想,陛下这是又入妄了。堂堂君主…何时才肯睁开眼睛,认清这世界呢?
是,这不是杜玉章,这是昨日行刑的另外一名死囚的尸体!
可若不是他韩渊从中施展手段,杜玉章的下场,不会比这囚犯好多少!自尽,抛尸荒野,连尸身也被野狗吞噬——这不是杜玉章?确实,这不是!
可只差一点,这尸体就会是杜玉章!
陛下身为皇帝,肆意妄为多年。他难道就从没想过,该为自己的行为负一点责任?
等到事情无可挽回时,空喊一声“朕是皇帝”“朕不信”,又有什么用?
“陛下,当今之计,还是将杜玉章的尸身处理掉吧。既然已经是这个样子,那密地高僧恐怕也没有出山的必要了。陛下以为呢?”
韩渊此言,也是为了杜绝后患。毕竟这尸身经不起细查,要是高僧真有点什么独特法门,看出些不妥,岂不是平地再起波澜?
李广宁依旧急急喘着气。他低着头,浑身筋肉绷紧了,几乎咬碎了槽牙。韩渊几乎疑心他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可很快,李广宁缓缓抬头。他往尸身方向看了一眼,半路却迅速移开目光。他好像害怕去看那惨相,眼睛通红了。
李广宁迅速偏过头去。这一次,他许久一动不动。一时间,连王礼都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可他原本急促的呼吸,竟然慢慢平稳下来。
整个天牢里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李广宁身上。
“也罢。明日,该有一场国葬。高僧,却可以不必请了。”
——国葬?为何要准备国葬?
第175章 -3
——国葬?
——从来国葬都是厚葬皇帝、后妃,从没有给其他人国葬的道理!
——尤其杜玉章,今日还是阶下罪臣,明日就要国葬了?
韩渊心中疑惑,但他也知道不能这时候触李广宁霉头。他恭恭敬敬答了个是。
【五月六日,亥时】
李广宁坐在大殿上。湿漉漉的头发披散身后——他方才沐浴一番,又换了一身崭新的礼服。
王礼心中疑惑万分,却不敢询问。今日的陛下经历了太多,早就该崩溃发怒。可他没有。
他简直可以用一切正常来形容。
但眼下这节骨眼,一切正常,岂不就是最大的反常?
“陛下,您该休息了。杜相…奴才将他送出去,好好停放吧。”
王礼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就想将那尸体弄走。可李广宁摇了摇头,
“你找人来,替朕将杜玉章身上洗干净,给他换上衣服。”
“……遵旨。”
很快,一切收拾停当。王礼也离开了寝宫。李广宁慢慢走向那尸身——虽然污泥血块被清理掉了,可尸身看起来却一点都没像样些。
那些狰狞的伤口,撕咬的痕迹,反而更加触目惊心。
李广宁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移开目光。事到如今,他依然不敢看那人的惨状。他咬着唇,却努力凝出一个冷笑,
“你看看你。挣扎了这么久,最后不还是回到朕身边?跑?你又能跑到哪里去?嗯?”
可再怎么维持出一副胜利者的样子,他的眼睛还是绷不住地红了。李广宁嘴角撇了下去,神经质地**着。
“杜玉章啊杜玉章……你好狠啊。对朕狠,对你自己也如此狠!就算要死……为何要这样死在朕面前,叫朕看到这样……这样的情景!”
“你这个……不忠不孝……欺君犯上的妖孽!……死得好……死得……”
李广宁说不下去了。
他的平静就像是暴风雨里的一张纸,迅速被撕成了碎片。
李广宁发出一声抽泣,紧接着又是一声。他跪倒在尸身旁,呜咽着哭了起来。他哭得像是一只野兽,哭得全身都在抖。最后,他整个人都倒在尸身旁边,蜷成了不成样子的一团。
李广宁捂着脸,用力咬着掌缘。很快,手掌被他咬得血肉模糊,泪水混着唾液,从伤口流下去,就成了无尽的血泪。龙袍的领口也满是带着红的湿痕。
李广宁却像是没感觉到疼。也像是只有身上疼得厉害,才能减缓些心里的疼。
可显然这不够,远远不够。
终于,李广宁浑身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瓷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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