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安道:“如今陛下的?子嗣中,唯有六皇子能够处理政事。仅剩下年纪较大的?十二皇子又是惠妃亲手养大,与六皇子感情甚笃,不会同他争夺。六皇子一家独大,对储君之?位势在必得。”
“而陛下受了太子殿下一事的?打击,哪怕对六皇子心有怀疑,怕是也?会压下这份疑虑,将六皇子送上储君之?位。”
皇后道太阳穴又突突跳起?来,只要想?到日后六皇子走?在宫中,被?那些宫人唤作“太子殿下”的?模样,她便?心如刀绞,怒火上涌。
她的?儿子才是太子殿下,是嫡长子。如何让一个杀兄的?次子夺走?她儿子的?位置?
她绝对不允许。
杜如安继续道:“眼下六皇子局势一片大好?,便?不会再?如之?前那般着急。他心中笃定没有人再?能与他争夺皇位。娘娘要做的?,便?是让他不要那般悠闲与笃定,要让他变得急躁,觉得陛下极可能心中对他有了意见,不愿意立他为?储君。”
皇后抬手打断他的?话:“杜大人既然对陛下心思如此了解,便?该知道,陛下的?心思不是本宫能左右的?。”若是她与皇帝又感情便?罢了。
可惜,她与皇帝虽然是少年夫妻,却?是完完全全的?家族联姻。当初皇帝靠着柳家扶持上位,之?后一心便?想?要削弱她母族。是她手腕果决,一力护持着柳家安稳走?到如今。
皇帝对她有五分的?敬重,余下的?便?是碍于她是太子之?母,皇后之?尊。
太子已死,她这个皇后之?尊便?没那般好?用了。
杜如安道:“娘娘不能动摇陛下的?心思有什么妨碍?”他笑容温和?,低声道,“娘娘只需要让惠妃娘娘与六皇子相信,您能动摇陛下的?心思便?好?。您要让惠妃娘娘有紧迫感,让他们觉得若是再?等下去,陛下的?心思便?会出现他们不可预料的?变化。”
“由此,让他们为?储君之?位再?动干戈。”
杜如安的?相貌是很好?的?。
像一块温润的?玉,光华不显,温润内敛。
这也?恰恰是皇帝最喜欢他的?一点,没有年轻人的?轻狂与浮躁。
皇后眼下却?从这块温润良玉身上窥见几分森冷。
外表是块良玉,内里裹着的?却?是冷冰冰的?坚石。
他轻飘飘的?开?口:“六皇子既然已经杀兄,再?弑父想?必也?是手到擒来。自古皇位争夺,例子不少。”
皇后感到股子冷意,从脊背窜上头皮。
但她想?到了太子。
想?到了皇帝对六皇子的?态度。
六皇子偏偏在太子死的?时候,去了东宫。如此明显的?疑点,皇帝像是完全未曾注意,丝毫没有查下去的?意思,只一心追查郢朝探子。
郢朝探子固然是重中之?重,六皇子又何曾干净清白?
于是皇后道眼神也?冷了,变得与杜如安有了五分相似,沉沉涌动:“杜大人所言甚是。此等心性?残忍手段毒辣之?辈,为?了皇位什么都做得出来。杀兄弑父这等畜牲都不为?之?事,他也?能做的?得心应手。”
“如此之?人,该死。”
杜如安笑了。
话到了此处,他应该闭嘴,然后回去。
但杜如安继续道:“娘娘心中有了成算么?”
皇后见杜如安竟然开?始亲自谋划事情安排,眼神灼灼的?盯着他:“大人请言。”
杜如安:“陛下遭受丧子之?痛,身体大受打击。体虚便?容易被?疾病侵袭。疫病方才退下,而六皇子在治理疫病一事中占了主力,躬亲力行,少不得沾染些疫病气息。他与陛下待到太久,染给了陛下可不好?。”
柳夫人手一哆嗦,茶盖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瓷器声响。
杜如安偏头,瞧她一眼,笑容不变。
柳夫人后背发凉。
她没有皇后那样好?的?定力。
早知今日会撞见这一出,她便?明日再?来了。
杜如安躬身拱手:“时候不早,微臣在这宫中不可久留,娘娘见谅。”
皇后垂眸,挥手让人送杜如安离开?。
柳夫人也?一道回去了,而杜如安便?藏在柳家的?车内,到了柳家后换了身衣裳才从不引人瞩目的?地方离开?。
……
杜如安离开?后不久,皇后便?去面见了皇帝。
宫中传言,皇帝大发脾气,在勤政殿中摔了茶杯。
而皇后出来时并未见神色不虞,甚至心情颇好?。
这在一个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母亲身上,显然是不同寻常的?。
惠妃得到宫人禀报时,手中的?文竹被?失手剪多了两支。
她放下剪刀,问自己身边的?大宫女:“你说,皇后与陛下说了什么,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大宫女是心腹,惠妃身边的?事向来不避着她。她猜测着道:“依奴婢看?,莫不是与六殿下有关?皇后娘娘这种时候还能高兴得起?来,除了针对娘娘您与六殿下,便?没有别的?事了。”
惠妃垂着眸子,低声言语:“本宫也?觉着,你说的?是。皇后没了儿子,自然只能折腾本宫的?儿子。那陛下摔茶杯,便?是因为?生了六皇子的?气?”
她手指攥紧,忽然抬头:“这可不行。太子已死,眼下六皇子是唯一的?储君人选,陛下若是因此对他生了意见,岂不是功亏一篑?”
话虽如此,惠妃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让皇帝不对六皇子生出意见。
他们都不是蠢人,也?知道六皇子在东宫到底有多大的?嫌疑。
虽然受了伤,让皇帝减少疑虑。可谁知道皇帝都心思是怎样的??
大宫女见她变了脸色,又低声安慰:“娘娘莫要多想?。殿下是最合适的?人选了,陛下不可能越过殿下去选其他的?皇子。况且十二殿下是您亲手养大的?,陛下若是挑选十二殿下与选中六殿下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区别,自然不会丢掉个已经长成的?六皇子,去选个还可能夭折的?小孩子来担着储君的?位置。
惠妃心下稍安。
宫中除了小十二外,还有三?位皇子。
分布是十六皇子、十七皇子、十九皇子。
但最大的?十六皇子也?才四岁,字都认不全。十九皇子更是刚一岁出头,话都不会说。
他们的?母族也?比不过惠妃。
皇帝应该不会做这样昏头选择。
可没两天,惠妃便?在御花园中撞见皇帝逗弄十六皇子。
还将他拎起?来抱在怀中掂了掂,笑容满面:“朕的?十六皇子都长这么大了,再?过些时日都能入太学读书了。”
惠妃脸色几乎当场骤变。
皇帝不是个喜欢小孩的?人。
什么时候也?会逗弄小孩?
何况十六皇子才四岁出头,能有多大?这样早便?送入太学?六皇子五岁才去太学。
惠妃被?无数的?心思缠住。
更让她焦躁的?是前朝的?事。
六皇子手中接连有人被?牵扯出来,已经被?皇帝罚下了三?人,另有两人也?**待审。
皇后的?人发疯便?罢了,皇帝为?何不护着六皇子的?人?
那是要扶持未来储君上位的?人啊!
哪个储君上位不是手中力量越强越好?,皇帝为?何反而削弱?
六皇子因此忙的?焦头烂额,没有功夫来见惠妃。
惠妃没有人能谈话,于是想?到更多。
夜里,她在榻上翻来覆去半宿,还是起?身。
今日守夜的?是她身边两个大宫女中的?另一个。
在她榻边躺着,随时预备伺候。
被?她的?声音惊喜,忙点了两盏灯,让寝殿内更亮堂些,小声问:“娘娘,可是渴了?”她端了热水来,“要让小厨房为?您做点粥羹吗?”
惠妃摆手:“不必,本宫睡不着罢了。”
大宫女问:“娘娘可有什么烦心事?是为?了六殿下么?”
惠妃道:“那日陛下在花园中逗弄十六皇子,你瞧见了么?”
大宫女:“奴婢见着了。”
惠妃皱眉:“你说,陛下是不是话里有话?”
大宫女思衬着,小心翼翼:“或许是娘娘想?多了?陛下进来很是倚重六殿下,交了许多重要差事给殿下做。”
惠妃呢喃:“是啊,交了许多事给六殿下。可也?除了许多六殿下的?人。”
她越是想?,越觉得真。
陛下必然是对六皇子心中有了芥蒂,给那些差事不过是为?了笼络麻痹他。
因为?十六皇子还太小,要等到十六皇子长大,皇帝不可能现在将六皇子如何。
所以便?给些好?处,让六皇子误以为?他的?父皇想?立他为?储,安心等着。
而皇帝呢?则可以借此时间慢慢铲除六皇子手中的?所有人,等到十六皇子长大的?时候,正好?给他清出了一条登上皇位的?康庄大道。
惠妃攥紧了手中的?被?子,咬牙道:“这皇位是六皇子的?,怎么能让十六皇子得手呢?陛下太叫人心寒了。”
大宫女见状,不敢再?言语。
惠妃坐着,琢磨半晌,决定明日让人请来六皇子,与他好?好?说清楚此事。
定然要让他有所防备!
那头六皇子也?正愁云满布。
太子死了,皇后大概也?疯了。
那些太子党死咬着他的?人不妨,眼见着再?下去,怕是还要拖出一串人出来。
惠妃使人唤他进宫时,他正在听手下的?人汇报狱中被?关押的?几人受审之?事,心情不虞。
入了宫中,惠妃便?问他:“如何?”
六皇子垂眸冷声道:“太子党贼心不死。他们的?主子都死了,眼下不知道为?自己寻新主子,一路朝死路上奔。”
惠妃便?明白,狱中那几人怕是也?要折了。
她咬牙:“你可觉得,你父皇近来对你的?态度有问题?”
六皇子道:“母妃有话请说。”
惠妃将近来宫中所见与自己的?想?法告诉六皇子:“你父皇是什么样的?人,你心中清楚。你幼时可甚少得到他这父子温情,怕是连太子都少。”
皇帝年轻时刚登上皇位,满心政事,辖制手下大臣,根本无心见后宫的?女人孩子。
待他有这个空闲的?时候,后宫的?孩子夭折的?夭折,长大的?长大。
六皇子记忆中,确实没有皇帝做父亲的?模样。
他皱眉:“母妃的?意思是,父皇想?扶十六上位?他才四岁,父皇也?不怕他夭折?”
惠妃闻言轻轻冷嗤:“就是怕,所以才那样亲昵的?护着罢。”
六皇子的?神情也?冷了下来。
储君之?位他势在必得。
可皇帝年纪还不算大,不惑之?年,还能在皇位上待许久。
皇帝也?比六皇子在朝野中浸淫的?更久,久的?多,手段自然也?比他多得多。
老姜比嫩姜辣,他从不怀疑这点。
等的?久了,的?确会有变数。
除非,将这时间缩短。
惠妃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继续道:“你管制疫病后续,可留下什么?”
六皇子抬眸瞧她:“母妃?”
惠妃笑了笑:“皇后没了儿子,谁知道会发什么疯呢?陛下就算身体康健,也?难保不会被?她闹出什么毛病。”
六皇子:“母妃说的?是。”
*
宫中动向几乎日日都传入了薛扶光的?耳中。
杜如安发起?疯来,果然没叫他失望。
连穿太监衣服,进皇后宫中这种事,他都能做出来。
慕见书从门?外进来,低声道:“信截下了。”
是六皇子送到边关的?信。
六皇子如今成了最有希望登上皇位的?人,自然有许多人想?递上投名状,做那天子近臣。
六皇子也?乐于收下这些投名状。
慕见书拆开?后送到薛扶光手中,他看?后笑了笑。
六皇子让边关的?人打入漠北军内部,离间统帅与士兵,溃散军心。
何其愚蠢。
慕见书清楚薛扶光的?逆鳞在哪儿。
见他笑了,并不觉得他是真好?笑,低声询问:“主子要解决掉他们么?”
要解决的?自然是边关城防里那些墙头草。
薛扶光垂着眸子:“解决什么,不必理会。大哥与父亲心中有数。”
他仍旧是笑:“六皇子这是觉得储君之?位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所以开?始过河拆桥了么?”
这么快,就开?始打起?了铲除他薛家的?主意,真是比太子与皇帝还按耐不住。
不愧是一脉相承的?玩意儿。
见薛扶光是真没有生气,顶多有些讥讽,慕见书才放下心。
薛扶光没穿鞋袜。
他正团着被?子,倚在枕头上。
临冬了,他受了风寒,窝在被?子中提不起?劲。
这算得上是老毛病了。
他身体弱,每到冬日便?很难熬,幼时数次险些熬不过去。
今年的?冬日却?好?受许多,没有加重的?迹象。否则依照往年,他眼下很可能病的?躺在被?中起?不来,让太医在王府时时候着几乎要住下。
韶景端着姜汤来,冒着腾腾热气:“世子,快,放了好?多糖,发发热。”
慕见书伸手接过,用勺子舀着喂到薛扶光唇边,以免他将手从被?子中伸出来,漏了寒气进被?褥里。
薛扶光乐得自在,张嘴,一口一口喝姜汤。
韶景便?自觉点出去了。
他也?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曲五好?像与世子关系很不一般,让他待在一旁不自在得很。
喝完了半碗姜汤,薛扶光不再?张嘴。
慕见书并不勉强,将碗搁下,伸手探入被?子中。
薛扶光撩起?眼皮,斜眼望他:“你做什么?”
慕见书拢着薛扶光的?被?子,手掌轻而易举的?摸到了薛扶光的?脚掌。
对男子而言,薛扶光的?脚掌生的?十分秀气,甚至可以说是小巧。
38/49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