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岷山烦躁的很,让他快点报事儿。
薛扶光给个替身?蹲着就走了,让他带人在皇城盯着, 不让人作妖。
他原先?知道?薛扶光是个野心大的,也没料到薛扶光野心有这么大。
前脚刚登上皇位,后脚就开始惦记郢朝的国?土。
连缓冲一下都不准备, 便撒手亲自去了敌国?。
他也放心周岷山,不怕被篡位。
彼时,薛扶光与慕见书一行已经到了定州边界。
这是他今年第二次到这地方?, 一回生二回熟。
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抵达定州时,再过两日便是年关。
定州城内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候,家家户户备好年货,开始关起门准备过年。
慕见书与薛扶光入了定州城,找到处客栈落脚后,没多久便收到了定州城内的详情。
郢朝境内,毗邻定州城的是个名为?桐乡的郡。
薛扶光在定州城待了几日后,便拿着假造的通关文牒入了桐乡郡。
因?着两地毗邻,与定州风情相差不大。
可?薛扶光能明显的感到,踏入郢朝地界后,其内部也并未如他所以为?的那般安宁繁荣。
其实稍作思索便能明白。靖国?当初因?为?多方?牵制不能对郢朝动手,而郢朝未在靖国?陷入危机的时候趁火打劫,显然不是因?为?他们的皇帝是个想追求公平对决的正人君子,更不可?能是因?为?郢朝皇帝对靖国?的国?土没有野心。
薛扶光这次未在面上带假皮面具。
他的画像没有流露入郢朝。
之前他是个草包,没有传他的信息回郢朝的必要。
之后,自然是传不回去了。
再来边境的途中,他们耽误的时间?便是用?来清理各个州郡中的不服从命令的细作。
无论是从明氏手中接过来的细作暗探组织,还是慕见书手中掌控的,若是不服从命令,不以他们如今的主子为?最高首领,那便没有留在这世上的必要。
薛鸿文自北方?边境回迁的途中,同样在做这些清理事宜。
薛扶光自马车上下来,客栈小二牵引着马车到后院去喂草料。
慕见书垂着眸子,让薛扶光站上石板台阶,蹲下身?去拍干净大氅与衣摆下沾上的湿泥点子。
店小二探头询问:“二位客官是兄弟罢?快请进,要几间?房呢?这些客官的房钱是算在一处么?”
同行的还有两名禁军,两个在途中交替着赶马车,也充当护卫。
多余的人倒是不用?带了,他们随时可?以找到自己的人。
薛扶光没做解释,颔首:“算在一处,开……三间?上房。”
小二忙去领着他们上楼,指了三间?房给他们。
两名禁军自觉的走向同一间?房,薛扶光却淡声道?:“你们一日一间?,他同我住一间?,贴身?护卫。”
禁军忙应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入了房间?,没多久小二便将他们要的洗澡水先?送上来,然后准备饭食。
桐乡郡的天?气?没有皇城那样冷。
皇城此时正大雪纷飞银装素裹,桐乡郡还有大片的绿意,下着冷雨。
虽然没有皇城那样刀刮似的冷,但风很大,裹着冰雨落在人身?上滋味儿也不算好受。
木桶里?的热水蒸腾着白色的热气?,迅速形成了一片,模糊视野。
薛扶光脱下衣物,乌发被慕见书用?簪子高高挽起,以免沾上水。
他雪白的皮肤上还残存着星星点点,如红梅般的痕迹,艳丽而旖旎。
薛扶光沉入水中,雪白的皮肤上立刻被水汽熏蒸出大片粉色。
他低声询问:“你在郢朝的时候,曾有相熟交好的人么?”
慕见书用?柔软的布帛擦拭他的脖颈,眸光专注而温柔,半分没有被触及阴暗记忆的落寞:“没有。在郢朝,懂事起便被送入影卫组织训练。后来又去了暗谍,没有来得及交好的人,也没有能交好的人。”
他一方?面是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本?该享受荣华。哪怕不能登上皇位,封个王侯也好。可?他却被按进了污泥里?,被送入与那些从民间?带回来的孤儿一同训练的场所,不仅没有荣华,连活下去都要靠日夜的努力。
可?另一方?面,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个皇子,更从未对郢朝,对皇位上的那个与自己有一半血脉相同的人有过任何感情。他懂事起,便将自己与那些贫民孤儿论做一类人,不觉得自己与他们有什么不同。
所以他没有痛苦,如此顺其自然的便接受了那些艰难,并适应其中,努力活下来爬上如今的高位,走到了皇位上那个应该被他称作“父皇”的人眼中。
他的生存环境注定他对人情上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前一刻好好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或许下一刻便要被自己亲手杀死了。
于是他的感情便这样,再堪称扭曲的状态下被消磨,内敛在心中,谁也难以触动。
除了薛扶光。
薛扶光是他心中唯一的例外。
他垂着眸子,待水温变低许多后,帮薛扶光擦干身?体,披上衣袍,小二适时敲门,将饭菜送了上来。
薛扶光支着下巴,慢慢吃着,扬眉问:“既然如此,若是我让你当郢朝的皇帝,你觉得如何?”
慕见书忽然抬眸:“世子,这个皇帝该你来当。”
薛扶光并非没考虑这个问题。
一统天?下的确很好,无论从他的功绩而言,还是对社稷治理来说。
可?薛扶光有了一点私心。
他想届时,与慕见书昭告天?下时,他们能平起平坐,哪怕后世史书上议论他们的关系,也是同等地位。
而不是,轻笑一句戏言,风尘艳史,如此揭过。
可?慕见书意外坚持。
他望着薛扶光,沉声道?:“比起做皇帝,我更愿意在世子身?边。”
做皇帝有什么好的呢?
做皇帝便得在各自的都城中,天?天?面对臣子,而不能时时刻刻跟在薛扶光身?后。
还可?能会?被大臣调拨关系。
届时,即便是薛扶光有危险,他也不能第一时间?在他身?边。
这些,都是他难以忍受的。
慕见书在薛扶光以外的事上,什么都可?以忍受,耐性极好,可?但凡沾上薛扶光,便一切都反着来了。
薛扶光见他坚持,只好作罢。
是夜,房门被敲响。
慕见书将房门打开,便见个贼眉鼠眼的瘦小男子立在门前,努力立着端着的模样,好让自己看起来有那么几分气?势。
一见慕见书,他忙笑眯眯小声道?:“大人,小人是这桐乡郡的领头。”
慕见书放他进去,在门口巡查确认他身?后没有跟上尾巴,才?关上房门。
瘦小男人见他动作,拍着胸脯保证:“大人,您对小的就放一百个心。小的从前是个扒手,不是小人自吹,那在整个桐乡郡横行十?多年,从未叫人捉住过。谁想跟我尾巴上不还能不让我发现,那是不可?能的。”
慕见书面无表情,回到薛扶光身?边。
瘦小男子也随着他的动作,看见了桌边烛火下的薛扶光。
先?是心中一惊,随后立刻笑眯眯凑上跟前:“想必,这位大人便是顶头上那位,小的朱文德,见过大人。”
薛扶光抬着眸子,脑海中有了眼前这人的相关信息,淡声道?:“不必多礼,说事罢。”
“哎,是。”
“大人命小人查的大致情况,已经在先?前的消息中传给了大人,但今日皇都中有了人马动作,尽管极力掩饰,可?还是叫咱们的人发觉了不对。”
“据传回来的消息称,他们郢朝皇帝似乎是要抓一个人。而这人应该掌握这极为?重要的东西,让皇帝十?分在意,甚至动用?了身?边秘密培养的影卫。”
慕见书的手按上腰侧的刀,垂着眼眸,浓黑的眼底流露出冰凉的杀意。
如深渊下的浓雾,缓慢涌动,不动声色。
薛扶光视线凝顿。
郢朝皇帝找的,自然是慕见书了。
他面上神情不变,依旧温和而淡漠:“嗯,这事我知道?了。”
朱文德来自然不止这一件事。
他从怀中小心取出一块布帛,折叠了好几层,瞧起来有厚厚一块,放在桌上,慢慢推到薛扶光手边:“大人瞧瞧这个。”
慕见书打开,便见布帛上透出暗红的色泽,隐约间?有淡的几乎闻不出的腥味。
完全?展开后,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至少三四十?个人名。
全?是用?血写的,血迹已经干了,暗红的凝块粘在布上,还有些粉末簌簌掉落。
朱文德瞧着上面的血迹,露出牙痛的神情,声音压的更低,生怕隔墙有耳:“这些,都是郢朝的贪官,贪到上头皇帝已经在时刻琢磨着,如何拿他们开刀。这布帛上的名单是死了不少兄弟弄来的,还有几个账簿。”
他一边说着,又从怀里?的另一头,掏出三本?账本?,搁在桌上。
那账本?上也淋着些血迹。
薛扶光拿起账本?,翻看半晌后,合上,道?:“我晓得了。既然拿到了账本?,你们应当知道?该如何继续罢?”
朱文德也是个聪明的,立刻搓着手应下:“承蒙大人信任我等,那下人便放心下去办了。不知大人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薛扶光:“两个月后,雍国?与郢朝会?开战,你看着办就是。”
一听薛扶光给了要开战的准话,朱文德笑眯了眼,行礼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慕见书望着他出去,一转眼,人便没了影子。可?见却是有几分本?是,并非夸大。
薛扶光就着烛火翻看账本?,低声笑了笑:“周岷山倒是会?找人。”
这朱文德原本?也是周岷山定风寨里?的人,被他留在定州朝郢朝内部渗透了。
原本?薛扶光用?对付起郢朝的那些人,会?有不小的麻烦。
他在靖国?时,因?为?有着天?然的信息差,掌握着别人不知道?的事,所以从一开始便占据了最高点,随手便能拎出来不少能用?的人,手中握着的把柄更是一大堆。
在郢朝便没了这样的先?天?优势。
靖国?老皇帝原本?养的细作组织说来比起慕见书手中那帮人差了不少,寻多情报交递到薛扶光手中,他看几眼都能判断出有多少成分是假的。
大约因?为?慕见书是文中的反派,所以他手中的组织便格外厉害一些。
不如此,难以与一国?之君抗争。
作者有话要说: 郢朝这部分不会写多少哈,带一带就过去了。主要是为了写慕见书。
这部分写完后就会大结局啦,然后有个上辈子的if线,假设世子被抄家但没死在那个冬日的番外。
啵啵大家~
第51章
薛扶光在桐乡郡待了三天。
而后便组织了一队商队, 朝着郢朝的皇城而去。
彼时的郢朝皇城,不少人都收到了一封密信。
信中写?着的东西让他们夜不能寐。
郢朝皇帝派出去的人一波又一波,写?出去的密令更是好几道, 进入靖国后却无一不是石沉大海。
不, 如今该叫雍国了。
郢朝皇帝对这个?新登位的年轻皇帝有几分轻视。
他与雍国那?些猜忌的人不同, 反而觉得?真可能是靖国那?个?老头弥留之际昏了头,干出了禅让这样?的蠢事。
毕竟靖国那?老皇帝生的儿子?各个?不堪大用, 太子?原本还有些本事,却早早因为个?玩物死了。
剩下个?六皇子?难堪大任。
余下的儿子?,都是些孩童,即便硬扶上皇位, 日后也只有被架空的命。反倒比如卖个?好,让自?己在后世史书上搏个?贤名。?
这便是不重视子?嗣的后果。
若非一味避免争斗,坐看着后宫的子?嗣凋零, 也落不到最后拱手让江山的惨况。
郢朝皇帝的子?嗣丰厚。
他不仅有的孩子?多,还养活了大半, 夭折的少之又少。
光是如今成年的皇子?,便足足有十三个?。到了及笄之年的公主也有五位。
其中又以嫡子?, 他的二儿子?最为年长,已?经在朝堂中做出了不少实事。
其余的皇子?也早早进入朝堂,各有担当。
所以对他来?说, 慕见?书这个?儿子?,有与没有区别不大。
他更在意?的是慕见?书作为细作头领的身?份。
他之所以要将与自?己有血脉关系的慕见?书送进暗谍,为的就是用这份血脉牵制他, 让他恭顺于自?己。
郢朝皇帝的算盘是极好的,他要将慕见?书的价值利用殆尽,又不准备让他对自?己生出怨怼之情, 便美曰其名对他委以重任,将暗谍交入他手中。
他曾无数次暗示慕见?书,只要他做好自?己的事,统领暗谍在靖国为郢朝做出大贡献,未来?的皇位也会有慕见?书一席之地,他将不会再因为慕见?书母亲所做的那?些事迁怒于他。
所以对于郢朝皇帝来?说,慕见?书本该是一条已?经用肉骨头跟棍棒完全驯化?的,应该忠心耿耿的一条好狗。
他从没想过这条狗在驯化?后,还能脱离他的掌控,更没想到这条狗能在某日反过头来?咬他一口?。
无论是哪件事,都足够让他怒不可遏了。
他被这些事烦的头疼,影卫却在这时冒出来?告诉他,那?些他想收拾的大臣在下头做起了一些小动作。
皇帝的烦躁程度翻了个?倍。
他捏着眉心,一张显得?十分冷漠阴鸷的面孔,即便年老后布满皱纹皮肤松弛也没有柔和,反而更多了份暮气森森,使人害怕,可止小儿夜啼。
“叫太子?盯紧他们,不可让他们在猖狂下去。”
影卫应了声,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殊不知,他缩紧准备动手,更加刺激了那?些人,让他们加快了投入薛扶光计划的速度。
……
薛扶光到了郢朝国度的时候,露出少许惊喜。
为了不露痕迹,他们迂回的绕了许多州郡,一路上花了月余的时间。
这本该越来?越寒凉的天气,却一日比一日暖起来?。
薛扶光收拾的那?些衣服也没了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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