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泛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闭着眼睛。
青年单手推了推眼镜,问:“你恨他吗。”
“谁?”
陈泛看向他。
“二少。”
陈泛笑了一声。
“我怎么可能会恨他呢。”
哪怕当时王弃的力道是真的抱了想将他弄死的心,可在他的眼里,那才是王弃该有的样子。
青年的嘴角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
“但你恨李少。”
陈泛脸上的笑消失,他抿了抿唇,直截了当的说:“是。”
从很久很久开始,他就恨他。
不是因为陈氏的毁于一旦,也不是因为他落到今天这个境地,而是李清楷不需要做什么,他就能得到王弃。
青年又说:“所以你才去见了李明知。”
陈泛猛地看向他,虽然他知道青年可能知道这件事,但在青年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心脏一缩。
因为青年是李清楷的人。
不过青年神态自若,他双手插兜,看了眼窗外,又看向陈泛。
“陈先生不必紧张,我早就说过,我不会告诉李少。”
陈泛并没有放松:“为什么。”
他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一次青年不再缄默不语。
他抽走花瓶里已经枯萎的花,平静的说了一句话。
“花枯了总要换新的。”
陈泛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过了好半晌,他猛地一愣。
是了,李清楷在高位待得太久了,而他现在腿又废了……
陈泛侧头看着空了的花瓶,是该换一些新鲜的花了。
青年拿着那束泛黄的枯花,一手插兜,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花是枯了,但他可没有说李清楷是花啊。
王弃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看着青年挺拔的背影在走廊上越走越远。
他收回目光,没有任何意义的笑了一声,转身推开了病房的门。
陈泛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以为是青年折返,并没有睁开双眼。
直到他感觉到一双幽冷的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他才突然睁开眼睛,侧头看着站在床头的王弃。
他直起上半身,却因为失血的眩晕晃了一下,本就苍白的脸更是看不出一丝人色。
王弃的眼中一片平静,没有丝毫的波动,他只是问:“李明知在哪儿。”
陈泛撑着床沿,看着近在咫尺的王弃,眼里带着痴狂又炙热的光。
“二少……你是来看我的吗。”
王弃没有任何情绪的说:“李明知在哪儿。”
陈泛好似听不到王弃的问题,他定定的看着王弃:“二少,你是来看我的吗。”
王弃已经隐隐有些不耐,黝黑的眼中流转着丝丝戾气。
“我最后在问你一遍,李明知在哪儿。”
陈泛抿了下唇,他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王弃,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只是这是王弃。
一个永远都只会随着自己心意的王弃。
“别挑战我的耐心。”
王弃揪住陈泛的领口,眼中有些阴狠。
陈泛缓慢而又坚定的抬起手,握住了王弃的手腕。
“二少,你是来看我的吗。”
此时此刻,哪怕王弃说一句骗他的话,他也会把王弃想要的一切都给他。
“不是。”
只是王弃连一丝虚假的做戏都不愿意满足他。
来找陈泛,对于王弃来说只是一个省事的捷径而已,并不代表没有陈泛他就找不到李明知。
陈泛知道,但还是抱了一丝卑微的期待。
“我不知道。”
他垂下眼,无力的松了手。
王弃阴冷的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丝毫没有一点妥协追问的意图。
陈泛捏紧了手指。
“你就不再多问一句吗。”
他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王弃连头也没回:“我不想浪费时间。”
看着王弃残酷冷漠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陈泛好像看到了李清楷的影子。
他终于还是做了妥协。
“我告诉你。”
他太想多看王弃一眼了。
以前那些站在他身后的日子里,他永远都只能看到他漂亮清瘦的背影。
那种妄想日益加深,到今天,已经变成缠进他骨血的欲,念。
王弃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陈泛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说:“坐在这里,好吗。”
王弃没有拒绝他的要求,这让他心里多了一丝宽慰。
“刚刚有人来看过我。”
他突然说了这句话。
王弃知道他说的是谁,他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用漫不经心的目光看着他。
见王弃没有任何的不耐,陈泛继续说道:“我怀疑他会背叛李清楷。”
陈泛已经完全不去想任何的计划了。
他此时只想用王弃感兴趣的话题吸引他,留下他。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只要是有关李清楷的事情,王弃总愿意多听他说几句。
“所以呢。”
只是王弃的反应却很平淡。
这让陈泛愣了一下。
他以为,王弃应该会扫清所有威胁李清楷的存在。
“你就不怕……”
“为什么要怕。”
王弃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这是对陈泛的不屑一顾。
或许早就因为王弃而失了心智的陈泛并不知道青年的真实身份,只是在李清楷与李明知的博弈中扮演着天真又可怜的角色。
但王弃清楚,谨慎与诺言是青年立身的根本,更何况,这有关于另一个男人,青年不会把这件事当做玩笑,只要时间还没到,他就不可能背叛李清楷。
“告诉我,李明知在哪儿。”
王弃并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陈泛的身上。
陈泛有些失落,他扯了扯嘴角。
“在我城郊的一栋宅子里。”
河西已经被李清楷盯上,李明知不可能在待在那里。
王弃一句话都没有说,站起来就要离开。
陈泛连忙出声:“二少……”
只是王弃头也不回,因为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陈泛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仿佛这一刻,连心也空了。
他低下头,佝偻着背,巨大的疲惫与悲哀铺天盖地的淹没了他。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心脏往下坠落,忍不住想,就这样吧,就这么结束吧,反正他从来就没有赢过。
他重新抬起头,看着王弃离开的方向。
那双早就变得浑浊猩红的眼,此时带着柔和的湿润。
如果可以,他愿意伸出自己并不有力的手臂,付出自己并不健壮的身躯,将自己完完整整的融入泥地,托起王弃的脚,让他永远都带着高傲又邪肆的神情,走过他想走的路。
……
王弃在门口踌躇不前,有些纠结与焦虑的啃着自己的手指,却就是不敢进去。
直到里面突然传出一道声音。
“回都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王弃心肝儿一颤,他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才把门推开。
在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他脸上就挂上了乖巧讨好的笑容,眨巴着眼睛看向坐在落地窗前看书的李清楷。
“你渴不渴,我帮你倒杯水。”
说着他就要往厨房走。
“过来。”
李清楷不冷不热的出声。
王弃脚步一顿,他脸上的笑立马就耷拉下来,垂着头一步三挪的走到李清楷的面前。
“今天去哪儿了。”
李清楷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手里的书,连眼都没抬。
王弃偷偷的看了李清楷一眼,又飞快地垂下头,垂到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揪着衣角,活像了犯了错等待受罚的好好学生。
“出去走了走。”
他有些弱弱的回答。
“嗯?”
李清楷合上手里的书。
王弃立马抬起头,大声的说:“去医院见了陈泛。”
李清楷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去见他做什么。”
王弃下意识的想要避开视线,下一秒,李清楷就捏着他的下巴将他转了过来。
他看着李清楷,随即又垂下眼睑,睫毛掩住他乌黑的瞳孔。
“去看他死了没有。”
这句话实在很像王弃的作风,却不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因为李清楷清楚,王弃可从来都不会关心别人的死活。
“说实话。”
李清楷冷淡的出声,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
王弃抿了下唇,过了好半晌,才沉着嗓子说道:“我看到了他。”
这个他指的自然就是青年。
李清楷的指尖摩挲了一下书面,他将书放在桌上,起身站了起来。
“你不用关心这件事,他并不会背叛我。”
王弃重新抬起眼看向李清楷。
他当然清楚。
见李清楷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意思,王弃的心里不自觉的舒了一口气,他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一把跳到李清楷的怀里,两条长腿圈住他劲瘦的腰。
“那你不怪我今天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出去了吧。”
李清楷在王弃扑过来的瞬间微不可查的踉跄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就稳住了身体。
他神色如常,冷静的看着怀里笑眯眯的人。
“谁说的。”
他拍了下王弃挺翘圆润的臀,面无表情的神色看不出喜怒。
王弃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突然吧唧一声亲了他一口。
他脚步一顿,眉梢微挑。
王弃又凑过来,啾啾啾的亲了他一脸的口水。
清冷平静的眼眸终于软化,盈开了丝丝点点的笑意。
“下次不要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出去了。”
他摸着王弃的头发,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王弃搂着他的脖子笑弯了眼睛,乖巧的枕着他的肩。
“好。”
作者有话要说: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是该可怜陈泛,还是该磕李清楷和王弃,还是该猜测青年的身份(托腮)
第66章
窗帘大开,明亮的天色映出了外面俯瞰的高楼大厦。
王弃睁开双眼,一侧头就看到正坐在床沿穿衣服的李清楷。
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扣着领口,挺直的背修饰出紧致有力的腰。
李清楷微微侧头,王弃爬过去,像贪欢的美人蛇一样缠上了李清楷的身体。
两人交换了一个吻,李清楷站起来,整理着袖扣。
“我今天有一个会,你待在家里等我,不要出去。”
王弃一只手撑着额角,斜躺着看李清楷。
“好。”
李清楷回头看了他一眼,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今天倒是不缠着我了。”
王弃伸出手抵着唇,粉色的舌尖将指尖舔的湿润透亮,他挑起狭长的眼尾,轻声说:“怕缠的太紧,适得其反。”
李清楷笑而不语。
他弯下腰,吻了吻王弃的额头,又吻了下他的唇。
“我走了。”
“嗯。”
王弃舔着唇角,目光追随着李清楷的背影。
李清楷感受着那道专注痴恋的视线,摇头轻笑。
以前觉得王弃是只猫,现在倒更像只成了形的妖精。
他扯了扯领带,严谨的衬衫领口也挡不住他颈侧浅淡日爱昧的牙印。
王弃在床上赖了一会儿,他看着阳台外那株早就凋谢的风信子,恹耷耷的有些枯黄。
不过他并没有将那株花搬走,任它在原来的位置,从鲜活逐渐走向死亡。
他眨了下眼睛,乌黑的瞳孔直直地看着一个方向。
那里有一团散不去的雾,笼罩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鬼,他垂下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漂亮的像扑闪的翅膀。
那个鬼逐渐变得扭曲撕裂,成了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可怕画面。
那里有曾经他见过的人,也有早就死去的人,他们都睁着死寂的眼睛看着他,灰白色的面孔带着浓郁的黑色死气。
他平静的和他们对视,眼里一片漠然。
……
撕心裂肺的咳嗽听得人心里发颤,鲜红的血液粘稠胶着的顺着指缝流淌。
苍白的脸宛若即将入土的尸体,原本清秀白皙的两颊深深的凹陷,温润多情的丹凤眼布满了青影。
“喵——”
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拱了拱男人的小腿,有些怯弱与依恋的靠着他。
满是鲜血的手指缓缓向下,温柔又轻缓的顺着白猫的毛发。
“别怕。”
沙哑的嗓音像是被涌到喉咙的鲜血呛坏了,没了之前如沐春风的清朗。
白猫眨着幽蓝色的眼睛,用脑袋蹭了蹭那只瘦骨嶙峋的手。
男人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手上的血迹,他走到镜子前,整理着自己的衣襟,拨弄着自己的发丝。
却无意中发现乌黑的发中有几根显眼的白发。
他低下头,认真仔细的看了两眼,又拨弄着将它们藏在了黑色的发丝里。
只是很快,他的手上又交缠着数不清的黑发,像某种预兆,预示着他即将走到头的生命。
男人面不改色的将手上的发丝扫落,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认自己仪态良好,衣着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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