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舟珩双眼明亮,瞳中一点明星:“白听泉,那你,可有惦记?”
白听泉刹那间感觉到了寒意,白白呲着牙挡在白听泉身前,即使它个头不大,也毫不退缩,白听泉看它这副模样,嘴角微勾,随后抬眸:“胡师兄,此话怎讲?”
胡舟珩眸光危险:“白听泉,今日有人举报你偷走了淮季子尊者的灵药,我们受明庚君之令而来,还请你配合我们。”
白听泉头脑彻底清醒过来,他倚靠住门框,挡住了进门的路:“胡师兄,你们三更半夜来访,只不过我屋内凌乱,也没来得及为你们备茶点,你要我如何配合你们?”
胡舟珩冷漠亮剑,清透的剑刃在熠熠月光之下,冰冷如水。
“你只需要配合我们,让我们进去查探一番。”
白听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后他缓缓勾起唇角,心中已有定断。
原来石中锐在这等着他。
借那个时间差陷害他。
白听泉浅笑着让开,弯起腰抱起白白:“那胡师兄,劳烦你了,请务必查得仔细一些。”
胡舟珩淡淡地扫他一眼,收了剑,缓缓朝身后的弟子们招手,弟子们冷静有素地越过白听泉,等到白听泉将最后一位弟子送进屋中,他站在原地,轻抚着白白的毛,偷笑暗道:“你们要是能搜到,我就跟你们姓。”
果然,一群人在屋内翻来翻去,整个屋子都被翻得凌乱无序,他们无功而返,胡舟珩的面色不是很好看,他转头,冷漠地看向白听泉:“你将灵药藏在哪里了?”
白听泉缓缓道:“胡师兄,我何时同你承认过,我偷了那灵药?”
胡舟珩的面色凝重,他表情不善:“已有人指认你,他亲眼所见。”
白听泉面上露出几分无奈:“是石中锐吗,他早已与看我不顺眼,胡师兄,他的话不能尽信。”
胡舟珩面上没什么变化,他淡漠道:“我是受明庚君的命令而来,一切都以明庚君的命令为准,白听泉,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白听泉淡笑两声:“若是能还我一个清白,跟你们走一趟也无可厚非。”
白听泉走得急,只来得及把白白放下,他远远地叮嘱鸿羽照顾好白白,连鞋子和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就跟着胡舟珩匆匆离开。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胡舟珩他们料定今日也不会再有什么进展,只将白听泉草率地安排进一间空置的弟子房。
听起来还不错,只是这弟子房长久没有人住,又冷又阴森,散发着一股长年累月潮气弥漫的味道,连一些基本的常用物品都没有,只有一张空荡荡的硬床板。
白听泉久违地感受到了那冰冷彻骨的寒意,他脚趾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蜷缩起来,似乎这样能给他减缓一些热量的流失。
他身上的里衣也极为单薄,基本起不到什么御寒的作用,他运起灵力护体,蜷缩在角落里,怀中紧紧地抱着温止给他的那个小玩偶,仿佛这样能带给他最后的温暖。
-
翌日清晨,白听泉是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的。
这弟子房窗户基本全都漏了,光线和噪音一同透传进来,白听泉被阳光刺得眉头跳了跳,才缓缓转醒,醒来这一瞬间,他只感觉到了从全身传来的酸痛。
后背的伤口的痛感尤为热烈,该是这一夜他没有好好休息,又重新裂开了,而又因为他蜷缩在角落蹲着睡过了这一夜,全身的每一个关节都痛得发轴,他艰难地动了动身体,这一动,却痛得他抽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重重的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更加强烈刺眼的光芒投射进来,照得他全身一暖。
胡舟珩居高临下地看他:“白听泉,醒了?”
白听泉勉强地勾唇:“一大早,外面可真热闹啊。”
胡舟珩无视了他的话,微微抬手,立刻有两名弟子过来,一左一右地架起白听泉,那动作粗鲁又无情,扯得白听泉全身一痛。
白听泉身上的肌肉在缓缓苏醒,他抬头,头顶的阳光在随着他的视线而动,却丝毫没有变得温柔。
他们将白听泉带去了金鹿台。
这场审判由明庚君亲自主持审问,以表现出琅剑宗对此事的重视,也希望能和清风派继续保持友好的关系。
淮季子、桑吾和一众长老坐在高台之上,表情漠然又凝重,白听泉站不住,胡舟珩只好差两名弟子扶着他。
白听泉抬首,简单地扫视一眼,没看见温止,没看见戊泓,但看见了李问清和石中锐。
白听泉露出个嘲讽的笑容。
桑吾清了清嗓,似乎有些无奈,但他很快整理好情绪,厉声道:“白听泉,有人指认你偷走了淮季子尊者的灵药,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白听泉抿着唇,嗓音有些沙哑:“掌门师伯,昨晚胡师兄并未在我房中发现灵药。”
桑吾摇头道:“灵药此物特殊,你若已经服入体内,还没有炼化吸收,还没有明显境界提升,只凭你一面之词,我们无法信任你。”
白听泉面不改色道:“那石中锐的话,岂不也是一面之词?”
桑吾仍旧很温和地道:“听泉,我们并未定你的罪,只是你时间吻合,动机吻合,你只不过是嫌疑最大的人,我们在给你辩解的机会。”
白听泉轻笑。
说是给他辩解的机会,可是其实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不管他说什么,石中锐和李问清都是有备而来,而且看这模样,也不像是只把他当嫌疑人的样子。
白听泉里衣单薄,怀中抱着一个雪白色的小玩偶,他抱着玩偶的力气很大,好像这是他唯一的慰藉。
他身后被大妖抓破的伤口裂开,有血渗了出来,再加上他脸色苍白,这副模样有些可怜。
白听泉轻轻推开扶着他的弟子,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直身体,脊背挺直,似一把出鞘利剑:“明庚君,听泉问心无愧,总不至于因为弟子出身是魔宗,就找弟子做替罪羊吧?”
白听泉静静地清嗓,又道:“弟子只不过是前去帮忙,并未想到前方还有这一口黑锅等着弟子。”
向与淮厉声喝道:“你是替罪羊?那你不妨说一说,是谁会栽赃陷害你?尔等魔宗之人阴险狡诈,谁又知道是你在酝酿些什么?”
霎时间,有许多不明白真实情况的弟子纷纷附和,他们心中天然存在着对魔宗的敌意,因此这种敌意只需稍加引导,就会转移到白听泉的身上。
桑吾见情势即将失控,轻咳一声,金鹿台之上立刻安静下来。
桑吾浅淡的声音在金鹿台之上回荡:“既然如此,便收留观察,琅剑宗会成立专门调查此事的调查小组,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话毕,正要宣布最终结果,却忽然听见远处高空之上传来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
“且慢。”
随着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一个身穿外门弟子服饰的少年于众目睽睽之下被扔到白听泉身边,只可惜这弟子脚下踉跄,没站稳,跌倒在地。
他似乎很害怕,怯怯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周,又迅速低下了头。
石中锐脸色稍变。
只见温止缓缓走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上,悠然坐下,整理好衣摆,漠然道:“师兄,先别着急下定论。”
他轻轻地停顿一下,黑眸之中的目光深而沉:“我的弟子,若是因谁的陷害而蒙了冤,又该如何收场?”
*
作者有话要说:
唉,小可怜
第19章 好人卡 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桑吾微笑着同他打招呼:“师弟啊你来得正好,淮季子尊者丢失了一瓶灵药,这是我们琅剑宗的疏忽,你快帮我拿拿主意,该如何取舍才好?”
温止对桑吾的话兴趣不大,他只远远地望了一眼白听泉,淡淡颔首,轻声道:“具体的情况我已有所了解,师兄,若要解决此事并不难,只需找到真相便可。
“我是听泉的师尊,听泉品性如何,我最了解不过。若是有人栽赃陷害听泉——我会不顾一切,彻查到底。”
听完此话,所有人都觉心头一凉。
倒是白听泉在混沌之中,只听见了这一句话。
这句话轻而易举地扫荡开那些泥淖,以一种霸道蛮横的态度占据了他神思的六成。
温止在维护他。
这下,欠温止的那些,林林总总,已经快要还不清了。
白听泉无奈地叹息,在一片眩晕之中,微微抬了抬嘴角。
桑吾浅笑,他很了解温止。
他这师弟从小就很少就情绪的起伏波动,他似乎很少能为其他的事情影响,正所谓心外无物,大道无情,在他们这一辈里,温止是天赋最好的,也是最有希望得道飞升的那一个。
但这个时候,桑吾敏锐地感知到,温止那隐藏在平静话语之下的,竟是一丝与他性格格格不入的愠怒与警告。
桑吾无奈地笑了笑,温止这是在怪他。
桑吾清了清嗓道:“石中锐何在?”
石中锐脸色有些难看,他调整好情绪,站起身,面向桑吾道:“明庚君,弟子在。”
“沧浪君带来了一位证人,不如你们两位分别陈述一下?”
石中锐隐晦地往金鹿台中央那外门弟子瞥了一眼,随后应了下来。
他还是那些说辞,周遭弟子不明白情况,在他说完之后还纷纷附和,说白听泉如此行事,恐怕是早有不良居心。
白听泉没休息好,金鹿台上的阳光又实在炽热,这让他有些头晕目眩,耳朵外面像是裹了一层时刻在震动着的薄膜,那些人谴责他的话,他也听不真切,这绝不是一桩好的体验,他只得垂着眼帘,忍受煎熬。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边多出来了一个人。
在石中锐阐述事实的这个时间里,温止始终都在望着白听泉。
他离白听泉太远,只能看见他的小徒弟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头发凌乱地披散着,后背的伤口定然是裂开了,血迹都洇到了前面。
温止无端地联想到白听泉搬来听雪峰上的第一晚,小徒弟也是穿着这样单薄的衣服,眼睛里浸满零星的光,因为屋子里冷,床太硬,风太大,就不肯睡在自己的房间,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娇气。
可是他只不过才离开一晚,琅剑宗上下就将白听泉欺负成了这副模样……脸色苍白,伤口裂开,连平日的机灵劲都没了。
温止望着白听泉,薄唇微抿,一寸目光也没有挪开过。
石中锐终于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他有些没底气,最后一句话的尾音都颤了起来。
桑吾仍旧微笑着:“那就请这位……”
金鹿台中央的弟子不过是个外门中的杂役弟子,他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全身颤抖不止,仅抬头仓皇扫视了一眼那些长老们和弟子,声如蚊呐:“弟子,弟子高长明。”
桑吾道:“那就请高长明说说,不必拘谨,站起来说。”
高长明跪在地上都跪不住,跟别提站起来,他的头低低地伏在地面,嗓音发颤:“明庚君,弟子,弟子是被骗了。”
石中锐脸色骤变,李问清察觉到他的这一变化,烦躁地看他:“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石中锐双唇哆嗦着,许久说不出话来,脸色惨白,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完了。”
桑吾的笑收敛起来,只是声音还是温和的:“高长明,你要清楚,在金鹿台上,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要负责任的。”
高长明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弟子知道”。
外门弟子每五年拥有一次考入内门的机会,但若连考五次都失败的话,将会永远失去这个机会,只能做一个普通的外门杂役弟子。
高长明连续考核了四次,四次都与进入内门的名额擦肩而过,只差毫厘。
他只剩最后一次机会。
是石中锐找到他,以他能顺利考入内门为诱饵,引高长明帮助他们转移走灵药。
高长明起初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好事落到他自己的头上,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但后来他才知晓,石中锐是要污蔑白听泉,而且要他转移走的,是清风派淮季子尊者的灵药,此药丢失,再嫁祸给白听泉。
桑吾拧眉:“那既然如此,你既无灵力傍身,又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淮季子尊者的房间,你是如何转移走灵药的?”
高长明急得眼泪都要出来,生怕桑吾不相信他:“明庚君,是石中锐,他假公济私,趁着布置淮季子尊者房间的时候,给我布置了一套隐匿咒诀,让我藏身在淮季子尊者的床下……”
桑吾看向石中锐:“你可有话要说?”
石中锐硬着头皮站起来,辩解道:“明庚君,此弟子血口喷人,我根本不认识他。”
高长明快要被怒意冲昏头脑,他激动地站起来:“石中锐,我敬你实力非凡,可没想到你竟是这种钻营之人,你给我的机关鸟我一直留着,就是为你翻脸不认账要出卖我的时候揭穿你!”
白听泉头脑一直是混沌着的,阳光太过刺眼,灼得他直冒冷汗,全身的力气都在支撑着他身体的站立,身旁猝不及防地窜出一个人影,着实惊到了白听泉。
也就是这一口气,散了。虚弱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他。
霎时间,天旋地转,白听泉只觉得自己陷入一种昏沉的状态,腿一软,无力地向后倒去。
胡舟珩微怔,下意识地上前要去扶住白听泉,却没想到,一个雪白身影远超他的速度,从高台之上飞落下来,稳稳地揽住了白听泉。
胡舟珩惊讶得话都有些说不出来:“沧……沧浪君。”
温止仅来得及同他颔首,随后便神色凝重直接打横抱起白听泉,步伐不停地赶回听雪峰。仿佛只要有片刻的耽搁,白听泉就要消失一样。
一众弟子见状,纷纷不敢多言。
桑吾笑眯眯地看向石中锐和高长明,见事情已经明朗,心情好了,微笑道:“那我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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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白听泉觉得自己昏睡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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