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温暖的床上,被子轻盈温暖,他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已,尤其是丹田那里,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一阵阵地痛。
他有些迷茫,自己不该是死在了贤乐庄的吗?那个血池那么厉害,山又快塌了,哪还能轻易地逃出升天。
难道,这是天堂???
白听泉吃力地想坐起来,想看一看天堂究竟是何模样,可他稍一动,全身所有的伤口都在牵动他的痛觉神经,白听泉立刻僵住了身体,不敢再动。
忽然,门页被人轻轻推开。
白听泉闻声望去。
只见温止站在门口,眩目的阳光从他身后投射进来,将他的身影拖得有些长。
怎么回事,温止来天堂探望他了?
温止没想到白听泉会醒来,他愣怔地站在门口,眼中藏着不易叫人发现的喜悦和庆幸,双唇微张:“听泉,醒了?”
温止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克制自己的声音,他努力让自己保持稳重,保持平静,保持淡然。
白听泉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轻轻揉着微痛的额角,声音里满是疑惑:“师尊?”
他直到开口了才发觉自己的嗓音哑得厉害,他挣扎着想给温止行礼问好,却被温止一个箭步冲过来阻止了:“听泉,你伤还没好,别动。”
白听泉奇怪地看向温止,他从温止的嗓音中听出了几分紧张,不禁有些疑惑:“师尊,这是哪?”
温止动作稍顿,却也为他掖好了被角,轻声道:“听泉,你昏睡了十天,我便将你从丹草峰接了回来,这是你的房间。”
白听泉呆滞在了原地。
他整整昏迷了十天?那贤乐庄那边的情况如何了?叶微他们呢!
温止为他端来一杯温水,似乎猜中他心中所想,眸中柔和下来许多:“不必担心,明庚君已经派凤鸣君过去亲自处理了,你的同伴都在养伤,他们不严重。另外……那些妖族居心叵测,听泉,你做得很好。”
白听泉耳尖微红,喃喃道:“多谢师尊。”
温止似乎是想抬手揉一揉白听泉的头,但他一瞬间看见了白听泉双腕间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斩运是不祥之剑,白听泉还没有完全驯服斩运,因此只能用精血来驭使它。
白听泉感觉到温止的目光,乍然又想到了自己梦境之中的场景,不管是真是假,他都清晰记得温止死死盯着躺倒在血泊之中的小少年的痛苦表情。
藏着深深的不敢置信和懊悔。
白听泉毫不怀疑,那时候若是让温止选,温止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替那个小少年承受所有的苦难和痛楚。
白听泉下意识地缩了缩双手,眨眨眼看向温止,撒娇道:“师尊,我饿了。”
温止抬眸看向白听泉。
这张面庞精致漂亮,只可惜因缺血和身体虚弱而呈现出难看的苍灰色,温止心间剧烈地抽痛一下。
温止仔细端详着白听泉的脸,情绪稳定下来,抬手摸摸白听泉的头,许久之后,才温声道:“我去给你带些食物过来……乖乖等我。”
白听泉轻笑:“好的师尊。”
-
白听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床上躺了整整十天,难怪骨头都要散架了一样,他实在躺不下去,便龇牙咧嘴地熬着痛,从床上下来,缓慢僵硬地跺步到里间,到底还是有重伤在身,光走了这几步就让他气喘吁吁。
他费力地拿出几本自己平常最爱看的野史游记,至于修行典籍之类……看着心烦,干脆不看。
这几个动作耗掉了白听泉几乎所有的体力,他又艰难地挪回去,但还没走几步,忽然听到外间的门大力被推开的声音,这时,只见一个人影飞速冲了过来,快到白听泉甚至都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
霎时,白听泉被拥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温止环他环得那样紧,好像一眼不见,他就要消失了一样。
随后,温止松开了他,只听见一道低沉紧张的声音,还暗含着几分责怪:“听泉,你伤还没好,莫要乱动。”
白听泉抬头,这次,他绝没有看错,温止的眼中,藏着深切的慌乱与担忧。
那抹慌乱,大抵是见到他人不在床上之后产生的。
温止明显看到了他手中的书,沉声道:“听泉,你若是有想看的书,告诉我便是。”
白听泉心虚地点了点头。知错,但是不改。他哪里能麻烦温止给他拿书。
温止低声叹息。
随后他竟弯腰,径直将白听泉打横抱起,白听泉没设防,睁大了眼睛,惊呼一声:“师尊!!”
温止却不理他,只将他放回床上,嗓音温柔:“先吃些东西。”
食盒里是一碗清淡的粥,和一些简单少油的菜肴,温止颇为不熟练地拿起调羹,轻轻搅动热粥,似乎在沉思,随后,见他僵硬地舀起一勺粥……
温止的手只适合用来练剑,他不熟悉也不懂得做这种事,白听泉连忙伸手:“师尊,我自己来吧。”
温止却轻轻摇头,吹凉,然后将调羹小心翼翼地送到白听泉嘴边,他哑声,心中莫名的情绪在鼓动:“听泉,让为师为你做些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呀!!!!!!
【化身尖叫鸡】
第31章 丹田受损 我要当一条快乐的咸鱼辣!!
温止就这么一勺一勺地将清粥喂进了白听泉的嘴里。
白听泉敛眸, 红着耳尖,此时白白和鸿羽倒是都很乖巧,老老实实地呆在白听泉脚边, 他们好不容易得了温止的允许, 才能进来陪白听泉玩一会儿。
随后, 温止又端来一个装满了黑乎乎汤药的碗, 垂着眼帘看他:“听泉,喝药。”
白听泉:“……”
白听泉对这碗药产生了本能的抗拒,在现世的时候,感冒生病他都不喜欢吃药, 对这些苦药汤的恐怖杀伤力也是早有耳闻, 而今,温止手里端的那碗药,正在阴森森地冒着黑气……
白听泉眨眨眼:“师尊,我可以不喝吗?”
温止坐在他身边, 已经吹凉了一勺, 声音沉稳:“不可以。”
眼见着一勺药就要送到白听泉嘴边,白听泉连忙扭头:“师尊,弟子觉得弟子的伤都已经好了, 没什么大碍了, 再过两天就能好了,不用喝药也没关系的……”
温止却纹丝不动, 手稳得像是宣谒之庭支撑天书的那根柱台,千万年来都没有摇晃过一下。
而汤药自然就没有洒出一滴, 还极稳地立在白听泉面前。
白听泉的表情立即垮了, 他见温止说不通, 也就老实下来, 接过了那个碗,当着温止的面,憋一口气,拧着鼻子一饮而尽。
若是一勺一勺地喝药接受折磨,倒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这药难喝至极,苦得发酸,还有一丝难闻的腥味,白听泉苦得眼泪都被逼了出来,白白察觉到白听泉的情绪,不安地蹭着白听泉的腿。
但下一瞬,他就觉得嘴中被送入一颗蜜糖,甜味压下去一些苦涩,甜味弥漫在舌尖,白听泉不安的情绪稍减,许久之后皱巴到一起的表情才舒展开了:“师尊,这是什么药啊,怎么苦成这样。”
温止仔细地注视了他一会,才道:“无妨,你专心养伤便是,一天两次,为师会监督你喝药。”
白听泉:“……”
他本以为看到自己喝过药之后温止就会放心地离开了,但他着实没有想到,温止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的书桌前,沉下目光,专心地处理起事务了。
白听泉:“……”
玉简碰撞发出的珠玉之响清脆悦耳,温止认真地在处理工作,白听泉却觉得有些无所事事。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一天之中第几次他感到有些无语了。而自从他醒来之后,他就觉得温止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从前温止对他也很关心,也很有耐心,但这次,好像程度又都深了许多。
白听泉手中的书一瞬间就没了意思,他把书举起来,本来想借着书本的掩护偷偷地看温止,但不过他才偷看温止几次之后,温止淡淡的嗓音就从另一端传来:“听泉,为师的脸,要比书本有意思?”
白听泉连忙放下书,否认道:“不,师尊,您的脸要比书本好看多了,不是……是书本更有意思但是没有您好看!”
温止无奈地笑笑,放下手中事务,从一堆繁杂的玉简和谏书之中抬起头来,低声道:“听泉,以后,如果遇到这种事,在你自己察觉到明确的威胁的时候,就一定要离开,知道吗。”
白听泉眨眨眼:“可是师尊,我是小队的队长,我不是不能放下队员不管吗……”
温止道:“听泉,不论何时,都要首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在你确认你自己的判断正确的情况下,若是无法劝说其他人,记得,你自己的安全都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贤乐庄一事,你做得很好,但在你无法自保的情况下……”温止似乎想到了什么严重的后果,他缓一口气,声音又低了下来,“听泉,记得,莫要莽撞,为师一直在等你回来。”
温止的声音柔软沙哑,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白听泉感受到他是真的是在恐惧,恐惧那个最坏的结果的发生。
——白听泉死在了贤乐庄。
白听泉琥珀色的瞳孔还是那样清澈干净,他望了温止一会,笑着说:“师尊,弟子……弟子当时其实也不害怕,大不了就是一死,横竖也没几个人能希望我活着,而且,弟子得您教诲,希望能以天下事为己任,另外弟子也是想能为您做些什么,才能不辜负您的教诲。”
温止抿抿唇,没再说什么。
两人又都重新干起了自己手中的事情。
时间静静流淌,对这种寂静白听泉实在是感到有些不适,而且,为什么温止一定要在他的房间里办公啊?
忽然间,白听泉一眼就注意到了温止神色中的疲惫以及眼底的乌青,霎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脑海里浮现出来……在他昏迷的这十天里,温止有可能都在这里陪他,等他醒来,就为自己醒过来的第一时间能看到他。
白听泉心一颤,下意识地喊出来:“师尊。”
温止立刻抬眸看他,神色淡淡:“何事?”
白听泉没有想到自己喊出了声,他之后随意说了一句:“师尊,弟子……弟子想喝水。”
温止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他立刻放下手中事务,给白听泉倒了一杯温度正好的水。
鸿羽睁着一双小绿豆眼,站在白听泉的肩膀上,歪头看着他们两个。
温止回到座位上,重新开始处理事务,整个房间之内又重新恢复寂静。
白听泉实在无事可做,他这次是成心的了,他睁着一双狡黠的眼睛,眨了两下,含着点微光,轻唤:“……师尊。”
尾音拖长,有点撒娇的意味。
温止无可奈何:“何事?”
白听泉道:“师尊,我有点想魏薰了,我能不能叫魏薰过来看我啊?”
温止这次却是没有满足他的要求,只淡淡回了一句:“若是他来,你们岂不是要把这里的天都捅破了。”
白听泉讨好地笑笑:“师尊……我自己在这里也太无聊了些,这些书我都已经看过好多遍了,师尊……”
温止苦恼地揉揉额角。
“这般有精神,为师见你的确也不像是重伤在身的样子,过来,替为师研墨。”
一听见要干活,白听泉就瞬间闭嘴,立刻把被子拉过鼻梁,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闷声道:“师尊,弟子突然觉得好累,要睡一觉,师尊午安!”
温止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他远远地看了白听泉一眼,才再次投入工作。
白听泉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睡了过去,等到他再醒来时,日暮西沉,床边坐着一人。
是魏薰!
白听泉高兴得快要跳起来:“魏薰,你过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魏薰被白听泉这一句话惹得有些耳朵红,他压低嗓音,眼睛还是红红的:“听泉,你终于醒了,还是沧浪君告诉我的,让我有空来看看你。”
白听泉心中一暖,没想到温止真的记得这件事。
魏薰抹了抹眼睛道:“听泉,李问清和叶微让我给你带句话,他们说谢谢你。”
白听泉不以为意:“行啦行啦,你也别哭哭啼啼的,我这不好好地在这,你看看,白白都要看不下去了。”
魏薰重重点头:“你没事就好,不管怎么说,都是活着最重要,对了,明庚君决定将墨琅玉破例颁发给你们,还说等你伤好了,就举行典礼。”
白听泉笑眯眯的:“这样再好不过,对了,桑明烛的伤怎么样了?”
“他的伤早就好了,他已经是辟谷期,不用担心,倒是你,我有些不知你的丹田该如何……”忽然,魏薰自觉说漏了什么,突兀闭嘴。
这半句话已经引起了白听泉的注意,他瞬间挺直脊背,嗓音僵硬:“魏薰,你说我的丹田怎么?”
魏薰眼神躲闪,强作欢笑:“没有,听泉,你听错了,我是说桑明烛的……”
“我的丹田怎么了,魏薰?”
忽然,门页被大力推开,温止站在门口,夕阳将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他呼吸稍显急促,手中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手掌用力到骨节发白,声音沉重:“魏薰,听泉他该休息了。”
白听泉连忙阻止:“没,师尊,我精神还很好……”
温止的目光却显现出前所未有的严厉。
魏薰自知自己犯了错,连忙向温止问好之后就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不舍地看了白听泉一眼。
等到温止将门关上,白听泉也不傻,他一眼就看见温止手中的药,然后轻声问:“师尊,那个药,是不是用来温养弟子的丹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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