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日皿轻轻摇头:“家师千叮万嘱,要我亲自带到琅剑宗。”
见水日皿坚持,白听泉自然就没再强求,东西吃到一半,他才忽然想起来,打算再叫几盘菜,被水日皿拦住了:“不必,我已辟谷。”
白听泉实在有些不习惯自己吃东西的时候旁边有人盯着看,他问道:“要不你先去忙?”
水日皿:“无妨,我已在这家客栈落脚,况且外面浓雾围城,我也没什么要忙。”
怎么就跟牛皮糖一样甩不开了……
白听泉:“……”
忽然听得身旁水日皿悠悠道:“白听泉,你可知前些时日,降下的天谕里说了什么?”
一听水日皿这话,白听泉原本放松的心情立刻满是戒备,他眸光泛冷,不善地看着水日皿:“你在说谁?”
他来洛溪镇这里,根本就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名,只一路使用化名白昕,那这个水日皿又是从何而知他的真名的?
水日皿倒还悠闲,他根本没有被白听泉眸中的冷意吓到,反而一副平常的样子:“你的腰牌,据我所知,琅剑宗的弟子中,姓白,名中又带泉字的,只有白听泉一人。”
白听泉到底还是嫩了些,下意识顺着水日皿的话去查看自己的腰牌,果然,腰牌上清晰地刻印着“泉”之一字。
不知道为什么,在对上水日皿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的思维方式和思考过程都要被他牵着走,似乎水日皿是在故意引导他。
这种感觉……他只有在和温止对话的时候产生过……
真是奇怪。
白听泉心下一松,冷嘲热讽道:“那你对琅剑宗还真是了解。”
水日皿唇角勾出一个淡淡的弧度:“琅剑宗是修真界第一宗门,是我等心生向往之地,自然了解得多一些。”
忽然,水日皿话锋一转:“不过,白听泉,你真的不想知道天谕上都写了什么?”
白听泉看向他:“我虽然并不想知道,但看在你曾帮我的份上,你且说来听听。”
水日皿的话一字一顿:“天谕上写着,白听泉,必除之。”
白听泉倏然站起身,眸光冷沉:“你的意思是,这场浓雾是冲我而来?”
鸿羽有些不喜欢水日皿说话的语气,在两人对话的时候,他有些受不住周围的压力,转而变成一只毛色缤纷的小鸟,然后翩然落在白听泉的肩膀上。
水日皿立刻抬头瞥他一眼。
鸿羽:“……”
他觉得水日皿看向他的这一瞥里全是不满。
但转瞬即逝,他没看清。
水日皿缓缓道:“若想证明我的猜测,有一种办法。”
白听泉忽然笑了:“浓雾封城,而我只需要离开洛溪镇,看看浓雾情况如何,或者看看有没有人阻拦我,就能知道是不是宣谒之庭那些古板的家伙对我出手了。”
水日皿颔首。
白听泉拱手道:“今日多谢,未来之日凶险,不如你先行一步,赶去琅剑宗,若你我猜测是正确的,那你离开我之后不会有任何危险,等我解决了缠在我身上的事,我就回去,希望我们能在琅剑宗重逢……”
却不知这句话哪里让水日皿不高兴了,他嘴角重重地压了下去,忽然站起身:“我同你一起。”
白听泉有些惊讶。
“此行凶险,”水日皿站在他的对面,神色坚定,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鸿羽,“你需要一个帮手。”
言外之意,像鸿羽这种鸟,根本连帮手都算不上。
白听泉见水日皿这般,也确实不好说什么,既然水日皿愿意帮他,他自然也不好再推拒……
他们又敲定了些细节,便准备夜晚行动,趁着现在时间还早,他们可以多休息一会。
之所以定在太阳落山之后,黑夜来临之时,一是因为不会惊动到普通的百姓,二则是借着黑夜的氛围,一切阴谋诡计都会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
入夜之后,整个洛溪镇变得格外诡异阴森,浓雾笼罩,乌鸦鸣啼,处处都变得仿若阴间。
白听泉一身红衣昳丽,却因森白浓雾笼罩着而变得发灰,暗淡,他身旁的水日皿一袭白袍更加刺目耀眼,他们两个并肩走着,一红一白,像是冥界的领路人。
两人靠近城墙大门,雾气已经厚重得令他们伸手不见五指。
白听泉作势要迈出城门,他回头望去,却忽然看见不远处默然有一人影站立。
这个人仿佛是凭空出现的,无声无息,宛如鬼魅。
白听泉心中有底,此刻基本可以验证白天里水日皿的话是正确的了。
白听泉开口要问,却忽然感觉喉咙一阵干涩,他瞬间失声,而这一刹,他看到,身旁的水日皿无声地栽倒在地,连一丝反抗都没有。
白听泉眉头紧蹙,斩运应声出鞘,粘稠昏暗的红光划破雾色烟纱,照亮了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白袍,金纹,从上到下都包裹得极为严实,只露出了一双纯黑色的眼珠。
白听泉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这人的扮相,与当时在温止渡劫的洞穴之外,他杀死的那个人的扮相,一模一样!
白听泉冲破禁锢,喉咙中都有了血腥味,他吼道:“你是谁?”
这些人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是他,还是温止,还是要将他们师徒两个都斩尽杀绝?
神秘人露出一个怪诞的笑容,嗓音阴测测的:“你一个将死之人,知道这么多是干什么?”
话音还没落下,神秘人悍然出招,式式刁钻毒辣,几乎叫白听泉难以抵挡。
但白听泉从来都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
他体内已经炼化了雷劫之力,实力也早已到达了引灵六阶,他体内的灵力醇厚敦实,稳扎稳打,虽然进阶缓慢,但一旦进阶,必定实力水平要比同阶的人更高一层。
白听泉不甘示弱,汹涌澎拜的灵力灌入斩运,呼啸着助他与神秘人一战。
一时间,不知是神秘人没有预料到白听泉的底子竟如此扎实还是白听泉真的发挥出了自己全部的实力,他们两人一时间竟然势均力敌,剑刃与灵力飞刃碰撞出火花与飞星,火星在夜空之上闪烁,刹那间璀璨漂亮。
白听泉大伤初愈,数十个回合下来,如此高强度的对决之中,白听泉终于还是渐渐落了下风。
可转机乍然显现。
不知从何处凭空飞来一片竹叶,神秘人反应飞快,迅速以灵力劈裂竹叶,但他的这一个分神,却直接导致……
战场之中的分神是致命的。
斩运裹挟着红到变紫的火焰,朝着他的命门,劈砍而来。
神秘人躲不开,硬生生地受了这一击。
白听泉有着绝对的优势,不过几招,白听泉一剑刺中了神秘人的胸腹,血液淌出,神秘人彻底没了生息。
白听泉喘着粗气,随意抹了抹自己身上的被对方切割出来的刀口,一把掀开了神秘人的面具。
霎时,白听泉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凉下来了。
这个神秘人,与之前那个,相貌一模一样。
一样的普通,一样的没有记忆点,但白听泉就是知道。
这两个人的长相,毫无差别。
白听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中的不安更甚。
而他却不知,他身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满了人。
这些人静默地看着他,像是在表演黑白默片。
这些人的衣袍制式以及细节要稍简,但仍是白袍金纹,白听泉刹那间明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人,是从宣谒之庭来的。
为首那人鞠躬行礼,刚要开口,
白听泉却忽然感觉到身后刮起了猛烈的风暴,一柄尖锐银白的长剑从风刃之中刺出,白听泉认得。
是观海!
原本的水日皿,身形渐渐拔高。
一道雪白的身影,从风暴中心走出,他神色平常,眉眼疏冷,却奇异地仿佛能够凝聚世界所有的光。
白听泉哑声轻喊:“师尊。”
原来,刚才水日皿是在装晕。
一刹那,银剑铮然嗡鸣,风声、潮声、松涛声,声声入耳,他缓缓站定,护在白听泉身前一步,冷然俯视那些白衣人。
为首那人终究还是承受不住威压,鞠躬行礼:“沧浪君。”
十数个人紧随其后。
“尔等所来是为何事?”
为首之人俯身道:“是为天谕之事,天谕之令,白听泉应收入宣谒之庭……严加管教。”
为首之人似乎是想说处死,但他想了想,才拐了个弯。
温止冷笑,骤然亮剑,银色的剑刃在月光之下更加银白闪亮:“本座的弟子,还轮不到尔等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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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生日宴会 阴阳大师就是你,李问清
宣谒之庭终究还是忌惮着温止的, 况且温止如今已是大乘期的修为,弹手之间令他们灰飞烟灭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为首之人面色有些难看:“沧浪君,这是天谕的命令, 我等也是身不由己。”
温止眸色沉了一些, 白听泉企图从温止身后探出头来, 想看看宣谒之庭这些人的嘴脸如何, 但温止偏偏像一座山一样矗立在他身前,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也在尽全力,保护着他。
温止淡淡道:“天谕命令你们对白听泉收容管教?”
为首之人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温止雪亮的剑刃,额角渗出汗来:“沧浪君稍安勿躁, 天谕此种要求我们起初也十分疑惑, 但天谕之命不容我们置疑,我等也是想先将沧浪君的爱徒带到宣谒之庭,再综合讨论来定。”
若是从前,白听泉听到这番话, 可能已经可怜兮兮地攥着温止的衣角, 眼睛湿漉漉地看向温止,道:“师尊,不必动怒, 弟子和他们走吧。”
但今天, 白听泉只是垂着眼,没有发动茶艺技能。
他也想看看, 温止究竟会为他做到何种程度。
温止忽然厉声:“这城中浓雾可是由尔等所引起的?”
为首的神官立刻摇头:“沧浪君,您误会我们了, 这浓雾绝非我们所为, 宣谒之庭向来与凡间交好, 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温止眸色渐深, 声音淡漠:“我徒白听泉在协助我搜查洛溪镇起浓雾之因,你们今日难道是执意要带走他,阻挠我琅剑宗行事?”
温止的话毫不客气,长剑横出,逼人的威压在他身周蔓延,这些神官们大气也不敢出,非常忌惮温止,连忙否认,只好作罢,最后悻悻地逃了。
等到那些人走远了,温止才转过身来,低叹一声,下意识抬手,想去揉白听泉的头,却被白听泉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白听泉嗓音冷冷的:“水日皿!”
一切痕迹都太过明显,他起初还不敢相信,最后却发现,温止其实连隐瞒的心思都没有。
刚才也不过是装晕而已。
水日皿,三个字拼起来,就是一个“温”字。
温止唇角微勾,含笑看他:“正是为师。”
白听泉没有忘记自己还在和温止赌气,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很好:“那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温止没有和白听泉计较语气的问题,声音依然温柔:“并非跟踪,我听魏薰说,你接了黑色悬赏令,独自下山了,我便过来看看你。”
温止这一句话,像是根小木刺,软软痒痒疼疼地刺在了白听泉心上。
白听泉一刹那间想到,他在湖底即将窒息的时候,那个救他的人,为他渡气的人,双唇相贴的人,该不会就是……
白听泉的思绪立刻刹车,不敢再想,但刹车之时,那些七零八碎的想法又钻了出来。
——温止和他接吻了?
转瞬之间白听泉有些控制不住的血液上涌,那些血液全都涌到了他的耳尖上,薄薄莹润的一层雪白肌肤之下,是滚烫的血液。
温止很坦然,他微微俯身,与白听泉平视:“听泉,不要生为师的气了,好吗。”
白听泉微怔,一双琥珀色的圆眼睛湿湿的,却也温柔惊讶地看他。
蒲叶给他的开导,以及他整整一夜的反思,他终于明白了。
也是可笑,他活了将近千年,一门心思扑在修炼上,竟是连如此简单的事情也需要老友来开导,真是惭愧。
沉疴还需对症下药。
温止双瞳如寒星,温声道:“听泉,是为师有愧于你……”
“这么多年,为师其实一直在找你。”
很想找到你,让你永远在我身边。
过往从温止的嘴里说出来,总是给白听泉一种这并非真实的错觉。
在魔宗牢狱里,白听泉救了温止,温止也的确是故意借白听泉与他私下交往这个缘由让白听泉受到了魔宗的制裁,而他自己得以击杀十三天魔王。
白听泉也由此彻底消失在温止视线之中。
但温止忍痛离开魔宗之后,曾多次返回魔宗,企图找到白听泉,带他离开这个深不见底的魔窟。
可是,白听泉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变成了真正的魔宗圣子。
真与善在他心中消失,他癫狂,疯癫,双手沾满罪恶的鲜血,毫无同理心,简直就像是……一个恶魔。
温止无法将这种状态之下的白听泉带入修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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