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向地图。
“这里什么都没有呀。”文娴偏着头,左看右看,确定自己没看错。
地图上只在此标注了几道表示山峰的图例,周围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地方?”这座山并无名字。
谢观河眉间微微一蹙:“这里……是逢山村?”
他们前年从京城前往摧雷山庄参加武林大会,曾顺道去过一个荒僻山村。
村子太小,地势偏远,大衍地图上并无记录,只有去到当地才知道。
杨闻拓微微点头:“这地方,曾发生过村民染煞的事件。”
他简单几句给众人说明去年他们所遇之事。
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阵法。
“其实……”迟肆嘴角微扬看着他,目光中夹杂着微乎其微的歉意,“我当时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们。”
“以前我没打算暴露真身,况且你们也不信神仙鬼怪。”
那时他被他们当成一个从郊县里出来,迷信鬼神的乡下穷小子。
即便露了一手阵法,也没人会觉得他是神仙。
杨闻拓斜目瞥了他一眼,他急忙解释:“我并非故意隐瞒,只是没说。当时村民染煞,但全村有两个人幸免。”
谢观河点头,他还记得:“是一个叫玲儿姑娘,和让我们借宿的孟婆婆。”
迟肆对老谢耳闻则诵的良好记忆生出一星半点可有可无的佩服。
自己早就忘了她们叫什么。
“那个姑娘没染煞,是因为我给了她一枚铜板,那上面留有我的一点灵息,一切邪煞都浸染不了她。”
“即便只是过手之物,也会沾上一点残留灵息。我境界高深,就这一点点灵息,就能超过许多价值连城的辟邪珍宝。”
他本还想长篇大论,吹嘘自己修为如何了得,他给人的物品,上面沾染的灵气可让邪祟避之不及。
杨闻拓似笑非笑,目光如锋掠过,他脊背一挺,急忙解释正事。
“还有一个没染煞的,不是人。”
“不是人”这三个字让春光直射的御书房里温度陡然骤降。
几个姑娘并未见过孟婆婆,却觉得屋内似乎起了一阵阴风,背后有些发凉。
偏僻山村,村民中邪,还有一个不是人的老婆婆。
似乎齐聚了妖怪故事的所有内容。
“逢山村处有一个灵脉节点,我那时初来乍到,除了京城没见过的地方,不太清楚这个世界的情况。那处灵脉的灵气还比不上幽天灵气最弱的地方,我也没当一回事。”
“后来跟着你去了好些地方,”他眉眼温柔,笑看向杨闻拓,“我才知晓,那里已是这个世界灵气最强的几处地方。”
总是暗中贬低别处,早已成了融入骨血的习惯。
杨闻拓无奈,只能一笑置之。
“我当时以为那个老婆婆是山灵,就是凡人所说的山神。现在想来,她应该是埋于地下的某个法器生出的器灵。”
“老四,你的意思是说……”杨闻拓并不关心那位老婆婆到底是什么灵,但从这句话中,已经猜出对方要说什么。
迟肆点点头:“逢山村必然也是封印的六个地点之一。而且有个活的器灵在,她肯定知道许多事情。我们直接去问她,比翻什么书都来的快。”
“那还等什么!走啊!”文娴感动地快要跳起来。
她再也不想翻书。整架整架的书海,让她快溺死在里面,都不知道烟烟到底是怎么找的。
她一激动又想去拉杨闻拓手臂。
迟肆不动声色移了一步挡住她。没让人发现他早就拉了圣上的手,紧扣不放。
众人打算即刻出发。逢山村位于京城通往凉州的途中,快马加鞭星月兼程一两日就能到。
可迟肆不干。
他刚立了功邀了宠,圣上不好好宠幸他几回,不,走。
直到三天之后,才哈欠连天地早起出了宫门。
一帮亲信皆劝祥渊帝,圣上千金之躯,不宜东奔西走,此事交由别人去办,他在京中等候。
但国师又不允。
“事关远古封印,需要真龙之力。”
这个堂而皇之胡说八道的借口,让人将信将疑,却找不出半点可以反驳之处。
祥渊帝和国师以参拜龙脉为由,微服佯装成某个富商大户,带着一众同样乔装的高手亲卫出了京。
这回出行,迟肆第一次坐上了马车。
此时方才后悔,为什么事到如今才知晓马车的舒适。
马车速度慢于骑马,多花了一倍时间才到村子。
可迟肆还嫌快了。
修复人间封印一事还有几年时间,他一个下凡神仙,从来不着急。
……
逢山村处于此方世界最大一个灵脉节点之上,灵气充足天高气清。
即便各地天灾不断,此处仍是绿遍山原,春雨如烟。
此时正是农忙春耕时节,村人在田间弯腰秧苗,黄牛锄地。近处青苗映着远方苍山,尽显勃勃生机,烟雨繁忙又安宁祥和。
“上次来的时候是秋天。”谢观河轻叹了一句。
迟肆和杨闻拓脚步突顿,同时沉默。
上回他们来此地时,一路同行的还有谢观柏。
路上稻谷飘香,蛙声蝉鸣不断。
而如今,秋去春来,物是人非。
三人沉默了片刻,半晌后又若无其事般各自心照不宣,走入村里。
逢山村遗世独立,平日少有外人到访。
那一年曾因为出了有求必应的神仙而名声大噪,来村子上香许愿的人流车马纷至沓来。
后来神仙庙被烧,短暂的熙来熙往后,又迅速恢复了宁静。
今日来了一队穿着锦衣的富贵人家,不少村民纷纷跑至村口,好奇观看。
“迟小哥?!”围观人群中忽然有人一声惊嚷,一个俏丽的妙龄少女挤到人前。
“你又来了?”
是那个叫做玲儿的姑娘。
即便已经过了一年有余,她对迟肆依然记忆犹新。
娇俏的笑意喜形于色:“你这回来是要做什么?”
她记得一清二楚,他走的时候曾说过,若二人缘分未尽,终有相逢之期。
没想到真有未尽的缘分。
这时村长遣来的某个村民也到了村口,相询同样的问题。
这群穿着富贵的高门大户来这荒山小村做甚?逢山村已经没有有求必应的神仙了。
“请问孟……”谢观河正要说明来意,询问孟婆婆此时在何处。
却被手肘一撞,顿时闭口不言。
“我们专程来找玲儿姑娘。”杨闻拓笑答,“我家老四有事找她。”
玲儿一惊,脸上霎时起了一片烟霞。
迟肆呆眉楞眼。
圣上喜怒不形于色,神色淡然却是睚眦必报。
若这桩差事没办好,他可能真要被打入冷宫。
第206章
看热闹的村民逐渐散去,也有一些稚童跟在这群外村人身后,好奇打量。
“迟小哥,你专程来找我,是为了……”玲儿烟视媚行,羞赧着低下了头。
迟肆根本没想起过她。只是这时不好直言直语扫了姑娘脸面。
该怎么说呢?
有了!
他灵机一动:“我专程来看看,玲儿姑娘当初向神仙许的愿望实现了没有?”
依稀有点印象,这个姑娘的愿望,是要当一个女侠?还是寻一个如意郎君?
“没有!”玲儿瞥了瞥嘴,“庙里那个装成神仙的妖怪,怎么会灵验。”
“那年村里那么多外人来村,我都没遇到如意郎君,如今,”她仰头看天,长叹一声,“这村子平日都没人来,我去哪儿找?”
她又半垂着眼,脸色微羞看了一眼迟肆:“就为这个?就没别的事?”
“玲儿姑娘的愿望虽没实现,但我的愿望实现了。”迟肆眉语目笑看向杨闻拓,痞里痞气:“离开村子不到半年,我就找到了如意郎君。”
虽然昨年来逢山村时,心中愿望并非如此。
但他找到了机缘,也找到了姻缘。
杨闻拓听到这么一句,不禁轻笑一声。
玲儿一愣:“你成婚啦?”
圆润大眼里闪过几分失落,又含着几分祝福:“迟小哥,恭喜你。”
“所以姑娘不必泄气,说不定很快,你就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唉,”玲儿又叹了一口气,“一直待在村子里肯定没办法。”
她又扬起嘴角,得意一笑:“不过我的武艺现在已经不错。我正打算春耕完后,就出村去别的地方看看。”
“玲儿姑娘还在修炼那门功法?”
她的话让杨闻拓和谢观河同时一怔。
“练啊,为什么不练,我又没被邪祟附身。”玲儿不以为然,又带着几分委屈,“村里找不到别的武功,想要习武只能靠这个。”
“那件事发生之后,大家也还是继续练着。”她看向迟肆,“你不是说只要没人再来布下法阵就没事吗?”
村民对当时被邪祟附身一事记忆全无。后来也没人再被邪祟附身过。
迟肆调侃:“村里灵力充足,适合修炼。姑娘天生根骨就好,你现在出去已能胜过许多江湖高手。”
这话十分受用,玲儿嘿嘿笑了几声,还舞了几拳,虎虎生风。
“可这门心法……”谢观河眉头微皱。这个功法极易让人走火入魔。
“她只要带着我给的铜板就没事。”迟肆小声解释。
“哎!我们怎么走到这儿来了?”玲儿方才和他们边走边聊,也没注意路。此时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孟婆婆家门口。
“那年在这里住过一晚,孟婆婆对我们有一宿之恩,既然都走到这里,也顺便探望。他老人家最近可好?”
迟肆不动声色询问起孟婆婆的情况。
“挺好的。”玲儿笑答:“孟婆婆身体比村中好些年轻人都要健朗。”
“孟婆婆是什么时候搬来村子的?”
“这我可不知道。我出生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了。听我爹娘说,他们出生的时候她也已经在了。孟婆婆平日不和村里人来往,大家对她不怎么了解,但她应是村中年龄最大的一位。”
迟肆附到杨闻拓耳边,悄声炫耀:“年龄这么大不可能是凡人。我是不是没说错。”
“她从一千多年前就住在这里?”杨闻拓有些惊奇。
“应该没有这么久。”迟肆解释,“法器被埋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后来才渐渐生出器灵。”
此时玲儿已走到院门边:“我今日没在村中见过她,她应该在家里。”
她重重敲了几下门,大声喊道:“孟婆婆,是我,玲儿。那年在你院子里住过的人还记得吗?他们来村子探望你了。”
叫门之后,院内并无动静。
“孟婆婆不在家中?”谢观河问。
“她在。”迟肆能肯定。
虽然一丝灵气极其微弱,若有心去探查,还是能分辨出一点不同于天地清气的气息。
“这个世界无论修士还是法器,灵气都太弱。我要靠得很近才能查探到。”他假装朝杨闻拓诉苦,实则暗含炫耀之意,“在幽天要找修士就很容易。”
杨闻拓斜了他一眼,已经累得不想理会。
“孟婆婆平日应门就很慢。”玲儿也解释,“可能是年纪大了,在门外等一会就好。”
她刚说完,院门悄然无声打开一条缝隙。
门缝中骤然出现一只眼睛。
眼色浑浊,下垂的眼皮盖住一大半眼目,一动不动看向门外,带着一股沉沉死气,却又似乎隐隐约约闪露一股刀光,无端让人心生寒凉。
“孟婆婆,你还记得他们吗?”玲儿又说了一次他们的来意。
除了玲儿,孟婆婆平时不让别的人进她的院子。
浑浊又似锋锐的目光从离门最近的谢观河身上扫过,视若无物一般又看向其他人。
杨闻拓和身后站着的几名亲卫也没让她的目光有任何变化。
直到看见旁边的迟肆。
“你来了。”苍老粗粝的声音突然响起。音调并不大,院外众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也莫名生出一点冷意。
“来了。”迟肆扬了扬嘴角,轻狂笑音中有些懒散的痞气,仿佛眼前站的并非一个八十老妪,而是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你一直在等我?”
“请进。”孟婆婆转身走入院中,“院子小,只容得下三四个人。”
杨闻拓看了一眼众亲卫,示意他们等在外面。
迟肆和杨闻拓,以及谢观河这三个曾经借宿的人推门入了院,玲儿也跟了进去。
她刚一入内,院门突然嘭的一声重重关上,差点夹到衣角。
“已经知道了?”孟婆婆走到院子正中,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看向迟肆。
“猜到一些。也不知猜得对不对。”迟肆笑意张狂,将自己之前的推测告诉了她。
“书上是这么写的?”苍老声音粗粝冰冷,没有半点起伏曲折,“道君猜得没错。但并非全部。”
“老生并非器灵,只是千年之前吾主有意留下的一抹神念。等在此处,就是为了告诉后世之人,当年的真实情况。”
“若再这么下去,不出几年,这个世界即将满是灾祸。”
完全不知何事的玲儿有些茫然,她跟着进来,听了一个有趣的神话故事,越听越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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