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我出村的时候,也要像她那样穿一身帅气男装。”
“迟家是在哪儿来着?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去看上一眼。”
“孟婆婆,我们已在梦境之中学会封印法咒。”杨闻拓不欲她再说迟家,不动声色将话转入正题,“现在就修复法阵。”
“我来我来。”迟肆将人拉过,轻狂一笑暗带显摆,“凡人以自身精血修补法阵,会减少命数,但我不会。我修为高深,随便补补破损的法阵,小事一桩。”
别说这对他而言易如反掌,就算真有什么损害,也决不会让阿季去承受。
杨闻拓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真不会有事?”
“有!”他瞬间改口,“会消耗大量灵气,得采阳很多次才能采补回来。”
金质玉相的容色瞬间一楞,杨闻拓沉默无言。
“放心,没事。”迟肆嘴角挂上一抹狂妄又爱意深含的坏笑,长腿大步一脚迈到院子正中。
“老谢,把你剑给我用用。”
他接过谢观河递来的长剑,意态悠闲地在地上划起符咒。
随着剑尖在地上龙飞凤舞,一道道阵纹显现。
先是微弱淡光,柔和润目。随后光芒越来越盛,强烈光线仿若一柄柄细小剑影,绚璨光耀,亮得有些刺眼。
过了片刻,炫光又逐渐暗淡,流彩光华沿着阵纹一路延伸,直至消失不见。
“好,了。”
迟肆将剑扔给谢观河,朝杨闻拓眉欢眼笑:“这样就行了。有我的法力在,最少都能维持千年以上。整个九重天也没几个修士能轻易破坏。”
几个拜别了孟婆婆,离开院子朝村口走去。
“没想到那时在江湖上掀起巨大风浪的道藏,竟然真的存在。”谢观河微微一叹,“而且真是迟家之物。”
他们来逢山村修补法阵,竟还知晓了一桩江湖秘事。
迟肆也觉得有些意趣。
他当初来这个世界,化作凡人寻找破境机缘,顶替了一个普通百姓的身份,没想到无缘无故被卷入江湖纷争。
但雷厉风隐姓埋名,迟向婉夫妇逝世太早,并未来得及将道藏传给自己的儿子。
因此无论是他,还是凡人“迟肆”,都不知这件事。
他眉语目笑看向杨闻拓:“如果不是因为你想要道藏,不知我们会以什么样的形式遇见。”
如果不是道藏传言,他不会那么快遇到他的机缘,他的此生唯爱。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天定因果。
“此前我一直没弄明白,到底是何人传出道藏在你身上的传言……”杨闻拓话音未完就被人打断。
“不是你……不是隐逸阁散布的吗?”迟肆有些惊讶。他记得阿季说过,二十多年前曾短暂出现过道藏传闻,雷厉风又突然从江湖上消失,他对这桩秘事很感兴趣。
不是阿季为了道藏,在二十多年后重新散布的谣言?
“不是。我是在听说了道藏传言之后,查过隐逸阁的记录,才知道或许和雷厉风有关。”
产生这一误会时,他正想着同迟肆绝情断意,因此当时并未将误会澄清。
后来得知他真是神仙,也没再说起过这件事。
“隐逸阁至今没查到,那则流言到底是何人所为。”雅致眉眼微微一皱,“孟婆婆说,有人故意破坏封印,我在想,两年前道藏传言是不是同样出自他之手。”
“这人到底是谁?”
“会不会有这一可能,”迟肆思忖片刻,说出自己的猜想,“迟向婉曾说过,当时完成法阵的那一批修士,许多都曾留下后人。过了一千多年,只剩了迟家。”
“但或许,除了迟家还有别的修士后人。他和迟家人一样知晓封印一事,却并不像迟家以保护封印为己任。”
“我也是这么认为。”杨闻拓点头,“可他为何要故意破坏封印?天下大乱对他有好处?”
“为了成仙。”清朗声调露着几分不屑的轻鄙嗤嘲,“这个世界所有先天真气皆被封印,修士后人也成了凡人,不能再入道。必然会有人不甘心作为凡人渡过短暂的一生。”
“虽能用愿力修行,愿力毕竟麻烦,你得帮人实现愿望,别人才愿意给你进贡香火。可若是封印破损,天地真气重回世界,他就能和别处世界的修士一样正常修行,不用再负心违愿当一个有求必应的神仙。”
“至于凡人染煞,成为嗜血的妖魔,他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身为凡人的杨闻拓和谢观河沉默不言,这已经不是他们能想象得到的领域。
“说起来,朔方的引煞法阵你们还记得吗?”迟肆又道,“若逢山村,摧雷山庄,瑶山和朔方的法阵都是他的手笔,那就还有一个问题。”
“他的修为增强了,并且短短两年间突飞猛进。这样的修炼速度,即便在幽天也没几个人做得到。”
恣意轻狂的神色少有地收敛了几分,带着正色:“我怀疑,他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他精通阵法,如今又有了可以搬山填海的修为,可这样一个修士,我竟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杨闻拓神色微变:“很难对付?”
“怎么可能。即便他能修成化神我都不怕。”迟肆不忿哼声,“我只是觉得奇怪。按说如果这个世界出了金丹境界的修士,我怎么也应该有点感应。”
“或是他的修为并没有这么高,只是有什么特别厉害的道法?”
“或者他先祖当时藏了私,给他留下一件特殊的法宝?”
“再或者……”
他扶着下颌喃喃自语,杨闻拓不知所云,只能默默听着。
一行人很快走到村口,玲儿有些不舍:“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要不干脆在村里住一晚,明日再出发?”
杨闻拓淡笑着摇了摇头。
迟肆这时从沉思中回过了神,悠懒痞笑:“你不是马上就要离开村子,去江湖上闯荡?我给你的那枚铜板可要放好,即便没钱,宁愿饿几天肚子也别把它用了。”
“我随身带着呢。”玲儿豪爽轻笑,“本来只是想做个纪念,没想到居然是神仙给的东西。”
笑容又微微一暗:“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若是缘分未尽,自然有重逢之时。”迟肆紧扣身边细长冰凉的手指,眉飞色舞笑道:“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也能和我一样,寻得一个如意郎君。”
“承道君吉言。”玲儿脸上离愁别绪全消,高挥着手目送车队离开。
第210章
离开逢山村后,微服出巡的帝王车队并未返回京城,而是朝着另一处阵点所在——摧雷山庄方向前行。
如今他们已经知道了六处关键宫位,只要将法阵加固,就能消除即将到来的灭世灾祸。
再次重走通向摧雷山庄的道路,比上一次耗费的时间还要长。
为了避免帝王多日疏于朝政,惑乱后宫的妖道还假意惺惺用了法术,每隔几日,午朝时瞬间回到了金銮殿。
心思通透的人间九五之尊,这回是头一次没想明白,这趟行程究竟有何意。
“莺飞草长,杨柳醉春烟。春暖花开时节,圣上不是应该微服出游,欣赏江山春色?踏春远游和朝中事务两不耽误,圣上,我聪不聪明?”
妖妃为自己的主意沾沾自喜,得意忘形向圣上邀功讨宠。
帝王冷目如刀,咬牙切齿无话可说。
主意虽不错,但远游和朝堂两不耽误,也需要别的代价来偿还。
妖道又施了法,一路采阳补气没停过。
远游赏春恐怕才是妖道的目的。
……
微服车队快要行至凉州城时,杨闻拓蓦然问:“老四,摧雷山庄怎么进去?你……要去见雷万钧吗?”
摧雷山庄的人如今知不知道,大衍朝的下凡真仙,当朝国师,是那个曾一度被他们误以为雷厉风儿子的迟肆?
何况武林大会之时,朝廷和江湖结下大梁子。
山庄如今后继无人日渐式微,但依旧是凉州城的地头蛇。
迟肆闻言一怔,他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去!”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思忖了几息:“这样,我半夜用个障眼法独自进去,加固好法阵就出来。你们就在凉州城内等着我,不必和他们见面。”
他曾借用了凡人“迟肆”的身份,和雷家也算有一丝因果。
只要摧雷山庄不再威胁朝局的稳定,他不会出手中断山庄剩余的运数。
“这样也好。”杨闻拓点点头。
免得他们为了入庄绞尽心思,也可避免仇人见面眼红,再起争斗。
行至城郊,路上行人陡然增多。华盖云集,车如流水马似龙,摩肩擦踵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道路不畅,马车只得慢下来,大半个时辰也动不了几步距离。
“怎么回事?”迟肆问驾车亲卫。
亲卫的回禀隔着车门传来:“前方有座神仙庙,平日来往的香客就多。现在又正逢祈春期,百姓们都要入庙请香。”
杨闻拓调谑:“供的哪一路神仙?香火这么旺盛?”
亲卫回:“供奉的国师。这座庙是新建不久的国师庙,据说请愿灵验。不止凉州城,附近县镇的百姓也时常来此处求拜国师。”
车内两人瞬时一愣。
杨闻拓眼含戏谑,上下左右将对方仔细打量:“国师也是一位倾听凡人愿望,有求必应的神仙?”
“别人的愿望我不听不管。”国师扣住勾撩自己下颌的细长手指,放到嘴边,“若是圣上向我许愿,定然有求必应。”
他蓦然想到了一件事。
“圣上,反正路也堵了,要不我们今天不走了,晚上就住庙里。”艳色双眸笑意恣心狂妄,露出一点暗藏不住的邪意,如祸世妖魅一般诡丽,“我还从没去过自己的庙宇。”
被诡艳妖魅迷惑的帝王忖思片刻:“好,就依爱妃所言。”
新建的国师庙在城郊一座小山坡上,规模宏大。
即便通往庙门的道路修得宽阔平整,奈何香客太多,庙内供奉的国师本人,也被车马人流堵了大半日才缓缓到达庙门。
“国师是否要去正殿上三柱清香?”杨闻拓调笑,“朕是否也应该给国师供奉一点香火?”
“本国师不要香火供奉,只要贡品。”国师轻扶帝王下车,艳目飞速闪过一缕怪异坏笑:“圣上在车上累了,我们先去客房小憩半日,晚上再去大殿上香。”
杨闻拓眼露一丝疑惑。
哪有夜晚上香的?
贡品?
国师只笑而不语,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
两人在上客房中酣睡小半日,到夕食的时间才起来。
斜阳西峰倦鸟归林,四处缥缈着香蜡烛火的淡味,白日喧哗已经散去,庙院中有种独特的庄严宁静。
吃过饭,迟肆便要拉着杨闻拓去正殿进香。
“求神拜佛,圣上要不要换一身白色的衣服?”
这个夜间参拜本身就很可疑。
对方一脸有意隐藏却又克制不住的浪荡笑意,更让杨闻拓觉得蹊跷古怪。
“老四,你到底想搞什么鬼?”
拜神需要什么白色衣服?这一谏言被圣上果断否决。
“进了正殿你就知道。”迟肆脸上的不怀好意完全遮掩不住。
杨闻拓想问个清楚明白,却已经被人扣住手,温柔却强势地拉入正殿。
殿内空无一人,已被打扫得干净,透着一股冷清。
殿中四角和供桌上都燃着长明蜡烛,将整间大殿蒙上一层朦胧暧昧的辉黄暖光。
二人来到大殿正中,杨闻拓看了一眼殿中的国师神像。
“老四,”他轻声谑笑:“这是你在天庭时的样子?”
不知神像是何人塑,法相庄严慈悲肃穆,让人深感神仙度世之威严。
就是和眼前之人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迟肆哈哈一笑:“天庭也没有长得如我这般花容月貌的神仙。”
也不知那些凡人是靠着什么样的想象,描画出神仙的相貌。
将目光从神像处移至眼前人,他笑问:“国师帮大衍解决了煞气天灾,值不值圣上的一次供奉?”
虽然封印还未完全修补,但已经知道方法和地点,修补起来易如反掌。
要不是找借口采阳补气,他半天就能御剑飞遍整个大衍,将剩下几处阵点加固。
玉质眉眼微微一弯,雅润目光透净轻灵,又有着勾魂摄魄的澄澈诱惑。似如一柄淬着剧毒的绝世利刃,光华流转,一剑致命无药可解。
“不知国师需要何等供奉?”
“我要一个贡品。”清朗音调染上几分粗沉喑哑,满溢着蚀骨的深爱与情念,“大衍朝最宝贵,最独一无二的贡品。”
他要大衍的帝王作为贡品,将自己敬献于他。
一阵悉索轻响,衣带落地。
润泽笑音如溪流轻淌,又含着极致引诱的细沙:“这样的贡品国师可否满意。”
迟肆呼吸瞬间一窒。
饕餮恶鬼刹那之间现出原形,将贡品一口吞入腹中。
庄严神像之下,纠缠了两道绮靡身影。
他终于如愿以偿,尝到了供奉给自己的贡品。
他要让贡品在自己的神像面前,跪拜哭泣着向自己许愿,求自己放过他。
他如愿以偿,听到了销魂滋味轻泣低吟的求饶。
敬献妖道的贡品再次醒来之时,天色已经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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