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季只是出门一趟,过会就回来?
迟肆眼前霎时绚亮,心中阴霾一扫而光,又瞬间乐开了花。
他笑逐颜开眉语目笑:“你早点回来就行。”
齐孟在一旁冷笑了一声,和齐季一同出了门。
两人一走,迟肆眼色瞬然微变,明艳眼眸染过些许似有若无的暗光,身形如影似电悄然跟上了二人。
***
齐季跟着齐孟,去往了一座富丽堂皇的酒楼。
走入顶层雅间,里面已有一人,悠闲独坐逍遥烹茶。
见齐季入内,杨辉羽眼角微抬,漠不经心笑看了他一眼:“你要是就这么死了,答应我的事怎么办?”
“我这不是没死成吗?”齐季温润眼角带着一丝轻谑,仿佛事不关己,“不知杨大人有何要事……”
他意态怡然走到桌边坐下,却在见到桌上之物时,神色微变。
半粒黑色药丸摆在净如玉雪的瓷杯旁边,黑白分明的界限有些晕染模糊。
精致如画的眉眼黯然垂下,默不作声。
“他昨晚单枪匹马跑到阁内,跟我大打出手,从我这抢的。”
齐孟对坐入席,恨恨看了杨辉羽一眼。
“吃吧。”芊芊玉指轻弹,药丸稳立在齐季正前方。
齐季静默片刻,抬眼看向杨辉羽。
杨辉羽漫不经心玩转着玉笛,手腕上的白布夺目到有些惊心。
“二哥……多谢。”
“居然还能有从你嘴里听到谢字的一天。”杨辉羽嘴角挂着毫不在乎的笑意,“若是早知她已经给你吃下了另一半,我也不费这个功夫。”
齐季一愣,侧头看向齐孟。
齐孟凤目冷冽,视若无睹。
三人沉默对坐,茶沸了,滚出汩汩碎响。
“你们现在怎么打算?”杨辉羽用玉笛挑起茶壶把手,将茶水稳稳倒入杯中。
“怎么办?”这话似是惹动了齐孟怒意,柔软的纸页裹挟了真气,变成细锐飞刀,朝杨辉羽面前直冲而去,激荡出低吟破风之声。
玉笛瞬转,划出一道宛如游龙惊鸿的刺目白光,将硬如铁片的纸页拦在半空。
两道真气隔空相撞,震出一圈扭曲波折的风刀涟漪。
似是昨晚那场胜负未分的比试,仍要继续。
第95章
纸刀上的真气被冲散,折页悠然飘荡而下,被两只手指夹起一角。
杨辉羽漫不经心看了一眼上面游龙若风的潦草字迹,忽然轻微楞神。
他将纸页靠近了眼前一点,锐如鹰隼的目光再次从纸上扫过。
辨认了半晌,猝然笑了几声:“这是何物?”
“药方。”齐孟讥嘲,“灵丹妙药,长生不老包治百病。”
“和那套修仙的功法一样?”
“这也不用拿给家主了。”齐孟不必回答他的问题,答案一望而知,“干脆你拿进宫里,给那个老……看看,说不定咱们还能领到几个赏钱。”
杨辉羽哈哈轻笑:“少庄主对修仙一道,颇有钻研。当初在摧雷山庄,他当着那些江湖人的面传经布道,比宫里住的神仙更有几分仙风道骨。”
“是。”齐孟点头称道,“要不你把他也直接带入宫中。虽然其他方面不怎么样,至少脸还算标致,比那些牛鼻子老道看着顺眼。要是得以侍奉御前,说不定还能气气那只狐狸精。”
两人一嘲一讽,把迟肆今后的去处安排得明明白白。
齐季低眉垂眸,默不作声。
过了片刻,杨辉羽又问:“隐逸阁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齐孟冷声:“能怎么办?我待会去街上找个道士买一本书,随便乱抄几页拿回去交差,暂时堵堵下面人的嘴。再怎么也能蒙骗几个月,至于之后……”
她面无表情斜看了齐季一眼:“压不住了再说吧。”
杨辉羽事不关己,不痛不痒玩味一笑:“阿季不过在外面养了一个小白脸,隐逸阁何必搞得如此兴师动众。”
“养个小白脸差点把命养没了。这小白脸倒是值钱。”齐孟冷嗤,“隐逸阁从不做亏钱的买卖,这小白脸送入宫里讨到的赏钱,能不能把本赚回来?”
齐季仍旧端坐在侧,一言不发。
齐孟细眉微蹙:“说话。”
“……”
“说话。”
“无话可说。”
“不可救药。”齐孟忍无可忍,“阿季,你也是夜路走多遇到了鬼,被鬼迷了心窍?若他也是真心对你,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便罢了。可今日你也看到了,那小子生性顽劣鬼话连篇,你到底是看上他哪一点?”
“这我倒是可以理解,”杨辉羽在一旁适时插话道:“少庄内倾世绝色世间罕有。只要不耽误正事,玩玩倒也无妨。”
齐孟再次斜了一眼沉默无声的齐季:“倾世绝色?那不是更得把人送入宫里,和那只狐狸精比一比。”
……
迟肆跟踪着齐季,将此间一幕尽收眼底。
心中五味百感杂乱交错,不知该作何言语。
齐孟嘴毒心善,早就悄悄给齐季吃下了半粒解药,齐季纵然毒发也不会死。
就算她真的见死不救,杨辉羽也会为他抢来解药。
就算没有自己的丹药,齐季仍然不会出事。
——他不是阿季的唯一。
他不知齐季的心愿是什么。
不知他们数十年到底在精心谋划什么。
他不知道齐季的家中到底如何,父母健在?可还有别的血亲?
他对齐季的了解太少。
可他知道齐季对他至情至深,他也对阿季情深入骨。
他俩从始见之初就彼此互相吸引。
他不知齐季想要什么,但他什么都能给。
***
夕阳暮色笼罩大地,千家万户燃起灯火,炊烟袅袅倦鸟归巢,行人脚步匆忙。
齐季推门回到院中,温暖烛光从窗间映出,在青石板上投出浅浅的影子,有种与世无争的淡泊宁静。
房门大开,有人等他归来。
所有的阴谋诡计争权夺利都可以全部隔绝在门外,这便是家。
迟肆不在外间,卧房传来轻微响动。
他缓步无声走到门口:“老四,上桌吃饭了。”
眼前所见,蓦地一怔。
迟肆刚刚出浴,屋内还缭绕着氤氲水气。
墨色长发随意挽了个高马尾,雪白外袍搭在身上,内中半露不露,朦胧着紧实劲健修长如竹的身形。
倾世艳绝的脸笑的飞扬跋扈,意态张扬中又带着几许慵懒,有如三月和风清阳,绚璨夺目。
齐季淡笑,温言软语更加轻柔:“吃饭了。”
“等会吃。”迟肆将人揽到怀中,搂着走入屏风后的隔间,“水温刚好。”
他在心上人耳边低语 :“要不要我帮你。”
“不,要。”齐季轻轻推开凑近的脸,“你先出去,我很快就好。”
洗去一身尘土和疲顿,出来时候,看到迟肆又斜躺在床榻上。
他摇头轻笑着伸出手:“先起来把饭吃了。”
细长五指被另一只手一扣,下一息便被拉入高床软枕中。
“阿季,”迟肆在他耳边轻吻,低沉笑音中带着甜腻的刻意引诱:“要不要尝尝我的味道。”
灼热的温度很快被点燃,和融暖的烛光交相辉映。
“先去把晚饭吃了。”齐季温雅地将人推开,打算起身,后腰被人紧紧按着难以动弹。
“阿季,”迟肆将他紧按在自己身上,轻柔啃噬光滑的脖颈,“你明明就想。”
他们夜夜缱绻相拥入睡,他早就想着和他共话云雨,可阿季一直克己复礼忍耐着不碰他。
偶尔甚至怀疑,对方到底有没有这个心。
然而往日几乎微不可查的呼吸逐渐深沉,冰凉的身体点燃灼热,所有难以抑制的一切都将心中情念清楚昭显。
齐季半撑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微红的眼底是谦谦君子的极尽克制。
“阿肆,”他的呼吸冗长沉重,清润嗓音也染上动情的暗哑,“过段日子。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明媒正娶迎你过门,好不好。”
“不,好。”迟肆在他各处恣意亲吻,极尽挑弄。
“阿肆,”齐季按住到处惹火的手,发乎情止乎礼,“我不想,弄脏你。”
“可,我,想。”
迟肆明白对方的想法。
认为自己随时会死于非命,不愿和他跨过最后一条界限。
他不想再解释了。更不想再忍耐。
既然语言解释不通,他就身体力行地将自己的一切,完完全全毫不遮掩映现在对方眼前。
他要让心上人将自己彻底尝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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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反。勿慌。
第96章
红烛燃尽,乾坤颠倒,日夜不分。
窗外灰蒙蒙一片,不知是清晨还是傍晚。
暖帐春宵将一切隔绝在外,只剩情至深处的云雨羡爱。
(……*)
心上人风华绝艳的脸近在眼前,眼神狠戾地看着自己,极致危险又极尽诱惑。
三千世界最美的景致纤毫毕现,勾动魂火点燃全身。
冰冷而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咬牙切齿:“迟,肆,你是不是人。”
“不是!”艳色眉眼笑地轻佻狂妄,又立刻被锋芒毕现的幽寒目光盯出矫揉造作的谎言。
“……是。”
齐季忍无可忍:“迟,肆,你这个王八蛋!”
千年王八精嘿嘿坏笑,拉过他肌骨匀称的苍白手腕,轻轻揉捏着触目惊心的殷红血痕,垂涎欲滴:“阿季,我饿了。”
“滚蛋。”
见到心上人又气又恨的微怒模样,坏意得逞的王八精恃美扬威,笑得恣意张狂,甚至有些得意忘形在对方耳边呢喃低语:“阿季,我的味道好不好?”
“不,好。”
他越发肆无忌惮:“说,慌。你明明就……。”
齐季气急败坏:“给老子滚蛋。”
见心上人挣扎着要起身,他支起身体温柔扶过对方:“你再睡一会,我不闹你了。”
清润嗓音因为被迫过度沉吟,低沉沙哑,咬牙切齿:“身上脏,睡不着。”
迟肆赶忙蹿起身献媚取宠:“我帮你。”
不等对方回应,已将人打横抱起走入隔间。
(……*)
水下传来异常动静。
他身形猛然一顿:“迟,肆!你到底是不是人!”
就算武艺高强内力深厚,这体力也太不合常理。
“不,是!”
(……*)
***
天光明媚,泽被世间万物。
丝丝光缕穿过窗棂,迟肆在暖阳照耀下,从酣梦中苏醒。
走出屋外,心尖人正坐在小院中。
风华难述的身姿沐浴着阳光,拉出淡淡影子。
院中风景怡然如画,看得他心暖意热,情不自禁扬起绚璨笑容。
他轻步走到对方旁边,搂着他并肩坐下,在画笔难描的隽逸容颜上细碎亲咬:“怎么不再睡一会。”
齐季愠怒着斜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看到心上人脖颈上触目惊心的伤痕,迟肆志得意满嘿嘿坏笑。
院外巷中传来童音喧嚣,一群小孩热闹嬉笑着争抢糖葫芦。
“这有点像我以前在师门的时候。”迟肆扬起嘴角,笑意中露出一点意兴深长的怀念。
齐季一怔。
过了几息,他戏谑调侃:“你抢小孩的糖葫芦?”
迟肆轻笑出声:“曾经抢过一次。抢我师弟的。然后被一个同龄师妹给打了一顿。”
“你师门……是什么样子的?”
“让我想想,该怎么说。”迟肆在心上人脸上落下轻吻。
他真正的身份不同寻常到惊世骇俗的地步。
一两句话很难解释得清楚。
他来这里时,本来未打算涉世过深,却不知何故被卷入莫名其妙的江湖争斗。
并由此引出许多啼笑皆非的误会。
但他寻得了此生至爱。
他早就想朝齐季解释清楚,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如今总算能好好和他并坐对谈。
“我从小无父无母,被师门收养长大。”
“这我知道。”齐季温柔拉起他的手。
“不是,你们都误会了。”迟肆无奈笑着摇头,“我不是户籍册上的那个迟肆,只是碰巧和他名字一模一样,但我来自别处。”
“天上的神仙?”
“可以这么说。和你们理解的稍微有些不同,但大体上差不多。”
齐季轻笑一声,未置一词。
“虽然无父无母,但师父对我很好,同门之间也相处融洽。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亲如一家,和真正的父母兄弟没什么两样。从小到大,我过得顺风顺水。”
“看的出来。”清雅嗓音语含戏谑:“不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不会像你这样成日赖床,无所事事。”
迟肆轻笑了几声:“我在师门所学的东西,都告诉过你了。我某一日心血来潮,到凡尘寻找机缘。本是漫无目的四处游历,后来就遇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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