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就是个累赘。
“我不累啊。我只是饿。”艳丽眼梢弯出恣意张狂,他有得是力气狼吞虎咽。
齐季无言,狠戾盯了他一眼,用涵养压下怒火阴沉着脸走出客栈大厅,跃至马背扬鞭而去。
两人身披星月再次骑马上路。
到了月上中天,星垂平野阔,路上苍茫一片,万里杳无人烟。
本来一人一轻骑,迟肆蓦地身形一闪,瞬间坐到齐季的马背上,紧贴在对方身后,将头埋入温凉白润的颈窝。
“困了?”齐季抚上他手背,一同拉起缰绳,轻言软语:“靠在我背后睡会,明早到了西河我再叫醒你。虽然不如榻上躺着舒服……”
突然指尖一顿。
“迟,肆。”
后下传来□□的灼热触感,让他瞬间明白对方昭然若揭的意图不轨。
“别闹。”好气又好笑。
迟肆从缰绳上抽出手,细长有力的手指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各处点火。
“我还没在马背上吃过东西。”清朗嗓音染上低沉的故意魅惑。
“别闹了,这是在赶路。”
“我饿。”
饥渴难耐的饕餮饿鬼恃美扬威恣意妄为,根本不打算理会心尖美食的意愿,直接把自己送入对方口中。
道路平坦,马蹄颠簸。星辉洒落,风月无边。
夜风轻拂,细微风声中卷裹着破碎低吟。
风清日暖,两人同骑一马,在清晨进入了西河县城。
齐季又被砺骨了大半夜,全身酸软无力。清润眼角难掩淡雅微红,眼底却一片青灰。
染尽风华画笔难描的精致五官狠戾地凿牙磨齿,也不知身后的人到底是来鼎力相助的还是来兴风作浪的。
迟肆尝尽美味,心满意足神清气爽,艳绝眼角眉飞色舞:“我们现在去哪?”
清艳目光幽寒如刀,恨恨斜了他一眼,不想答话,拉起缰绳默不作声驱马走向目的地。
二人来到西河县衙。
“站住,干什么的?”门口衙役挡下两人,本想直接将人轰走。
一见两人姿色天成,语气瞬间软了半截:“有事来报官?县太爷今天没空,你,你有什么事把状子给我,我想个办法帮你们递上去。”
齐季心情不好人也无力,谦谦君子的举止装得有些敷衍,暗敛锋光漏了一点,透出一股气势逼人的阴寒威仪。
“把这个拿进去给你们县太爷看。”
衙役被他身上慑人威势激出全身凉意,心中顿生畏惧,又见他手上拿着的金令雕工精美华贵异常,绝非市井之物,猜出两人身份不凡,不敢怠慢。
他匆忙接过,进了县衙,没一会便跑出门口:“县令大人有请。”
迟肆跟在齐季身后进了府衙,一路大摇大摆东瞅西看,觉得有些新奇。
他不是没见过人间官府,只是以前目空一切,这种看他楼起看他楼塌不过转瞬的凡尘建筑,勾不起半点兴致。
然而如今销魂滋味在侧,香气扑鼻。身心愉悦,目之所及处也万物生辉。
县令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
想必精通养生之道,保养的极好。唇上两股八字胡都理的齐整,微微往上翘着,眼中精光乍现官威十足。
他在堂上已站了一会,见到两人入内,脸上闪过一丝惊艳。
但毕竟一县之长自恃身份,瞬间便高昂起头,作出八面威风的目不斜视。
齐季未着官服没有授印,擅作威福的县太爷本不怎么将平民百姓放入眼。但那道令牌的意义还是懂,朝廷派来的人再怎么也要应付一下。
他从京城天晴风雨问起,到旅途舟车劳顿为止,有礼有节同他客套寒暄,就是不问他来此何事,对提审犯人一事更是明知不问,故意不提。
一席官场客套话下来,假心假意体恤他们一路奔波疲倦困顿,叫来衙役要领他二人先去客栈休息。
看似热情,实际是直接将人打发走。
县令送客之意“盛情难却”,齐季也礼质彬彬接受,跟着衙役出了县衙去往一处客栈。
一路上衙役紧跟,直到目送二人入房,才回府衙复命。
县太爷为表示礼遇,还特意给他们准备了两间上房。
其结果,当然是白费了一间房钱。
第101章
“你昨晚累了,我们再补一觉?”一进房,迟肆笑意凶险,迫不及待要压人上榻吃饱喝足,然后美滋滋睡上一觉。
“老四,我们是来做什么的?”清艳眼色凶狠,斜了他一眼。
“那老头不是让我们今天先休息,改日再谈?”虽然那老头对他们假意客套,极有分寸的爱理不理,但回房休息这一点,同他不谋而合深得他心。
至于本来的目的?早就色令智昏忘到九霄云外。
他以前成日不做正事,闲暇无聊就蒙头大睡。
如今多了一件事可做,那就是吃。
吃饱了睡,睡醒了再吃。
世间绝味太过销魂可口,让他时时饥渴难耐无法抵御。
“迟,肆。”狂蜂浪蝶又要取道花丛,齐季忍无可忍。
他猛力扣住对方脉门,拦下了四处引火的手:“你要是觉得累,这几天就在客栈等我。我要出门办事。”
迟肆被天威雷霆之怒吓得不敢再狂乱妄动:“那个老头根本不愿我们见犯人,怎么弄?”
“我们直接闯入地牢?”
“你可知他为何不愿我们见人犯?”
迟肆懒散痞笑:“不知道。”
他根本不在乎。
“我也不知道。”温雅清逸的双眸露出一缕气势慑人的辉光,像掩盖在水烟缥缈的轻纱薄雾后峻峭兀立的孤峰,悬崖万丈。
“这是京兆府的捕快逮住的犯人,和他毫无关系,不过借地暂时关押。早日把这烫手山芋扔出去不是更好?为何要借故阻挠?”
“那就是官匪勾结呗。”迟肆一点就通,“西河县的那个什么门派,在他的管辖地,不可能一点没察觉。他早知道这里有人口贩子的据点,说不定,还为他们买卖运输提供方便。”
“你要是审问人犯,说不定就把他也一并供出来。”
齐季目含赞叹,弯眉看了他一眼:“走了,带你去接客。”
迟肆从心尖美食口中吃下他应得的奖赏,才饿着肚子跟着出了客栈。
两人没从正门走,开窗跃上客栈房顶,踩着勾连交错的黑瓦屋檐,脚不沾地横空飞跃离开了客栈。
二人身轻如燕,动作迅捷如逐风追电,即便是朗朗青天绕白日,也轻快如淡影,让人难以察觉。
迟肆跟着齐季远离了客栈,来到南边一处巷内的小饭馆。
此时清晨已过,离午时又尚早,饭馆内空空荡荡,只有老板在柜台处拨弄算盘,在账本上写写画画。
见人进来,老板头也未抬:“两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齐季走入最里角落处的一张桌子,行举文雅地坐下:“半斤八两阳春面,三两六钱饭蔬水。”
老板继续拨弄算珠:“我怕这么多客官吃不完。”
“那就七两二钱太仓米。”
老板手一顿,默默走到门口,左顾右探确定周围没人后将门关上,走到桌边:“季爷,什么事还须得劳烦您亲自来?”
齐季文雅一笑眼目轻挑,谦谦有礼中含着盛势满溢的咄咄逼人:“你说什么事?”
老板一愣,片刻后讪讪微颤:“若无风无雨,下一批货大约在三日后抵达西河。”
“这桩生意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过两三周。”老板低垂着头,声音兢兢站站。像是怕被人责怪没有早日发现,急忙一字一顿焦急补充,“绝不会超过一个月。”
他想了想,又解释推脱:“一个多月前,邻县发生了一场小地震,震塌了几栋民房。或许因为此事,他们才将生意移到了西河。”
“行,我知道了。这几天你们多看多听,货到了立刻告诉我。”齐季起身出门,“劫下这桩生意之前,我都在西河。”
迟肆跟着齐季出了饭馆。
“那群人拐到的下一批人,三天后运来?”
他听懂了。
那个买卖人口的犯罪团伙,从各处绑架人送到西河,找到买主后再卖出去。
西河只是他们的一个窝点,隐逸阁要顺着这条线,将他们一网打尽。
“嗯。”齐季眼睑半垂,若有所思。
听到对方说话,他抬头弯起眼梢,温色柔声:“明日我们再去找县令,想个办法先问点账目出来。”
迟肆一听,顿时眉飞色舞心花怒放:“今日没事了?”
齐季边叹边笑,无可奈何:“没事了,走吧回去休息。”
二人悄无声息,沿路返回从窗户翻入客栈房间。
***
餐六气而饮沆瀣兮,漱正阳而含朝霞。(* )
齐季俊眼微挑,神色淡然怒气满溢,双唇紧抿着咬牙切齿的愤恨,一言不发沉着脸出了客栈大门。
他受了一夜严刑啃噬,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斑驳伤痕比地牢中囚犯身上还要多。
迟肆少吃了一餐早点,饿着肚子心慵意懒哈欠连天跟在他身后,再次去往县衙。
县令早料到他们要来。
虽然派人假意热情地引入府衙内,上了茶点招待,却又说自己公务繁忙,等办完手上的急案再去见他们。
口中说着让客人稍等,这一等,就是小半天。
迟肆在房中待得无聊,肚子又饿,饥渴难耐心痒得发慌。
明明美味就在眼前,却入不了口,三魂七魄难受不已。
要不干脆直接去牢里提人?
没必要非得经过那个老头同意。
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进去,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这是官府,不是江湖上一言不合就动刀动枪的地方。”齐季看出他心头所想,无奈叹笑:“老四,你要是等得无聊,就先回客栈休息。”
江湖有江湖的血雨腥风,庙堂有庙堂的明枪暗箭。即便他是凌霄宝殿中的仙君,也得遵守凡间朝廷的规矩。
官大一级压死人。为朝廷办事,只有等。
“我不。”迟肆腹中饥渴,神情恹恹。
他忽然想到什么,艳色眼角亮出一抹邪魅的神采飞扬:“那老头今天可能都公务繁忙,一时半会出不来。你让我先饱餐一顿?”
齐季眼中锋光幽寒,如霜刀似雪剑,咬着牙忍了半响,才用涵养压住怒气没有口吐芬芳,当场骂出一声滚蛋。
煌煌天威不敢违,纵使恣心纵情如迟肆,也被吓得不敢再胡作非为。
谁料话刚说完半刻,有小吏脚步匆匆跑来,说县太爷后院有请。
“你们县太爷就忙完了?”迟肆一步三摇晃晃荡荡,跟在齐季身后。
还以为那老头今天会从早忙到晚。
小吏在前引路,恭恭敬敬道:“上头来了位大人,指明要和二位一起,同老爷商讨公务。”
原来是来了一位更大的官?
谁啊?和他们这桩生意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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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屈原 《远游》
第102章
迟肆心中正在好奇,走入后堂,就看到那县太爷奴颜卑膝跟在一个人身后,脸上笑得挤出一堆褶子,嘴里拍着马屁。
那人穿着一身紫色襕衫,锦衣华服。
他虽看不懂官服,但一看县太爷俯首帖耳的胁肩谄笑,就知道绝对是个位高权重的大官。
被朱佩紫的达官贵人听到脚步声,趾高气扬转过身。
迟肆登时就想回客栈睡觉。
“他们来了。去把人带上来。”杨辉羽目空一切地掠了迟肆一眼,嘴角扬起玩味轻笑。
“这……”县太爷卑躬屈膝立在他身后,堆满谄笑的褶子脸露出神色犹豫。
杨辉羽淡淡看了他一眼,如鹰似隼的目光锋锐慑人。
县令赶忙唯唯诺诺:“下官这就去叫人把犯人带上来。”说罢脚步不稳,近似连滚带爬出了大厅。
县令一走,厅堂内只剩了三人。
杨辉羽嘴角挂笑高昂着头,漫不经心看着二人,位高权重的显赫官气一览无余。
阳光穿过大开的房门,将厅内照的雪亮。
齐季站在两墙夹角的阴影处,温润有礼的清冷音调率先打破屋中寂静。
“杨大人公务繁忙,怎么有空来西河?”
“不忙。”杨辉羽高视阔步,语气轻慢淡笑道:“无事可做来看看热闹。”
这话让人接不下去。
大厅内又是一阵沉默。
迟肆从在摧雷山庄第一次见到杨辉羽的时候,就觉得他和齐季之间的气氛有种难以言说的微妙。
齐季上回毒发,杨辉羽为了他去隐逸阁抢夺解药,若非关系不同寻常,不会做这样危险的事。
但他俩平常除了几次公务,从来没有别的来往……
等等!
迟肆忽然灵光乍现,回想起他上回偷听他们的谈话,齐季似乎叫了杨辉羽……二哥?
他俩都姓杨……
但这二哥,到底是江湖上的结义叫法,还是真有血缘关系?
他决定晚上回去,边吃边问,问个清楚明白。
县令不知在搞什么鬼,出去了就没回来。
沉默无语的寂静将时间流动拖得尤其漫长,房内有个时计,沙沙声响更衬出宁静诡异。
迟肆靠近齐季耳边,用半大不大好似耳语,却又恰好能让第三者听见的声音问:“他官很大?”
杨辉羽昂首傲视,置若罔闻。
齐季嗯了一声,用同样的音量回道:“朝廷第一高手。三品带刀指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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