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虽不才,却也读过一些诗书,能识文断字,也会洗衣做饭。若是大人们不嫌弃,可否收留我到府上,做一个侍女。”
赵挽青容貌娇美,能被选中敬献龙王爷,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双目含泪,楚楚可怜地提出想去府中做个侍女,求一安稳住所,四个高官却无一人回应。
厅中骤然安静,只有梨花带雨的泫然低泣。
过了几息,赵挽青又继续:“若是大人们不愿收留,小女子也想去京城看看,在城中谋一生计。”
京城富贵繁华,是许多百姓的向往之处。
她反正孤苦伶仃,不如去京中闯荡。
“只是此处距京城有千里之遥,若是小女子一人独行……”
一个美貌女子孤身一人,又不会武艺,上京途中不知得遇上多少个分水帮分山帮,她到不了京城。
谢观河看了杨闻拓一眼。
若是以前,这事他必然一口应下。别说顺路,就是专程护送一个弱女子去千里之外,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士们也义不容辞。
但此时他已入庙堂,能不能顺路捎上一个人,还得看临渊王的意思。
杨闻拓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此事就这么定下,他们带上这位姑娘回京。
至于回京之后的安排,迟肆不怎么在意,以老谢的为人,即便不会收她当侍女,也会帮她寻一个安稳之所。
几人休息了两日,第三日一早出发回程。
赵青挽虽是个娇弱女子,也有自己的傲骨。
旅途劳顿起早贪黑,未喊过半声苦累。
她从未骑过马,四个大男人也没一个怜香惜玉,没想过要雇一辆马车或是带她同骑。
也只在最初,谢观河指导她如何骑马,她硬是咬着牙,跟上了几个武林高手的速度。
有这份吃苦耐劳的韧性,带她同行,比带迟肆这个累赘省心。
迟肆一路上只会靠在杨闻拓背后睡觉。
他们原本带了四匹千金快马,此时也不用再另找一匹。
一日下午行至某处,迟肆睡醒了,一时无聊突然起了一个疑问。
“这姑娘长得挺漂亮,若是当暗探,能套出不少秘密。”
杨闻拓听出了对方旁敲侧击的言外之意,轻声一笑:“暗探又不是人人都能当。”
“我当时想招揽的,是柳烟烟。”
迟肆的确想问,去年在摧雷山庄,那两个萍水相逢的姑娘,是如何同杨闻拓走到一路的。
“不是文娴?”他好奇问道。
隐逸阁中多江湖人,杨闻拓招揽文娴他不觉奇怪,但柳烟烟只是寻常庶民。
“柳烟烟可不是普通女子。”冷润笑音透着一点刀锋,“她不会武艺,遇上体格强壮一点的男子,就毫无抵抗之力。”
“可就这样一个不会一点武艺的体弱姑娘,能找准机会杀掉欺辱自己的丈夫和恶婆婆,做事毫不拖泥带水,骨子里的那份狠劲也是少有。”
“我一说请她加入隐逸阁,她即刻就答应。后来更知她的聪明才智,也是世间少有。”
迟肆插话:“那个一激动就来拉你手臂的姑奶奶……”
“她听到隐逸阁的事,主动要求加入。”杨闻拓轻轻一笑,“当时情况你也知道,她明明做了一件好事,却受到众人非议,被官府通缉还要受到门规惩罚,心中忿愤委屈。”
“可若加入隐逸阁,往后再遇此类事件,尽可放心对付做坏事的平民,不会有官府通缉,隐逸阁的人更不会指责于她,这才是她心中的江湖道义。”
迟肆点点头,大概能理解。
“那她呢?”
“赵挽青性子太弱。你给她一把刀,叫她杀一个坏人,她都不敢。江湖不适合她。”
“怎么?”金玉雕琢的眉眼含着戏谑调笑:“国师对她有什么想法?”
“没有!”迟肆否认得决绝果断,“我没这个胆子。”
“谅你也不敢。”
第181章
一行人行至日暮时分,刚好路过一处客栈。
好歹还是念着有柔弱姑娘在,便下马投宿,今日不再赶路。
谁料客栈内住客众多,问过掌柜,得知近日下了几场暴雨,突发了山洪,将前方通往京城的官道堵了。
官府的人正在疏通道路,得等个一两天才能继续前行。
“这一段路山石疏松,夏季常常爆发山洪。”掌柜早就习以为常,“今年入夏后,暴雨三天两头来一场,我就知道要出事。”
“几位客官也不必担忧,安心地在小店内住上几天。路通了官府会派人来通知,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他又朝这几位穿着锦衣的大户纨绔介绍,他们这家客栈和别处不同。
为了应对这一情况,不让住客们无聊,若是几位客官有需要,可派店小二去城中勾栏处请来歌舞美女,陪他们共度几日良宵。
客栈后院还有曲水幽静的小花园,可供天字号房的贵客们花前月下。
竟然是城郊处的一所五星级休闲度假酒店!
迟肆心中腹诽。
这世间富贵的享乐,果然处处皆有。
几个人间权贵并无此打算。只点了四间天字豪华客房,其他的小卡片服务,没人需要。
……
几人吃过晚膳,各自回房。
客栈后院的小花园林木茂盛,道路设计巧妙曲折幽密,几处凉亭四周被有意栽种的高木遮挡,花前月下不易被偶尔路过的其他贵客打扰。
谢观河独自漫步在夏花灿烂的石道小径上。
蝶闹蜂喧,万花锦绣,夜风共花醉。
薄云醉月之盛景,更显月下孤影寂寥。
能住的起天字上房的富贵人家本不多,花道上难见人影。
走至一处凉亭时,却见一相识人影独坐亭中。
娇影身姿曼妙,冰肌如玉,芳菲妩媚似神女误下凡尘。
赵挽青本在独自黯然伤怀,见到谢观河,起身行礼。
“事已发生,无从改变。姑娘还得看开些。”
谢观河猜她是想到自己的凄凉遭遇,打算劝慰几句。
但他不苟言笑,也不善言谈。
赵挽青擦干泪痕,下颌轻点:“谢大人也来花园散步?”
谢观河一怔,点头:“晚来无事,随意走走。”
“这座花园本是清幽谈情之所,大人独自一人散步,”赵挽青一语道破,“大人可是有心事?”
见对方身形一顿,她半低眼睑继续问:“可是,在思慕佳人?”
谢观河沉默不答。
赵挽青哀怨一叹:“没想到大人权势富贵在手,却也和我等寻常百姓一样,难逃愁思。”
她又深叹一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我也同大人一样,情愁难解,心有思慕肝肠寸断,只能独坐月下,暗自伤怀。”
两人虽身份地位差异巨大,却同是沦落人,她不禁问道:“大人心中思慕之人,可知大人情思?大人平日,又是如何解这相思之苦?”
谢观河静默了片刻,神色一丝未变,不答反问:“可是迟兄?”
赵挽青一愣。低垂眉眼不言不语,态度却是默认。
过了片刻,她叹道:“那日他救我出了妖怪洞穴,我……”
对救命恩人一见倾心,似乎是世间常情。
更何况救命恩人相貌俊艳,过目难忘。
“迟兄早就心有所属。”
“我怎会不知。”赵挽青哀婉一叹。
迟肆眼神只放在杨闻拓身上,情悦满溢。
何况他俩在人前也不避讳,是个瞎子都看的出来他俩什么关系。
“谢大人是否和迟大人相熟?”
谢观河点头:“你说。”
“我知他情有所钟,可我却情思难抑。若是能侍奉迟大人左右,即便做个无名无分的侍妾……”
“怕是不能。”
谢观河无意评价他们二人的感情。
但迟肆对阿季的深情,去年他和二人相遇时,已经看出。
赵挽青的念想,绝无可能。
赵挽青神色哀婉,只默默低泣:“我这一处无尽相思又当作何解。”
谢观河沉默不语。
同样的问题他也不得而知。
……
虽然不能即刻赶路回京,但客栈位于城郊,离县城很近。
临渊王明日一大早要微服出巡,到城中暗访民生。
迟肆不想清早八晨起床,别人更不愿带他一个拖累,于是又被独自留在了房中。
第二日不知何时,他正做着酣梦,却被敲门声扰醒。
虽不知是谁,定然不会是阿季。
他拿软枕蒙住双耳,本欲继续再睡,可敲门声不轻不重,接连不断。
门外之人似是不等到开门,绝不离去。
饭没吃饱,觉没睡醒,火气也大。
如淡墨工笔般精致的眉宇皱出一道竖痕,双眸闪过阴戾暗光,迟肆懒洋洋起身随意捡了外袍套上,开门看是谁这么胆大,叨扰他清眠。
赵挽青站在门口,哀婉双目水光婆娑。
楚楚可怜的娇弱美人,世间男子见了八成会心软。
“何事。”铁石心肠的真仙虽然绝不会为不如自己的美色所动,但对于女子,也会多几分客气。
“我有些话,想对迟大人说。”
“说。”
赵挽青微微一愣。
对方双手抱肩,斜倚在门口,风势潇洒气魄飘逸,态度却不怎么谦和。堵在门口的凌人气势,显然是想让她长话短说。
“能不能,进屋说?”
“不能。”迟肆语气冰冷,“避嫌懂吗?”
凄清哀婉的娇柔神色闪过一丝困惑之意,似是不懂这二字的意思。
过了几息,她手臂猝然伸出,直向对方怀中扑去。
迟肆一愣,极速侧身回避。
门口没了阻挡,赵挽青一脚踏入房中。
迟肆皱着眉,没有言语。
赵挽青柔音宛转,直截了当说明来意:“小女子爱慕大人,情思难抑,特意前来侍奉,望大人成全。”
她自说自话,冰肌玉手已解开衣带。
迟肆也不避嫌了,用脚踢关上房门。
赵挽青心中大喜,衣带落地,步步生莲走向对方。
刚要靠近,却听到一声冷笑嗤嘲:“这是第几天了?”
她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得他继续冷笑:“人间女子大多含蓄,你这学得不像。”
哀婉容色染上几缕红霞,又露出几分疑惑:“可我见他们都是这样。”
迟肆神色突然闪过一丝尴尬:“你去的地方不对,应该找个正经一点的地方。”
可转念一想,闺房之事没正经地方可学。
“总之你这样太露骨,容易吓到人。”
赵挽青神色庄重正经:“那应该如何?还望道君教我。”
“别。”迟肆退了一步,“你要找我论道,其他道法可以,这事我教不了。”
莲步继续靠近:“道君可是嫌我修为低微。我修为虽低,却是天生上等鼎炉,对道君修行大有益处。”
她又走近一步:“道君心神难耐,可凡人怎能承受道君神力,若是有我在侧,也可暂缓道君心中焚火。”
迟肆艳目微怔:“我不修合欢道。你是不是弄错了。”
“可我在府衙中听说,道君要找人采补灵气。”
赵挽青话音稍顿,神色哀怜:“即便不修合欢道,我仍可助道君修行。我是真心爱慕道君,不求结为道侣,只愿常侍左右,还望道君成全。”
“我念你修行不易,不欲动手,”对方步步紧逼,迟肆不胜其烦,“你若再过来,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赵挽青仍然继续靠近:“道君可是嫌弃这具躯壳?这躯壳乃是完璧之身,道君不必介怀。”
哀婉可怜的神色染上些许阴冷:“道君若是喜欢那个凡人的躯壳,我可以……”
话还未说完,已被冷声打断。
“你可知我一出手,必然让对手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迟肆不再后退,俊艳双眸森寒暗沉,“我最后说一次,”
“滚。”
赵挽青霎时呆立在原地,一树梨花带雨,不知所措。
“老四,你醒了?我从城里给你带了……”这时房门陡然被推开。
清润笑音顿止,空气也瞬间凝结成冰。
夕阳霞光映晚,在净亮地板上拉出扭曲的重叠阴影。
第182章
杨闻拓站在门外,杨辉羽和谢观河也在一旁。
房中迟肆衣冠不整站在榻边,身前是一树光洁的赵挽青。
房内房外皆是诡异的无声寂静——撞破如此香艳场面,叫人不知如何打碎这片沉宁。
“迟兄,你……”谢观河无言以对。
昨晚他知晓了赵挽青对迟肆的爱慕之心,对她说并无可能。
可今日就见到他俩如此,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是,我……”迟肆心中猝然慌乱,惊慌失措一肚子话全卡在喉间。
“她……”
不知该从何处解释才好。
杨辉羽一贯高傲的笑音中添了几分像是幸灾乐祸的意兴玩味:“我们是否打扰了国师雅兴?”
杨闻拓神色平静,清润眼梢似笑非笑,看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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