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肆紧扭着清瘦手臂,紧贴着让对方感受他自己做的好事。
眼光凶狠吐息粗沉,磨牙凿齿却又无可奈可。
“晚上?”
他都饿了几天了。
近在咫尺却又不能入口的珍肴,眼中澄澈诱惑看的人难以自抑:“明日还要早起。”
迟肆感觉自己快要被饥火怨意焚成灰烬。
远处传来渐近的脚步声,只能悻悻将人放开。
昂然挺立的酷刑下早了没了兴致再逛街。
二人回了侯府,没过多久暮色降临,袅袅炊烟。
朔方侯为帝王和国师分别安排了两个住处。
杨闻拓从小居住于此,内院有自己的卧室。即便离家几年也一直给他留着,里面摆设没人动,都是他幼年时的模样。
国师是外人,自然不方便入住内院,被安排在客苑的贵客居所。
糟了白眼还不算,齐家人根本没把他当上门赘婿。
齐侯还说着国师位高权重,在院外加派了重兵把守。
朔方侯虽听过下凡真仙之名,但远离京城,没见过这位真仙的能耐。
凭几十个凡人守卫,就妄想软禁他?
国师陪着祥渊帝回母族省亲,行程不怎么愉快。
夜凉如水疏星断河,却无佳人在侧,孤影寂寥。
迟肆心念一动掐了个法诀,身形一晃瞬间移动到阿季房间,本想给对方一个惊喜——房中无人。
感受到屋外院中两个人的气息,他悄然无声走到隐蔽处。
月色流光下,一高一低两个瘦削身影透照在石板上,被草木疏影遮了些斑驳,有一股浓烈肃杀凉意。
“国宴上的事我听说了。”朔方侯声音凛冽,古井无波的语调却似乎含了些隐怒,“你为何不封那几家贵女为妃?”
“要维持朝中安稳,继续得到几大世族的支持,联姻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杨闻拓眼眸低垂,不声不响。
她又继续道:“此前你还是临渊王的时候,我要给你安排联姻你不愿意,说为时尚早,我也不勉强。”
“如今你登上帝位,还不封后纳妃?往后子嗣怎么办?王位谁来继承?”
隐怒冷音顿了几息,又继续道:“四妹天姿国色又天真烂漫,自小长在家中最受大家喜爱。可我们还是忍痛将她嫁入帝王家,嫁给一个糟老头子,你可知为何?”
“她不顾自己性命,生下了你,你又知为何?”
杨闻拓唇线紧抿,声音低冷:“知道。”
“你既然心里有数,为何不早日纳妃,诞下龙子,好让齐家的权势长久稳固?”
见对方沉默不语,她轻微一叹:“你封几个大世族的女子为妃,只要诞下龙子,后宫不乱,往后想独宠谁都随你。”
“凡事大局为重。你回京之后,找个合适的人把皇后立了,后位不能一直空悬,储君之位也不能一直空着。”
杨闻拓沉默了几息,低声道:“做不到。”
“做不到?”朔方侯冷笑,“你如今身为九五之尊,立后封妃天经地义,有何做不到?”
她顿了顿:“朝中传闻我也听说了。如今大衍朝皇室虽然还姓杨,但实际掌权者已经成了别人。”
“是不是真的?”
“你知道群臣都在私下说什么吗?”凤目微挑,闪过冷冽锋光,“说你以身侍奉,靠着美色讨取国师欢心,才坐上了龙椅。”
“是不是真的?”
“阿季,”朔方侯正色厉言,“你自己给我说说,朝堂之上,到底是你这个皇帝说了算,还是那个国师说了算?”
寒凉语气冻了一层厚厚冰霜:“如今的大衍朝,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皇帝?!”
“国事他说了算,”迟肆倏然从角落阴影处走出,“后宫的事情,我说了算。”
俊艳双眸皱出一抹竖痕,上扬嘴角挂着令人莫名生寒的一抹阴怨笑意。
竹清松瘦的高挑身形全身散着悚然惊寒的阴戾,没有半点仙风道骨,反像从无间黄泉中走出的妖鬼。
“怎么,有意见?”
一阵刺骨寒风猛然吹起。草木摇落,横疏斜影晃动不止,如同妖魔的嶙峋断臂,张牙舞爪地扭动。
树叶沙沙细响,仿若黄泉爬出的吃人恶鬼,在咀骨嚼肉。
“我不介意咱两论一论道,”笑音低沉幽寒,瘆人慑心,“再斗一斗法。”
迟肆现在火冒三丈气冲斗牛。
他好奇阿季会和朔方侯说些什么,站在墙边偷听。
没想到这一听,就怒不可遏。
朔方侯是阿季的家人,他原本以礼相待。
没想到这个草芥蝼蚁,居然敢让阿季娶妻?!
是不是朔方的人没见过他的剑阵?
他不介意再表演一次,让这些没去参加国宴的人开开眼。
这回可不是星火光雨,而是真真正正静照剑阵。
他要看看,这些手握重兵的兵马大元帅,到底有些什么本事。
“老四……”杨闻拓见他猛然出现,瞬楞片刻,随即朝他皱了皱眉。
他清楚现在对方怒不可遏,可朔方侯是养育他长大的姨母。
若没有她,自己早就死了,根本活不到同他相遇的时刻。
迟肆长腿大步一步上前,将心尖玉食抓入怀中,凶狠啃噬。
看都没看朔方侯一眼。
到烈火燎原时,将人一把拉走:“走了,回屋睡觉。”
杨闻拓被人强拉出了院门。
“老四,姨母她……”
迟肆冷冷哼了一声:“我知道,我不会动她。”
那个凡人虽对阿季严苛,又要他娶妻生子,尚有亲缘在其中。
他不会对阿季的家人出手。
若阿季只是普通的凡间皇帝,权势联姻,三宫六院,都属正常。
这是红尘帝王的生活。
可如今阿季有了他这个真仙。
他才是后宫之主,后宫之事他说了算。
“我现在很生气。”他闷声道,“你立刻就得回房宠幸我。”
杨闻拓一怔,随即无奈轻笑:“明日……”还得早起。
“我不!”将人拖回房,门嘭的一声摔上,还加了两道法术封印,让人无处可逃。
豪门赘婿遭了白眼,还是得帮他们查探兵变。
但干活之前,一定得暴饮暴食几天,将肚子完全填饱才愿出门。
……
二人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朔方侯缓缓吐出一口寒心凉气。
她听过这位真仙的传闻,却以为和以前见过的那些下凡神仙一样。
没想到气势如此骇人。
连她这个戎马半生的兵马统帅,也惊出一背的冷汗。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真如齐音和那个道士所说,这个世界早就变了天。
凡尘俗世已经不再由人掌握,如今统治凡人的,已经成了那些降世的……不知是神仙还是妖魔。
第193章
祥渊帝带着国师和一队禁军精锐,离开朔方侯府,快马加鞭赶往此前兵变发生的定襄。
路上经过几个村镇,秋收已过,到明年开春都是农闲时段。
朔方居民也没闲着,到处都能看到一些男女,从幼年到壮年都有,在草扎的假人上练习刀兵。
可见朔方尚武之风盛行。
也不似别处一路上都是淡淡的香蜡烟火味道。
行了一日,路过一座高大山脉。
山远天高,满目奇峰,云海苍茫。
迟肆好奇,目指远方苍黑山影:“那边是什么地方?”
回答他的不是怀中人,而是一旁随行的杨辉羽:“那是擎苍山。”
“怎么?国师有何见教?”
“空水氤氲,长风万里。风水不错。”迟肆随口一答。
“山上有一江湖门派。”杨辉羽锐利鹰目轻傲地瞟了一眼,淡笑问:“不知国师能否看出,还有多少年命数?”
迟肆微微偏点头,认真看了一眼:“气数不会太旺,也不会轻易断绝。不改风换水的话还能持续小旺个几百年。”
杨辉羽嘴角笑容挂着平淡笑容,漠不经心说了句:“多谢国师指教。”
之后没再多问。
“他怎么突然问这个?”迟肆咬着怀中人耳朵,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杨辉羽听见的声音同人耳鬓厮磨。
杨辉羽一向对仙法道术毫无兴趣。
不知今天怎么主动问了起来,似是有些在意。
杨闻拓看了杨辉羽一眼,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才同迟肆解释:“杨大人出自擎苍派。”
难怪。
迟肆心中了然,也有些微疑惑。
杨辉羽听到他说自己师门还能小旺几百年时,神色似乎有些莫名的违和。
像是对其传承不会轻易断绝而感到高兴,却又含着几分失望。
他本想再问几句,嘴刚动,手背蓦然一抹冰凉。
杨闻拓在他手背写字:以后再说。
看来应是有什么私密八卦。
可他此刻一点没有好奇心。
手背上冰凉轻柔的触感重重挠在心尖上,又瞬间引燃一团心火。
怀中人蓦地一顿,喑哑沙音声调不稳,好气又好笑:“老四,你……”
迟肆在人耳边厮磨,语气不忿:“谁让你挑拨我的。”
他本是一个清心寡欲心无杂念的清修道君,可自从尝过怀中的销魂滋味,就成了一个修合欢一道的妖道。
***
烈阳西沉,云霞火烧。
一行人来到定襄,马蹄未停,径直前往城外不远处的军营。
还未至军营,迟肆脸色骤然一变:“这附近有没有可以纵观全局的高处地方?”
话音刚落,脑中灵光一闪,扬起邪笑满溢的嘴角:“要不我御剑带你飞到天上去看看?”
“你别再用法术了。”杨闻拓咬牙切齿忍无可忍,眼中威仪凶锐毕露,“远处那座延绵山脉看见了吗?只有十几里,再跑一会就能到。那上面可以纵览整个定襄。”
如今妖道只要一用法术就要用他采阳补气。
妖法邪恶,一次采阳就是折磨人好几个时辰。他不想受这个妖法的折磨。
一行人又策马奔驰一两个时辰,赶在天色全暗之前上了山。
斜阳入山,千鸟绝迹,俯瞰山下城镇,染上了飞白晕染的夜色苍茫。
军营和城镇相隔几里,两团星点灯火在将黑未黑的深蓝幕色下柔光朦胧。
“如何?”杨闻拓问。
迟肆刚至定襄就要找高处查看,必然是察觉了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飞扬跋扈恣意张狂的笑音,此时稍稍有了收敛:“阿季,这地方不太妙。”
话一出,周围众人脸色皆变。
谢观河皱眉:“迟兄,此话怎讲?”
迟肆朗音微冷:“煞气还在。山下被群山环绕的一整片土地,都弥漫着煞气。”
“虽然因为地域广阔,煞气不太浓郁,但山下军营一直浸染在稀薄煞气当中,军士脾性会逐渐暴躁,一段时间后,恐怕又会出事。”
“可此前这个营从未发生过兵变。”杨闻拓剑眉微微一皱,“若是一直如此,以前就应该会出点什么事。”
“功法。”谢观河霎时想到了关键的一环。
此前他们遇到的几此人们突然发狂,都是因为练过某个极易走火入魔的心法。
那门心法已经不知何时传到了军营里?
“功法是其一。此处煞气的成因也有问题。”迟肆详细解释,“乾坤阴阳,天地清浊自分,若是时间长了,煞气会被天气自身清气冲淡。所以一般不会自然形成煞气弥漫之地。”
“这一两年,这里是不是有过地震?若是地震改变了地形,会暂时出现这样的情况。再过数十年会自行消散。”
数十年,对天地山川来说,是极为短暂的一粒流沙。
可这几十年,生活在此处的凡人会受到极大影响。
祥渊帝目光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护卫精锐。
“朔方虽有县镇发生过地震,但定襄没有。”一位精锐回道,“夏季的时候有过一段时间暴雨,发生过山洪。是不是山洪所致?”
迟肆艳目微缩,仔仔细细将这段连绵山峦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来回观察了两遍。
此时天色灰暗,只能看到高低起伏的山影轮廓。
苍茫山峦在繁星初亮的夜幕下,与天相接,如飞白如泼墨,壮阔磅礴。
他扣起苍白五指,指向连山某处:“那边的山峦断了一处缺口。”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地方定睛望去。
即便天色已深,都是心明眼亮的武艺高手,能看到比天色更深的连绵山影中,的确断了一处地方,漏了几颗星辰光点。
断裂之处细直狭长,彷如一把从天而降的巨大利剑直斩而下,锐不可当地将完整山脉拦腰斩断,劈出一道直通地底的深刻剑痕。
称得上一句鬼斧神工。
“这个缺口是怎么形成的?”有人好奇。
如此深逾千丈的平整断痕,并非山洪所致,也不像地震。
“这条山脉形如地龙,本来风水极好。但断口刚好在地龙的七寸之所,若是自然形成,未免巧合的过了头。”
杨闻拓心中一震:“老四,你的意思是……”
“因为这个断口改变了地形,让此地成了积煞之地。”迟肆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以我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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