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开业才不到一周,‘难吃且昂贵’成了周边普通居民对这家店的既定印象。然而让他 们百般不解的是,不管在周边民众口中传得再怎么难吃,每天来这里消费的食客们非但不少, 反而不断在增多,这里头还有一些是专门开着车,而且是豪车来这里排队的。
这种稀奇的事成了他们这个片区的热门八卦。‘懂得的’自然不会对此多说什么,甚至不 会和自己身边的人多加探讨。‘不懂的’也只能带着对这家店的好奇和小小的嫉妒偏见念叨发 泄几句罢了。
柏洋喜欢在这里打发时间其中之一的原因是对他们有着强烈的好奇,而另外一个缘由就是 ,在这里能有意无意地听到不少消息。
来这里消费的异体们会在排队等待或在店里坐着现吃的同时聊天。这其中聊的最多的就是 时事,也就是他们异体界的各路消息。
“听说了没,东北最近乱了。”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原本比较安静的小店里一下热闹了起
来。
“你们才知道啊,已经乱了好几天了,我有亲戚在那边做生意的打了电话过来说是他们那 边‘管委会’向辖区内拥有‘潜居争’的居民发出了安全黄色预警通知,要求无门无派没有投 靠任何世家的普通人在近期不要随意救助伤残人员,遇到有身份的及时躲避,发生了战斗的地 段坚决不允许靠近……”
正在收钱的柏洋听到这些,悄悄回头瞟了说话的他们两眼。
“东北可是马家的管辖范围。你们说这马家会不会像聂家一样? ”这帮家伙对这些问题倒 是不避讳,都是大咧咧地讨论的。
“从聂家突然被白、马、丁三家联合灭族之后原本的平衡势力就被打破了。聂家一倒,丁 家莫名其妙退回南方,剩下白家和马家在龙城周边的京畿重地划分势力,那个时候我就猜到, 这两家早晚有一家要赴聂家的后尘。”
“他白秀泽想唯我独尊不成?”
“三个月前咱们谁能想到如今这个局势呢?到现在诸位还看不出白秀泽的野心?”
店里的人顺着这个话题聊起了白家的往事和白秀泽的一些私事,硬是把东北的动乱与白秀 泽给牵扯在了一起。
见这群身份一般的异体老百姓搞错了事态的发展和当事人,一位坐在墙角默默喝粥的中年 人突然开口纠正:“你们的消息根本没探听到位。和马家开仗的可不是白秀泽,而是‘管委会
’,不过这里头也有山上那帮搞修行的卫道者的手笔。”
在场的其他人听了这个新的说法之后纷纷上下打量他,见他身上一股掩饰不住的贵气,明 白这是真正有门路探听到消息的,便虚心向他求解。
柏洋也多看了那位一眼。他认识这个中年人,每次来都会待上半天,中午吃完了串儿才会 离开,每次来也必然坐在相同的位置。
中年人见引起了屋内外同类们的关注,也不装腔作势而是直接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马家这次先是和卫道者撕了起来,‘管委会’ 一开始没插手,后来马家在‘管委会’挂职的那 些人以权谋私强行调动手中‘管委会’的资源作为马家对付卫道者的先锋。卫道者的头目在不 堪受双重迫害的情况下向‘管委会’高层揭露了马家与他们私下合作的证据。现在的情况是‘ 管委会’集结了整个北方大半的力量,切断了通往东北的所有通道,将马家困在东北,一个城 市一个城市的逐一清理。同时,马家背后还在抵抗卫道者的偷袭。马天吼如今孤立无援,怕是 撑不了一周了。”
“山上那些打着替天行道斩妖除魔旗号的家伙们怎么又出现了?我记得上次有他们的消息 是四十年前……”相比较马家如今的境遇,这群老百姓们更在意的反而是卫道者。
无论是聂家覆灭还是马家被屠,对老百姓来说与他们并不没太多关系。掌权者怎么变都好 ,民众该怎么生活照旧怎么生活。就算是‘管委会’被灭对他们来说也一样,就是换个向他们 制定规则的对象罢了。相比较之下,反倒是卫道者这些曾经在史书和言语流传当中提起的‘对 头’更具神秘性和吸引力。
现在年轻一些的同类们很少听说卫道者的消息,只有稍微有点儿年纪的还记得。
在场有一位年长者顺势提起了四十年前那几年的混乱:“当时那个年代,无论是人还是咱 们异体才跟随这个国家从浑噩封闭的动乱岁月中挣扎着走出,一时间两边的社会次序都是乱糟 糟的,当时不仅人的犯罪率高,咱们这边的犯罪率也高。很多人和异体打着神鬼的名号招摇撞 骗,谋财害命,异体与人类的界限一度变得模糊起来,好几次几乎暴露了咱们的存在。也就是 那个时候那帮卫道者又一次地积极活跃起来。我记得当时连偏僻的乡镇都有道士、尼姑、算命 的走街串巷在活动,散播一些神鬼论搞得人心惶惶敛财的同时也吸收发展了一些信徒。后来还 是人类政府组织了不少‘打击消除封建迷信’、‘提倡科学价值观’的学习活动,把那些卫道 者们的发展势头给遏制住了,同时咱们这边‘管委会’制度开始实施,在双方共同努力才维持 住了彼此世界的平静和谐。卫道者们口口声声‘除魔卫道’,认为咱们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的物种,应该被消灭干净,但其实从咱们的发展历史来看,人类才是晚于我们诞生的物种。他 们一方面费心钻研,苦心修习从咱们这儿泄露出去的本事,一方面否定我们,灭绝我们,始终 带着偏见看待我们的进步和发展。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道义上的‘走火入魔’? ”
柏洋听得若有所思。这就像是个大的集合题。人类这个大集体当中生存着一群与他们生命 形态不同的异体,而在异体这一包围圈中经过多年又演化出了企图消弭这些不同生命形态的卫 道者。到底谁该在这个世界生存谁又没有资格生存,从各自的角度都能说出长篇大论。如果让 他来评断,那就是在不妨碍彼此的利益下,各自管理好自己就好。
只是这个世界,说到底还是利益纷争的世界。
雷响拉开店门从外面走进来顺势带人的气息终结了店里这群食客们的交谈。
柏洋的鼻子动了动,好浓一股血腥气。他迅速看了雷响一眼,对方朝他点点头,径直向后 厨走去。
柏洋忙将工作暂时交给了二爷,跟在雷响的身后进了后厨。
“你怎么回来了? ”关上后厨的门他小声追问道。
东北有乱,作为‘管委会’北方分部的一员猛将,从他把当初抓的那个俘虏送去‘管委会 ’就在心里做好了应调的准备。果然没多久,他和他的两名手下被紧急抽调去了东北。当然, 他抽走了秦龙自然就留下了。当初下了大功夫将秦龙和雷响从总部调离的高层自然不愿意给他 们任何能够升迁的机会。
“被退回来了呗。”雷响自己摸到了灶台上正在煨煮的肉骨头,捞了两块找了个凳子坐下 来默默地啃着。他表现的很豁达,“最危险的任务我们这些该做的都做完了之后,想要领功的 自然要把我们撤回来了。”
柏洋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雷响抬头瞅他一眼,狡黠地笑了起来:“你不用这个样子,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总司长和柯 先生的预料当中,放心吧。”
第四零九章 最后的归宿
雷响在小吃店后厨大快朵颐一番后,擦干净嘴巴去到十几米远的隔壁办公点内,没多久, 在外巡逻的秦龙的车开了回来。
秦龙推开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已经等着柯洛林、雷响、日轮三人。
他们迅速交换了个眼神,彼此的眼睛深处有着心知肚明的深意。
“接替你的是谁? ”柯洛林先问雷响。雷响去了东北边才四天就被退回来,这既在他们的 预计之中,又比他们当初估算的时间提前了几天。
“是‘巡查部’龙城北区的一名副队长。”雷响边说边将手机里的备份资料调了出来,“ 除了代替我的这位之外,还有另外三位在这次任务中担当先锋立下功劳的被退回了原来的单位 ,连带着他们各自带去的手下也一同退了回去,而替代填补他们位置的清一色都是‘巡查部’ 的人。”
如果不是这场抢功的戏码,他们还不知道‘巡查部’大半都已经不受控了。
这个部门主要做的是监视、巡街、日常管理辖区登记在案的居民户籍调动的工作,工作的 属性并不复杂也不危险,职员都是从民众当中经过考试录取的。这些公务员录取的基准要求就 是不隶属于任何势力,当初这样做就是希望防患各大势力集团在‘管委会’安插人手眼线,却 没想到,偏偏是这个看上去最不可能被渗透的部门现在成了个不可控的大筛子。
“如此一来有些事情就能解释了。”秦龙一点点地压下眉头,“当初聂家出事时我就有点 儿纳闷。就算是白秀泽谋划缜密,丁、马两家配合默契,要在同一时间内成功偷袭聂家在北边 所有的据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当中稍微有一点时间差就有可能走漏风声留下漏网之鱼,偏 偏白秀泽做到了。如今想来,原来他早暗中掌握了北边用来监视民众的眼睛,怪不得……”
“如今马家已经不成气候,他最强劲的对手现在就是‘管委会’。趁着‘管委会’与马家 开打,他当然要尽可能地往管理层多安插自己的人手。马家那位新上任的长老屁股还没坐热就 被捋了下去,接任长老的提名人选貌似也是曾经在‘巡查部’干过的,从那里起步直到现在成 为最高法庭的大法官之一。”雷响说着,调出了继任长老提名人选的资料。
看着那位大法官的履历表上记录着的职业进程,果不其然其中一笔记录就是‘巡查部’基 层干员,距今已经有九十多年的历史了。
“如果这位大法官也被证实是白家自己人,那就是说白秀泽在当初聂丰璇灭他白家之后没 几年,就在筹谋策划这些暗线了。”秦龙说到这里多少有些佩服地摇摇头。
“长老会如今有两个白家的咽喉。”柯洛林阴恻侧地咧开嘴,“情况可不妙啊。”说着眼 睛扫向桌子上蹲坐着的日轮。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个时候就要看欧欧那里是什么样的策略。日轮现在算是欧欧的代理人 ,他在双方之间游走将彼此的决定和消息传达给对方。
“主人决定回收‘管委会’的管理权。前几天嗣宅已全都整顿完毕,现在也是时候轮到‘ 管委会’了。”日轮慢条斯理地将从欧欧那里得到的消息转告给众人。
“真的吗?”秦龙大喜过望,“这种时候本来就该实行集权……现任‘枢密使’的决定是 正确的。”
‘管委会’当初最开始建立时就是完全听令于柯洛林行事的,后来随着历史的发展变迁, 到了近代后,为了方便‘管委会’及时处理事务他放了权。虽说在这种图穷匕见的时候回收权 利必然没有之前表面和平时便捷,欧欧作为新继任的柯家掌权人还没能建立自己的威严,‘管 委会’自治这么久,他要想突然收权肯定没有柯洛林这么做来的轻松。
秦龙现在只希望欧欧那边做好了准备。他隶属于‘管委会’,不曾进过嗣宅,作为不同‘ 单位系统’下同时服务于柯先生的下属,他并不了解嗣宅是怎么样的存在,也不清楚那里到底 有仆从以及他们的力量究竟如何。
“在我们利用被抓的俘虏反向行事的时候……摩家兄弟受命带着人手提早潜入了东北。” 日轮边说边慢悠悠地用爪子洗了洗自己的脸,“另外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你们‘管委会’的前 线情报机构还没来得及掌握。不久前东北马家地界儿里发现了一些尸兽的行踪,由此可判断, 聂丰璇也去了那里。他现在这个时候去那里为了什么,你们应该很清楚。”
柯洛林对聂丰璇的名字的反应还是比较明显的,“他又振作起来了。这是要趁乱报复马天 吼。”
“聂家只要还有一个活着的,制造同族不要太容易。显然聂丰璇在接二连三的遭受重创后
,重新找到了自信。”
谁都不会怀疑聂丰璇在这个节骨眼儿跑到东北的目的。那个曾被马天吼带人灭了全族的怪 物是绝不会轻易放过这种复仇的好时机的。
“那,那个李牧飞怎么样了?”柯洛林同样对这个家伙印象深刻,“他中了咱们的反间计 就认下了?听你说过他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甘心就这么被利用?”
日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泛着璀璨的光芒,“他倒是很快发觉刺杀他的俘虏是被我的幻术给 操控的了。可惜觉察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和马天吼都不是敢于冒险相信他人之人,只要一 点点的挑拨,他们便会决然抛下对方,继而倒戈相向。这是一种典型的‘猜疑链’。本身就身 处对立局面的两个阵营,哪里会有真正的信任可言。与其相信别人不会背叛自己将风险放大, 还不如确定对方必然会背叛自己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缩小风险。”
这也是当初他们用那个双面卧底的最大原因。哪怕李牧飞发觉那个卧底被操控了,怀疑有 可能是除了马天吼之外的第三方插手搞鬼,在‘猜疑链’的作用下,无论如何也只会逼迫自己 顺势而行。他无法承担相信了别人的后果,不如将计就计干掉马天吼才是符合当时的利益。
“再说了,即便李牧飞不是基于‘猜疑链’做出的选择,我也有办法逼他与马天吼撕破脸 皮。”日轮垂下脑袋来,过滤掉眼中飞快闪过的仇恨,“我在他们山上待了不短一段时间,也 不是白待着的。”
雷响听得目瞪口呆。合着这位早就打入卫道者内部了。他迟疑地转着眼珠子,想着哪怕不 借助‘管委会’,只靠柯大人身边留下的那些忠实仆人,想要找谁的麻烦那也是易如反掌的一 件事吧。
“我有个问题……”他谨慎地提问,“以你们的能力何必如此麻烦?只要那个小崽子一声 令下,别说‘管委会’,重新夺了整个异体界的管理权都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日轮一脸迷惑地望着他,“如果什么事都要靠 大人,那他何必费心将权利分出去,又凭什么帮助你们维持势力均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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