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那可是他的扶青亲手为他盛得。
满桌佳肴,李寒池独独喝了那一碗银耳汤。
“怎么不吃了?是不合胃口吗?”
谢资安见李寒池停下筷子,他也停了下来。
一桌子菜,根本没动几口。
外面的风大,吹得呼呼作响。
烛光左右摇曳,将二人的影子铺向冰冷的地面。
“很合。”李寒池道。
谢资安拿起酒壶,一边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边说道:“那便好。”
李寒池近些日子消瘦了许多,虽不到形销骨立的地步,但也是瘦了一圈。
一双眼睛深深凹陷进眼窝,漆黑的眼珠如蒙上一层灰,再不见炯炯之态。
有得只是深深地倦怠。
“扶青,你恨我吗?”李寒池问道。
谢资安道:“不恨。”
“那你爱......”李寒池顿了下,“对我可曾有过半分的真心......”
他垂着眼,甚至不敢去直面谢资安:“不是真心......仅是一瞬间的心动也好,你有过吗?”
耳鸣嗡嗡声吵闹个不停,直到那谢资安的声音传来,才归为平静。
“有过。”
李寒池猛地抬起头看谢资安。
谢资安的神色十分平静,实话实说道:“我不是神仙,纵然再冷血无情,也做不到断绝七情六欲。”
李寒池的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苦笑。
“为我倒杯酒吧,扶青。”他拿起酒杯,举在半空中。
谢资安这一次没有拒绝,而是拿起酒壶为他添酒。
清凉地液体从玉色小口缓缓流出,在杯底溅起一层细微的水花。
“我是养在樊笼里的一只金丝雀,愚昧多年,直到与你相逢,才渐渐从他人编织得黄粱美梦中醒来。”
“醒后我不顾笼子坚硬,宁折断羽翼,也要向外飞,过程十分艰难,我伤了自己亦伤了旁人,此刻已然是罪孽深重。”
“饶是如此,我亦不后悔,你不必自责。”
“轰隆!”
两道电闪雷鸣过后,暴雨便毫无征兆地袭来了。
李寒池望向门外,雨点声如鼓点声般气势非凡。
“扶青,你我于雨夜相逢,今日又于雨夜结束,算得有始有终。”
雨势愈来愈大,声音越来越响。
院中的花逃过前些日的暴雨,却没逃过今夜的雨。
大多被雨珠懒腰打断,砸进了土里。
“扶青,酒满了。”
谢资安被李寒池的话、外面的雨分了心。
酒溢满出来良多却不曾发现。
谢资安怔了下,急忙拿开酒壶。
李寒池看向那倒着他影子的酒液,喃喃道:“雨夜天寒,你记得多填些衣。”
说罢,他便一口饮下酒杯中的所有酒。
酒杯躺倒在了桌上,两人相视而笑,眼中不约而同嗪着泪。
李寒池闭眼之际,恍惚间听到谢资安同他说:“你为何这么不像反派?”
若是李寒池做个彻头彻尾的反派,谢资安扪心自问又有几分取胜的机会?
他自诩冷酷无情,踩着旁人的真心和自己的良心去够那一轮皎皎明月,可即使够得了,心中的滋味并不如料想得那般好受。
眼泪兀自掉了下来。
谢资安十指攥紧,他心里前所未有得堵得慌。
若问后悔吗?
他根本无路可退,后悔不后悔,重来不重来,他的选择都不会改变。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谢资安擦了擦眼泪,道:“进。”
齐奇推门而进,一进去便看到谢资安一人坐在桌前,满桌的菜几乎没有动过。
他又看到谢资安的对面还放着一双碗筷,不禁心存疑惑。
“何事?”谢资安问道。
齐奇道:“将军吩咐我把这个交给公子。”
齐奇将一个绣着竹叶的锦囊交给谢资安,躬身又说道:“将军还说往后便让我跟着公子做事。”
谢资安缓缓打开锦囊。
齐奇说道:“将军本来让我明日找公子的,但我觉得事情不对劲,故而今日来找公子了,有些问题我还是想当面请教下将军,请问公子知道将军去哪了吗?”
语罢,齐奇便微微抬起头看向谢资安。
只见谢资安打开地锦囊里装得竟是块虎符!
云贵投向李家,曾给李寒池一块调动南疆大军的虎符。
云贵怎么也想不到,李寒池竟亲手将这救命的虎符献给了杀他之人。
“吧嗒!”
泪水滴在虎符上。
谢资安攥着虎符,心如千刀万剐,他终于哭出了声。
哗啦一声,暴风雨将门吹开。
屋内的痛哭声飘进了雨中。
良心债,最难还。
作者有话要说:
第88章 涅槃
诺恩吉雅道:“尸体呢?”
谢资安觑了他一眼, 敛去眼中的厌恶,说道:“从乌青山的悬崖掉下去了。”
乌青山是道天然险障,诺恩吉雅率军南下,曾到过那山崖, 因为山高路险, 不得不绕道而行。
万丈之高, 确实担得起天险二字。
但诺恩吉雅仍然不放心,问道:“只是坠下山崖, 你如何确定他一定死了?”
谢资安道:“九条命的猫从乌青山的悬崖坠下也得见阎王,何况他李寒池是血肉凡胎, 只有一条命。”
诺恩吉雅居高临下,依旧用审视的眼神盯着谢资安。
李寒池的尸体他没见到,就不能完全断定李寒池一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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