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不理他了,薛指北也不生气,吸了口烟看着小孩拿着水问小闷豆喝不喝,小闷豆动都没动一下;
薛指北能看出来,这小闷豆八成是有点毛病,不是脑子就是心理,就是不知道这小孩知不知道;
不知道也无所谓,他没打算也没空管别人闲事,自己还是一团乱麻哪有心思管别人,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那一袋子面包和水与其说是发善心不如说他是一时兴起;
——对这个流浪狗一般的小孩一时兴起——
——因为他以前也是一条狗——
后来他被人捡了回去,可他不识好歹没良心,回头咬了那人一口然后跑的尾巴都看不见,他又变回了一条狗;
薛指北移开视线不再看他俩,手里的烟燃到头他又换了根吸,打火机咔哒响没有影响到另一头意念交流的两个小孩;
他狠狠抽了口烟,感受着烟雾从喉管烧进去,一路绕到肺里游走一圈带起闷闷的疼,然后再顺着鼻腔呼出来;
烟雾迷了他的眼,眼眶变得通红,“我又没有家了。”他茫然的想;
说起来他跟韩倾遇见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时间,九月份,他不情不愿的跟着胖子在外面溜,蹲在后面隔着人群在缝隙中窥见了那人一眼;
那一眼没什么不同,但他总会想起那一眼,想起那个人穿着板正的衬衫,想他漂亮手上带的名贵手表,想他眉骨下压眼皮掀起时的冷冽神态;
然后他跟人动手了,鲜血让他兴奋,但更让他兴奋的是对面的男人,一招一式间他能清晰闻见木质冷香,看见他喉头滑动;
他后来亲过那喉结,也被那香水味包围过,他得到了世间予他最珍贵的偏爱,也感受过独一无二的温柔;
——然后亲手摔碎了那份温柔和珍视——
他自找的,他活该;
他自以为是试图攀附他配不上的东西,以为爱意能将人缠绕包裹住一辈子,但是他活在世俗里而不是乌托邦;
路边肮脏的野狗根本进不了花园里矜贵主人的家,他多往里走一步都会弄脏那片漂亮的蔷薇园;
烟头烫到了手,薛指北回神掐灭烟头擦干净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泪,回头注意到那小脏孩好像看他很久了;
他倒是没在意自己的狼狈被人看见,毕竟对方也不体面,注意到薛指北看过来的目光,小脏孩先是闪躲了下眼神,然后支支吾吾道「谢谢」……
薛指北笑了笑,没说什么,紧接着一条脏脏的毯子被扔了过来;
小脏孩扔过来毯子后就不再理他了,往地上一躺,把另一条毯子裹在小闷豆身上,抱着人背对着薛指北睡觉了;
薛指北看了看手上脏兮兮的毯子,满脸嫌弃,但是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东西。他找了几块纸壳铺开,毯子搭在肚子上闭眼睡了过去;
他没精力了,他只想歇一歇,就歇这么一晚;
第二天早上,薛指北是被太阳光和江水的声音吵醒的,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他下意识张嘴想喊韩倾的名字,但那两个字卡在喉咙里,硬生生把他弄清醒了;
薛指北支起身子坐起来,皱皱眉看着四周的环境,慢半拍的想起昨晚的情况,他搓了两把脸,从地上爬起来;
对面只剩一个小闷豆还在睡,他把毯子搭在对方身上,走出了桥洞;
刚走出去,就看见那小脏孩拎个袋子走了过来,走到薛指北跟前,他把手里的包子递了过去,薛指北低头看了眼,没有接“你俩留着吃吧,我准备走了”
小孩抬头看着他,半晌,收回举了半天的手,薛指北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孩没躲薛指北回头又看了一眼小闷豆,然后迈开步子准备离开,刚走出去两步,身后传来小孩的声音“你还会来吗?”
“不会。”薛指北想都没想就说;
“噢”小孩噢完就走进了桥洞;
薛指北没再回头,掏出半瘪的烟盒又往嘴里叼了一根,大步往外走;
——狗怎么能变成捡狗的主人呢——
第 73 章
“他不要我了……”
韩倾断断续续烧了一夜,第二天不出所料的没起来,日上三竿他的房门里还没动静,韩母担心,走上楼去看他;
刚一进门她就看见韩倾眉头紧皱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嘴唇苍白没有血色,她的心揪了揪,走到床前想叫醒他,手刚一碰上去就被过高的温度吓了一跳;
她推推韩倾小声唤他“儿子?儿子醒醒,你发烧了,起来吃点药”
韩倾被烧糊涂了,只觉得耳边很吵但分辨不出来说的什么,他眉头又皱了皱,嘴巴开合喃喃道“薛指北……别吵……”
韩母推他的动作一顿,没忍住鼻子又要酸,她抿着唇一脸悲伤的看着床上自己孩子的痛苦模样,心里的什么东西好像在悄悄碎裂;
她坐在韩倾床边纠结半晌,然后喊了韩父过来,他本是满脸怒意过来的,但在看清韩倾的情况后实实在在地愣了一下;
这个倔强半生的男人在看见儿子这幅糟糕样子时,先是恨铁不成钢,继而又从心底泛出浓浓地无力感来;
二老在床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一样的东西,有些东西似乎不是他们能改变的他们没有耽误太久,一个拿药一个叫韩倾起来,韩倾只觉得自己身上不舒服,倒是没想到自己发烧了,被叫醒时脑袋还迷糊着,然后就被灌了一嘴的退烧冲剂;
喝了药韩倾又被韩母塞回了被窝里,还严严实实地又被盖了一层薄被“你好好躺着,发发汗就好了”
韩倾似乎没打算挣扎,任由韩母把他裹的像粽子似的,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韩母见状举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跟小傻子似的”
韩倾眨眨眼睛,慢半拍的收回视线看向了韩母,他嘴唇微张,似是有话要说,韩母耐心等了会,然后听到韩倾问“妈,你们跟他说什么了?”
韩母沉默了,韩倾盯着她看了半天韩母都没有开口,韩倾咧咧嘴笑道“算了,知道也没用,反正他都走了”
他又收回了视线,继续看着天花板发呆,可能是盯一个地方盯得久了,也可能是他发烧身体温度太高了,韩倾觉得眼睛酸酸的,发涩;
韩母坐在他身边抿紧了嘴一脸心疼,看见韩倾眨了眨眼睛,紧接着眼角滑下来一滴泪他笑,笑的苍白又难看“妈……他不要我了……”
韩母再也忍不住,趴在韩倾身边哭了出来;
即便保养的再好,已为人母的她眼角也必不可免的爬上细纹,发根也有了灰白的趋势,活了这么把年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是现在她只能在这个小小的房间伏在她唯一的孩子身边哭泣;
她没有控诉也没有委屈,除了哭声她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她只是在用眼泪宣泄她的悲伤和无能为力;
韩倾从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里伸出手来拍着韩母的背,小声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
虽然背包落在了韩倾那里,但是薛指北的身份证和手机都在身上,他买了一张最早的车票回去,到学校的时候还不到中午,一进门寝室的人纷纷对他行注目礼;
薛指北一愣,顺手搂了把离门口最近的秦屿的脑袋“干嘛?看猴呢都?”
“没”秦屿甩甩脑袋「好奇你咋回来这么早」……
“早吗?”薛指北看了眼手表,确实不晚,要是以前的周末他这会还在家里;
哦不对,是韩倾的家里;
“既然回来了,待会一起吃饭啊。”罗毅坐在自己的椅子转了个身对着薛指北道“我们还商量你晚上回来的时候再去呢”
薛指北下意识想拒绝,但是想了想还是咽回去,扯了椅子坐下“行啊,吃什么?”
“烤串怎么样!”秦屿兴奋了,划拉着手机给薛指北看“就这个,我看隔壁寝前两天去的,说便宜还好吃。”
薛指北点点头「你们定,我都行,等我待会洗个澡再出去」,他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把手腕上的手表撸了下来,翻出之前放表的盒子,将手表好好放进去;
林奇注意到他的动作,好奇道“诶,你不戴表了吗?”
薛指北把盒子扣上放进抽屉的深处“嗯,不戴了”
秦屿也看向他“你不是从来不摘的吗,怎么不戴了?”
薛指北抿抿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罗毅伸腿踹了秦屿一脚「就你爱管闲事」……
“嘿——你踹我。”秦屿撸撸袖子冲着罗毅一脸其实汹汹,俩人闹了起来薛指北笑着看他俩闹,往后仰了仰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
——
韩倾吃完药后韩母给他弄了些粥吃,免得胃里空着难受;
韩倾又睡了一觉,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因为发汗的缘故身上黏黏糊糊的,他自己从床头拿过体温计量了量,37度,算退烧了;
韩倾又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已经关机了,可能是没电了,他支起身子扯过充电器插上,然后就静静等着手机开机;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手机终于成功启动,韩倾握着等了一会,没有未接来电。
他又打开微信前前后后刷新了好几遍,甚至怕自己家的WiFi不好使,还特意开了流量,但是没给他发消息的人依然没发;
韩倾看着手机愣了半晌,然后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
韩倾晃悠到外面,正好看见韩母从韩父的书房里出来,他叫了一声「妈」……
“诶,怎么起来了。”韩母快步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退烧了吗」……
“退了。”韩倾乖乖站在那里等着韩母试温度;
韩母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比较「好像还有点烧」……
韩父也从书房里出来了,看见韩倾问了句“好点了?”
韩倾点点头,韩父往楼下走,一边下楼梯一边道“厨房里有吃的,下来吃点东西”
「嗯」韩倾跟在他身后下了楼,径直拐进了厨房里,锅里还温着之前煮的鸡丝粥,韩倾盛了半碗吃了,在韩母的建议下又吃了半包冲剂;
虽说是退烧了,但他的脚步还是虚浮着,头重脚轻的,走路都觉得有些飘,手也使不上劲韩倾吃过饭后就准备回去盯着他那个在充电的手机,可即将踩上楼梯的前一秒,他视线扫了一下客厅,然后就定在那没再移开;
坐在沙发上的韩父注意到他的视线,顺着韩倾的目光的看过去,是薛指北放在沙发角落的背包;
韩父皱着眉看着韩倾,韩倾却没有看他,而是缓慢移动脚步走到了背包的前面,好像是想要伸手碰触,但最后也没有抬手;
正在这时,韩母从楼上下来,看见他站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好奇问道“发什么呆呢儿子?”
韩倾没有回答也没有动,韩母走得近了,看见了那个包,沉默下来;
昨天韩倾的样子吓到他们了,今天一上午又在担心韩倾的病,俩人也没注意到薛指北忘了这个包在这;
客厅明明有三个人,此刻却安静的落针可闻,良久,韩倾看着那个包重复了一遍上午的问题“爸、妈,你们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第 74 章
——薛指北没有怜悯之心——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
“操!”韩倾骂了一句,气急败坏的第八次挂断电话,他心里清楚,薛指北可能是把他电话也拉黑了;
齐乐坐在驾驶位,看韩倾准备第九次拨电话的时候讪讪地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哥,再不咱换个打?”
韩倾刚才一听完韩母说的话,就准备出门去找薛指北,韩母哪里放心他生着病还往外跑,但是韩倾执意如此;
就在他准备开门的前一刻,坐在沙发上的韩父吼了句“你要是就这么出去以后也不用回来了”
韩倾停住了往外走的动作,放下手立在那里颓废又无助,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动,就立在那;
父子间的对峙又一次展开,无声的交锋不断折磨着彼此,没一会,韩倾听到身后韩父别扭的声音“齐家那小子今天是不是在家?给他打个电话”
韩倾的手指颤了颤,抿抿嘴低声道「谢谢爸」……
「谢个屁」韩父哼他一声,端着茶杯往楼上走「我是你爸」……
接到韩倾的电话,齐乐放下手里的游戏开车往韩家来,进了门瞧见韩倾的脸色笑嘻嘻的打趣他“哟,这我倾哥怎么啦?金刚不坏之躯进水了?”
说完他自己先嘿嘿乐了两声,后知后觉屋里的韩母和韩倾都没有笑,尴尬的收了笑他从小就会哄长辈开心,见韩倾黑着脸,就凑到韩母那边去,笑嘻嘻地道“姨,这我哥怎么了,看着这么吓人呢”
韩倾没理他,见人来了就上楼去准备换衣服拿手机出门了;
而楼下的齐乐听韩母大概讲了一下昨天的事,着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在他的印象里,韩倾别说哭了,红眼睛的时候都少,而这种因为感情变成这样,就更让人觉得惊讶了;
他沉浸在震惊里出不来,韩母则吸着鼻子自顾自地道“这孩子我就没见过他这样,你说,真是姨做错了吗?”
齐乐眨眨眼睛回过神来,笑着说“没有,您和我哥都没错,每个人的想法和生活方式都不一样,人就活这么几十年嘛,你管他咋活,开心了不就行?您说是不是?”
韩母听了他的话刚思考两秒,楼上的韩倾就下来了,拎着齐乐的领子就往外走齐乐一边被他薅着一边道“那我就先走啦姨,改天来看你”
韩母站在门口看着他俩离开,轻轻叹了口气。
车上,韩倾看着齐乐刚刚递过来的手机,顿了一秒就接过来,熟练的输入薛指北的号码,嘟声刚响了三声电话就被接了起来“喂您好,哪位?”
听见薛指北的声音韩倾一时怔了怔,那头的薛指北没听见声音又喂了声,韩倾这才回过神,压着情绪道“薛指北你在哪?”
薛指北愣了愣,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在学校啊」,刚说完他就明白过来什么一下子闭了嘴,匆忙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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