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决定先从发校内发传单开始。他加入了一个科大兼职群，每天这个群里都会发布一些兼职消息，但大都是校外的。谢成有点发憷，想了两天，没敢接在校外发传单的活。
“你好好的叹什么气？”
“我想去发传单。”谢成把筷子整整齐齐搭在碗上，拿出手机，“但是没有找到合适的。”
“你是不是最近缺钱了？”郭浩凝重得看着谢成，“缺钱我可以借你。”
“不缺钱啊。”
“那你找什么兼职？”
“就是想看看发传单是什么滋味。”
“得，您是想体验生活去呢？”
“反正也没事。”
“我机械院有个朋友，他手上有很多活，一会回去我帮你联系一下他。不过我觉得这活你可能干不了。”
“怎么说？”
“吃饭让你去和老板要一副餐具你都不敢去，别说发传单了。”
“没有这回事吧？”
“大一，下半学期，比格。”
经郭浩提醒，谢成也想起自己当时的窘状。他当时是第一次去比格，比格的餐具只有刀叉，谢成用不惯，吃第一口意大利面时一个不小心，叉子就从手中飞了出去。
谢成不好意思去找服务员要叉子，也不好意思给其他人说，索性不再吃意大利面，只用刀子慢慢刮甜品上面的奶油吃，谁知道这样也能把刀子给刮飞了，刚好就落在郭浩的盘子中央。
其他仨个人狠狠嘲笑了他一通后，让他去找服务员再要一套餐具，谢成看着离他只有几步远的服务员，就是开不了口，最后还是郭浩帮的他。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去找服务员要餐具谢成已经做得很好了。
“确定？那我一会帮你联系。奥，对了，你毕设怎么样了？”
“仿真出来了，论文写到了第三章。”
“还可以。下下周去实习，回来以后就要中期答辩，在那之前需要把论文完成了。”
“差不多，我再一周就能结尾了。你们组是不是有已经写完的？”
“有一个。”
“出的实物？”
“对。查重好像也过了，百分十十六。”
“你查过重没有？”
“查过了，百分之二十八。”
“我还没查，等全部结束了再说吧。”谢成把碗里最后一根面条捞进嘴里，“我心疼我的钱。”
“你是不是真缺钱？”
“不缺，再过两天奖学金、饭补和退的书费就都下来了，还不少。都够我出去玩一趟了。对了，你俩决定去哪玩了没？”
“横店。大概待一周，这周日出发，玩一周回来刚好去实习。”
“去吧。说不定我会去渭南一趟，很久之前就想去爬华山了。”
“不去西安？”
“看情况吧，有时间就去了。”
两人出了食堂，郭浩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实习住酒店的钱学校不给报销，你确定你有呢吧？”
“有呢。您就放心地去玩吧。”大概是快要分别了，连郭浩说话都黏糊糊的，一点也不干脆。
谢成午休起来，郭浩就替谢成联系好发传单的活了。是西服一家新开奶茶店的传单，按小时算钱，一小时七十。
每天中午十一点五十到十二点五十这个时间段内在西服入口发放。
当天晚上吃完饭，负责人就过来找谢成，给了他一厚沓传单，让他明天十一点四十准时在西服入口处的柳树旁集合。
“你不能像往常一样摆着脸，见人要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就算不接你的传单态度也不会恶劣。
还需要注意的是，如果人接摆手说明不要了，就不要硬塞；
人手里如果有了，就不要去发第二遍，容易让人反感，还有就是明天出去记得涂防晒。”
“好，我知道了。”
“要是实在发不出去，不用勉强，给了他让别人去发就行。”
“不用担心，我可以的。”
第二天站在西服入口，谢成知道自己过于自信了。他根本不敢把手里的传递递到别人面前。
负责人教他说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你好，时光奶茶店，了解一下。
可他无论如何开不了这个口。
谢成看向那个弯这腰在人群中走动的负责人，边庆幸他没有看到自己，边羡慕他能自如得发出去一份份传单。
黄金十分钟过去了，谢成手里的传单没有发出去一份。他干燥的嘴唇不断翕动，但就是发不出声音。
“谢成，你发传单呢？”
谢成听见声音扭过头去，是俞芳，她从一沓传单中抽出两张拿在手里。
“你怎么光站在这？传单不是这样发的，你给我。”说着便从谢成手里拿过传单，走进人群。
“美女，时光奶茶店，了解一下，周六日有活动奥。”俞芳迎上一位同学，边说边把手上的传单递过去，那位同学稍稍后退，并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需要。
俞芳并不气馁，很快便走向下一位同学。这位同学态度很差，不耐烦得一挥手，差点把俞芳手里的其他传单打散。谢成着急地向前一步，拉住俞芳，说：“别发了。”
“没事，这算什么，我以前还见过更凶的。放心。”
“我来吧。”谢成把传单从俞芳手里拿回来。
“那我帮你发一部分吧，你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俞芳说完从谢成手里抽出一部分传单，自然无比得迎上走过来的同学，将传单递了过去，说道：“帅哥，了解一下，有优惠哦。”
谢成不好再傻站着。他的目光紧紧跟随迎面走来的一个人，待那人快走到眼前时，他拿起一张传单——
边缘已经被他汗涔涔的手捏得不成样子，不断默念：你好，时光奶茶，了解一下。你好，时光奶茶，了解……猝不及防，他和那人眼神对上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忘记应该说什么，手却先一步伸了出去。
那人面无表情地从他手里抽出传单，末了，还说了句：“谢谢。”
谢成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的背景，不敢相信这么简单就把传单发出去了，而且那人竟然还和他说谢谢。
这一次的成功经历鼓舞了谢成。他很快瞄准下一个目标，那人的步伐迈得很大，两步就走到他面前，谢成来不及默念，便急急递出传单，蚊蝇一般挤出一句话：“新开奶茶店，了解一下。”
谢成只感觉脸上拂过一阵风，那人已经在两步之外了，左手拿着一张花花绿绿的传单，随着肢体的动作一浮一沉。
“看来也不是很难。”谢成小声咕哝，“还自创了一句话。”
谢成又取了一份传单拿在手里，锁定目标之后他大着胆子走过去，边递去传单，边字正腔圆地将那句宣传语重复了一遍，脸上还挂着友好的微笑。
“不用，谢谢。”那人一脸嫌弃-好像碰一下传单就会染上传染病一样，粗鲁地推开他的手，临走还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刹那之间，好像来来往往所有人都在看他，轻飘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像石头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来来回回检查了几遍自己的衣着，确认没有扣错纽扣，或者衣服破洞的事情发生，才向那人的背影看去。
那人已经走得很远了，但谢成还是能感受到那人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而他就像是身处电场，身不由己的电荷一样，任由其摆布。
“好难。”谢成叹口气，拖着身体走到旁边的柳树边，靠了上去。
热情告罄，只余下心累，谢成便琢磨着怎么和负责人说不去发传单的事。
想来想去，怎么说都不合适，只好缩在这柳树边，不吭声。
歇了一会儿，心累并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厉害，昨天晚上的精神气现在是一点也没了。
谢成看着面前的狗尾巴草发呆，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他扭过身，俞芳朝这边走过来。
“谢成，你待在这儿干嘛？我手里的发完了，你还有多少？”
“发完了？”谢成匆忙站直，难以置信地看着俞芳。
“对啊，发完了，又不多。”
“你真厉害，谢谢你啊。”谢成看看手上几乎没变化的传单，不好意思起来，又被激起一点斗志，俞芳都可以，他为什么不行？
“你赶快去吃饭吧，我就是歇一歇。发起来也很快的，你快去吃饭，改天请你吃饭啊。”
“我吃过了。你可以吗？”
“那赶紧去休息休息吧。我可以的。去吧去吧。”谢成不给俞芳说话的机会，说完就朝人流走去。硬着头皮站在路边发起传单来。
过路的同学有接的有不接的，有态度好的，也有态度不好的，当然也不缺少像刚才一样瞥他的人，谢成觉得自己一会儿被火烤，一会儿被水浇，情绪大起大落，心力交瘁。
但一来心里憋着一口气，二来怕俞芳再帮自己发传单，所以不敢表现出一点烦躁的样子，只能压下心头的委屈，一张接一张发起来。
发完最后一张后，谢成大大松了口气。细细回忆，却发现自己除了那个轻飘飘的眼神外，什么也没记住，就连那个眼神的主人，他都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了。
谢成微微一笑，心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晚上郭浩给他转了七十块钱，说是工资。谢成欢欢喜喜收下，再想中午的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只记得自己挣了七十块钱。
当晚谢成拿着挣来的七十块钱请郭浩和俞芳吃了一顿九十九块钱的褒滋味。
饭局最后谢成告诉郭浩如果他朋友手里还有这种活一定要介绍给他。
后来谢成又发了几次传单，每次都会碰见对他特别不友好的人，谢成当时会恨得牙痒痒，等到发完手里所有的传单，那股子恨意却怎么也回不来了。
谢成时常想，他一直以来的担心是不是也是多余的？
如果他想象中各种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别人都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甚至当着他的面骂他，他当时也暴跳如雷，恨不得所有人都去死。
但是过了一周后呢？过了两周呢？过了一个月呢？
过来一年呢？谁还会一直指着他的鼻子骂，谁还会一直躲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
就像他发传单这件事一样，有人过去瞥他一眼，其实也就是这一眼而已，别人总不会一直站在他面前，一直瞥他。
这样想想，为了总要消失并且最终总是证明没有意义的事情浪费感情，划不来。
而且他暴跳如雷似乎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对于只有一面之缘或者没有深交的人，任何情绪波动都是在消耗自己。
他总以为自己有用不完的精力，所以不顾后果的消耗自己。
及至遇见心动的人，他豪气得给对方开出一张九万九的支票，却发现存款只有九块九，临了还不忘抱怨一下对方不识好歹。
希望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否则，他将在遗憾中度过此生。
最新评论：
-完——
66、结局
周日下午送走郭浩，谢成乘坐公交摇摇晃晃地回到公交总站。在站台上左等右等，等不到回学校的公……
周日下午送走郭浩，谢成乘坐公交摇摇晃晃地回到公交总站。
在站台上左等右等，等不到回学校的公交，索性就坐上来往最频繁的10路车，在著名的小吃街下了车。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越显得谢成形影单只。他买了杯奶茶提在手上，朝街东头走，经过六味斋时，听见前面有人在唱歌。
谢成起初以为有人做直播，走进了看才发现是一座茶楼的揽客手段。
歌手倒没有嫌弃场合，只是忘我地唱着，仿佛歌里的故事真真切切的在他身上发生过一样，楼下驻足观看的行人也跟着小声哼唱，时不时发出两声喝彩。
谢成凑热闹的看了一会儿，觉得这歌唱的着实不错，打算站在这多听一会儿。
在歌手准备下一首的间隙，他猛然发现站在自己周围的都是手拉着手，头靠着头的情侣，忽然就没了听下去的兴致。
就拎着他的奶茶继续向东走。他吃了一份章鱼丸子，吃了一份碗托还有十串羊肉串，然后拎着没喝完的奶茶返回向西头溜达而去。
走到街口，也才过去了四十分钟。谢成决定再溜达一圈，反正一个人待在宿舍也怪冷清的——除郭浩外那两个人在周五就已经坐动车去首都了。
谢成在一家电影院门口停住脚步，细细研究起影院门口摆放的广告牌。
研究了大概十分钟，他喝了口已经凉透的奶茶，向前走去。
十分钟后，谢成回到这家电影院门口，去前台买了票，坐在按摩椅上等待电影开场。
现在是九点二十分，电影十点十分开场，提前十分钟才可以检票。
所以谢成闭目养神等了四十分钟，才买上爆米花进入放映厅。
电影晦涩难懂，谢成认认真真看到片尾，却没看懂到底讲了什么，走出放映厅，听见前面一对情侣的讨论他才稍微明白了一点。
已经十二点十分，宿舍门早就已经关闭，社管大爷又是个不好说话的。
谢成想了想，理直气壮地拨了崔祎信的手机号。他知道崔祎信一定会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喂，怎么了？”
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时，谢成猛地一怔，随后心跳开始加速，忘记了说话。
“不说话我挂了。”
“你还在A市吗？”
“嗯。”
“我想用一下你的身份证。”
“干什么？”
“我看电影看得晚了，想在外边开间房，但是出来时忘带身份证了。”
得不到回应，谢成又快速补充了一句：“宿舍现在不让进。十一半宿管就关门了。”
54/55 首页 上一页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