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戚医生。”
护士在走廊上和戚斐云打着招呼。
“辛苦了。”
男人微微点头,额前的发凌乱地下滑,持重温雅。
护士们和戚斐云相处的时间挺长,已经能勉强免疫对方的魅力,还是悄悄红了脸。
她们没有那个心思,只是这男人实在太容易让人脸红心跳。
他的声音,他的注视,仿佛都蕴含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暗示。
可偏偏他又是那么严肃又板正的人,传递给人的信息全是生人勿近。
矛盾又迷人。
“戚老师——”
戚斐云拉车门的手顿住,循声望去。
不远处,有个修长身影正快速地向他跑来,就像是要一头扎进他怀里似的冲刺。
脚步停在他面前,猛地一刹车。
戚斐云怀疑他要摔倒,提前伸出了手臂。
而对方像不倒翁一样晃了晃,站稳了,对他露出灿烂笑容,“好巧。”
“巧?”
这声音真是好听。
他要是有这样一把好嗓子,刷感情线不得事半功倍啊,晏双羡慕地想。
“我想找您聊聊,刚来就碰到您下班了,所以我说很巧。”
这个孩子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像是要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散发出来,感染别人。
“我约您吃完饭,您为什么没来啊?”
直白的询问,丝毫没有边界感,熟稔的仿佛与他有了多年交情一般。
戚斐云拉开车门,“没看到,抱歉。”他收回目光,长腿迈入车内,男孩子撑住车门,继续追问道:“那我们能一起吃晚饭吗?”
戚斐云用余光扫了他一眼。
男孩的脸上满是热情。
他在追他?
戚斐云垂下眼帘。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追。
准确地说,是他经常被人追。
他已经习惯了应付这种耽于皮囊的爱意。
“有约了。”
他熟练地拒绝道。
男孩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失望,马上又燃起了热情,“那明天呢。”
“也有约了。”
拒绝到了这份上,相信对方应该已经明白了。
他拒绝这份邀约,并不是因为他对晏双没有兴趣。
正相反,正是因为他对晏双产生了那么一点点兴趣,才要拒绝得更彻底。
车门关上。
男孩落寞的身影在后视镜逐渐远去。
不会太久的。
戚斐云心想,他很快就会转移目标,将他的热情和年轻奉献给另一个人。
晏双简直在线无语。
四蛋,一个都不理他。
就连最靠谱的秦羽白也跟死了一样不吭声,难道是上午在车上做过了,晚上就不需要他了?
他又得自己解决晚饭了。
晏双垮起个小猫批脸。
难过,要渣攻请他吃饭才能开心。
脚步颓丧地挪动了几步,晏双忽然眼前一亮,往不远处的小树林奔去。
正在监视的人再次傻眼,“晏、晏先生好。”
“你好,你好,”晏双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含蓄道,“你这份工作待遇怎么样啊?”
监视的人老实道:“魏先生出的价很公道。”
“包不包三餐?”
“……餐饮费能报销。”
晏双乐了,勾了勾手指头,“小伙子,有没有兴趣一起揩公家的油?”
魏易尘收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餐厅里拍的,晏双对着镜头一手举着帝王蟹,一手比了个耶,笑容很快乐。
他派出去的人发了信息给他。
“晏先生说想吃海鲜。”
“吃啊,”晏双热情地招呼对方,“都是打工的,没事,吃,怕什么,等会开个票不就行了。”
被监视对象这么如此心大,他也是头一回遇上,忐忑道:“这样不太好吧。”
晏双沉思了一瞬,“晚上光吃海鲜确实不太好,还是再加份炒饭吧!”
“……”
看了一眼数字可怕的账单,他只能悄悄发信息给雇主,“魏先生,这一顿可以报销吗?”
过了好一会儿,他头顶的汗都冒了一茬,雇主那里终于回复了。
“可以。”
第25章
这一顿晏双吃得相当痛快,等待打包的间隙,还问了对方的名字。
“姚靖是吧,”晏双笑道,“以后可要好好相处啊。”
姚靖有点不知所措。
他是私家侦探,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抓小三。
在这一行,他还算干得不错,有钱人的圈子里他算得上是一块金字招牌。
同样的,也很招人恨。
像这样心平气和甚至可以说愉悦地和被监视对象一起吃晚饭的经历实在是太离奇了。
姚靖忍不住道:“魏先生为什么让我监视你呢?”
“你不知道?”晏双挑了挑眉。
姚靖摇头。
面前的男孩无论看多少次都是很普通的样子。
他已经监视了他好几天,除了偶尔和圈子里的两位大人物扯上关系,晏双的生活很普通,打工、上课,是个勤工俭学、品学兼优的贫困生。
一个贫困的大学生频繁地与圈内的两位大少爷联系,以他的职业判断,通常都会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交易。
可晏双看上去实在太普通了。
很难与那些桃色的绯闻沾染到一起。
魏易尘也只让他监视之后如实汇报,并没有说是为什么。
姚靖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们很奇怪啊,”晏双托着腮,对姚靖笑了笑,“我看上去就真的这么没有魅力吗?”
姚靖愣了愣,“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
晏双接过服务生手里的打包盒,推了推眼镜,确保眼镜戴得很牢固,他可不想作孽。
“虽然很难接受,但事实是,这几个男人都为我神魂颠倒。”
单手拎着外卖,晏双站起身,对姚靖道:“你监视我的时候,最好也离我远一点,我怕你会迷上我。”
姚靖傻傻地坐在餐厅,直到走到餐厅外的人向他招手,他才如梦初醒般地跟了过去。
“去开车。”
晏双自然地指挥道。
姚靖唯唯诺诺地应了两声,把车开到晏双面前时,才稀里糊涂地想:他为什么这么听话呢?
对了,是魏易尘交代的。
“开车吧,”晏双道,“去秦家。”
姚靖“哦”了一声之后,“啊?”
“去秦家,秦羽白住的地方,你不会不知道吧?”晏双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我以为魏易尘会找一个厉害一点的人来监视我。”
姚靖忙道:“我知道秦家在哪,可是……”
他是监视晏双的人,送晏双去他的雇主家,那他的这单生意不就彻底泡汤了吗?
“放心,”晏双冲他眨眼,“我们去后门,悄悄的,不让人发现。”
姚靖只好言听计从地开车往秦宅驶去。
一路上,晏双不停地在摆弄手机。
做他们这一行的一般都好奇心旺盛,姚靖趁着红灯偷偷去瞄。
“别看了,”晏双头也不抬道,“在勾引男人。”
姚靖被噎住,从头到耳朵都红了个透。
晏双至少发了有一百条信息给纪遥。
扣除套餐赠送的五十条免费信息,剩下五十条,一毛一条,加起来折合人民币五元。
纪遥可以啊。
让他花了五块钱哄,还死犟的不理人。
晏双微微皱起眉。
从上往下翻了一遍他发出去的短信。
每一条看上去都是那么可歌可泣、感人肺腑,纪遥凭什么不受触动?
最起码也该回个“哦”吧。
再不济回个句号也行啊。
可恶。
他最后再给纪遥一毛钱的机会。
“纪遥,晚上我在宿舍等你,求求你一定要回来,好吗?”
纪遥还是没回。
晏双盘起手,冷笑了一声。
一旁的姚靖忍不住抖了一下。
不到半分钟,晏双又恢复了平静,打开手机翻到了邮箱。
那是戚斐云的工作邮箱,通常来说,戚斐云都不会亲自登录这个邮箱,他发再多邮件,也都会被他的助理过滤。
真是麻烦。
如果不是怕露脸了,戚斐云会立刻化身人体极限运动爱好者,打乱他刷剧情线的步骤,晏双倒真想用一用这张脸。
思索再三,晏双还是发了邮件过去,他又约了一次采访。
已经下班的助理收到邮件时,本没有在意,可看到发件人的名字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发到了戚斐云的私人邮箱里。
戚斐云主动提起的人,就算再普通也是特别的吧。
电脑的右下角忽然跳出了个邮件提醒。
戚斐云没有犹豫地点开了。
像这种在夜里发给他的邮件,一般都是明天的手术安排有紧急调动,很重要。
发信人:晏双。
戚斐云的鼠标顿住。
这是一封很平常的邮件。
晏双说他上次有许多问题没有问清楚,希望和戚斐云再见一次面,因为很内疚自己耽误了戚斐云的时间,所以想请戚斐云吃一顿饭,在吃饭的时候二次采访。
“戚老师是觉得食堂太便宜了吗?我有在努力打工,如果戚老师愿意的话,我可以请您去贵一点的餐厅吃饭。”
总是这样直白地不绕一点弯子。
像是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心意都剖出来给他看。
光标停留在了“晏双”这个名字上。
假的。
戚斐云对自己道。
都是假的。
这种短暂的对于表象的迷恋很快就会如晨间的露水一样消失。
他已经习惯了。
再没有任何期待。
鼠标点向了右上角的关闭键。
车辆慢慢行驶到了晏双所说的西后门。
偌大的一个秦宅,竟然真有个阴森森的西后门,除了杂乱的植物,连盏灯都没有。
姚靖牙齿打战,“到、到这儿来干、干吗?”
晏双眯了眯眼,“嘘。”
他脸色神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姚靖快吓死了。
他承认了,他摊牌了,他怕鬼。
“晏、晏先生……你到底要干、干嘛?”姚靖抱着头,缩在方向盘上,哀求道,“我还是送你回学校吧。”
“嘘——”晏双再次道,神色有些严厉,“你没听到吗?”
“什、什么?”
“有人在弹钢琴。”
悠扬的钢琴声若有似无地在楼里回荡。
弹奏的人琴艺高潮,感情丰沛,就算是完全不懂音乐的人也会折服于这美妙的乐声。
佣人听着听着都忘了擦拭瓷器,陶醉在了其中,直到管家悄无声息地经过身边,她才如梦初醒,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小少爷弹的琴真好听。”
“是吗?”
管家的表情看上去很不解风情。
魏易尘端着夜宵上去。
秦羽白还在书房里工作。
他一整天的状态都不好,工作效率变低,晚上回来加班依旧是心神不宁。
魏易尘敲门送上夜宵。
秦羽白的脸色很不好看,加上脸上的伤,看上去可以称得上是狼狈。
“这么晚了,”秦羽白扫了魏易尘一眼,“让秦卿早点休息。”
魏易尘心想是嫌琴声太吵影响工作吗?
马上就意识到那只是他过于务实的想法。
他的雇主对那位柔弱的大少爷可是全心全意的疼爱与迁就,怎么会嫌这样的天籁吵闹呢?
“好的。”
魏易尘放下夜宵,转而上了三楼,去敲了敲传来琴声的房间,“少爷,很晚了,您该睡了。”
琴声戛然而止。
没有回应。
魏易尘习惯了。
家里有位游魂般的小少爷,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不喜欢理会任何人,有谁能听到他的声音都属于恩赐,最多的就是看到他坐在房间里绘画的侧脸。
那张脸,和晏双几乎一模一样。
魏易尘打开手机,照片上的晏双笑得很开心。
不是装出来的开心,是真的为面前丰盛的一餐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拇指轻轻滑过屏幕,像是在抚摸那张漂亮的脸孔。
不一样的。
养在深闺里的少爷和受尽苦难的凡人怎么会一样?
鱼眼珠和明珠就算看起来再像,也从来不是一个物种。
手机上方忽然跳出了一条信息。
“出来。”
魏易尘全然地怔住了。
“我在你们这栋鬼宅的西后门。”
鬼宅?
真是贴切。
又骗他?
魏易尘这样想着,脚步却还是秦宅那个人迹罕至的西后门走了过去。
夜已经很深了,高大的树木因无人管束生长得蓬乱又嚣张,连接成一大片一大片浓密的阴影。
西后门的铁门被浓绿的藤蔓缠绕,几乎已经分辨不清哪里是围墙,哪里又是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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