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眼镜遮蔽的那双眼睛看上去少了几分薄情,瞳仁意外的清澈,湿发柔顺地披散着,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晨间雨露般的清新。
“真好看……”晏双柔声道,嘴角挂着清浅的笑容,然后马上甩开了手,语气又转向嫌弃,“可惜不顶饿,”膝盖顶开贴近的腹部,晏双坦然道:“我饿了,找不到吃的。”
“厨房今天没有开饭,”魏易尘后退半步,弯腰去打开一个隐蔽的柜子,平静道,“因为他们的主人回来以后一直在楼上没有下来过。”
接近四个小时,主卧的那一片几乎都成了禁区,佣人们都不敢轻易靠近,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动静。
晏双完全不接他的话,“这里藏了什么好吃的?”
“佣人们用来充饥的速食品。”
面包柔软蓬松,加上管家热的一杯牛奶,晏双享受着他的夜宵,双腿轻轻晃荡着,看上去心情很好。
魏易尘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等待收拾残局。
外头的月光越来越亮,视线也逐渐适应了黑暗。
红唇上挂着一点白色的牛奶渍,湿润又柔软,原本就丰润的唇微微肿胀着,上嘴唇贴着剥离杯,唇珠嘟起来的模样。
和之前的自伤的咬痕不同。
晏双的唇珠是被吸肿的。
黑白分明的眼珠挪向眼尾,晏双在用余光看他,喝完了最后一滴牛奶,他说:“夜宵很不错,我回件礼物给你,好不好?”
赤脚轻盈地跃上台阶,晏双扶着栏杆,回头向他勾了勾手,无声道:“上来。”
是梦还是现实?
魏易尘踏上台阶,的确是踩在实地。
不是梦,魏易尘清醒地想到。
小门开了却没关,只留了一条缝隙。
他要他自己推门进来。
魏易尘站在门口,走廊里一片安宁,绕过一个拐角,就是他雇主的房间。
想必他的雇主享受过温香软玉之后,现在应该已经满足地入眠了,哪里会知道他的情人会悄悄溜出房间,出来偷吃呢?
伸手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依旧是黑暗的。
晏双没有开灯,他弯着腰站在衣柜前,回头对魏易尘又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衣柜打开的第三扇门,声音压得很低,“嘘,轻点,你的主人就睡在后面,随时都会进来。”
衣柜上一条条的木头立刻就令魏易尘想到了秦羽白卧室里的那幅画。
原来如此。
房间里所有的声响都瞬间在耳膜内放大了数倍,一点点的动静都有可能吵醒他们共同的主人。
太危险了。
危险到了令他兴奋颤抖的地步。
拉链拉开的声音吵闹得就像子弹出膛。
晏双在开行李箱。
“这次来我也没打算住多久,”晏双在行李箱里翻找着,“不过我给你带了礼物。”
一条在黑夜中仍然熠熠生辉的火红长裙出现在魏易尘的面前。
魏易尘可以肯定了,无论面前的事如何真实,它一定是一场梦。
这么昂贵的裙子碍于那个掌控欲爆棚的纪先生不能出售,晏双早就想好了要废物利用,在合适的时机将它穿给合适的人看。
现在就是合适的时机了。
旧T恤和旧睡裤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
魏易尘站在书桌旁,像在看一出诡秘的哑剧。
这场剧目早在很久以前就预告过,预告单出了一次又一次,将他的胃口吊得极高,已经几乎让他丧失了期待。
但仍然高出了他的期待。
如果纪文嵩在这里,他就会发现晏双对他到底敷衍得有多彻底。
火红的裙子被指尖松松地勾着,它像一道光穿过了雪白的云,红色的丝绸顺着优美的躯体慢慢垂坠,如同情人的手般滑过白皙的肌肤。
还是太快了。
比起穿,或许亲手脱这条裙子才是更佳的选择,这样脱它的人就能掌握频率,尽情地享受这具美丽身体半遮半掩的风情。
晏双似乎看穿了魏易尘的心思,他没有伸手去够身后的拉链,而是拉起了裙摆,在房间里灵巧地转了个圈。
没有背部拉链的束缚,细细的肩带在转动中坠落,腰身完美的剪裁没有让这条红裙彻底从身上落下,它像花苞一般托住了这具如艺术品般的身体。
红云在转动中靠近,柑橘的香气浓烈地在他周围散开。
靠得近了,就能在黑暗中看到无暇的躯体上那些新鲜的吻痕。
对待这样绝顶的艺术品怎么能这么粗鲁?
魏易尘背着双手,在红裙将要离开远去时,终于伸出了手,抓住了这个深夜的梦。
晏双微微喘着气靠在管家有力的臂膀里,眼角含笑,“好看吗?”
魏易尘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乌发从他眉心散落,脸色白里透红,红唇微张,呼出一点热气。
既然是梦,荒唐一点又怎么样?
嘴唇重重地压了上去,柔软的触感鲜明得令心跳加速到了快要超出承受范围内的极限。
怀里的人颤抖了一下,随即立刻推开了他。
“啪——”
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
甚至于都没让魏易尘的脸偏一下。
晏双还是在笑,没有被冒犯的恼怒,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神情还带了些戏谑,似乎在嘲讽他轻易遭受了诱惑,他吻过的红唇微张,无声地作出了口型,动作很慢,以保证他能看得清楚。
“你——不——配——”
回到房间躺回床上,魏易尘依然在笑,他控制不住自己发出无意义的笑声,像是飘在云端般浑身发软。
晏双……晏双……晏双……
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
左手盖住微微发烫的脸颊,魏易尘自嘲地想:原来他还有受虐的倾向。
他给了他一个吻,他还了他一个巴掌,他不觉得生气耻辱,倒觉得这些都是晏双送他的礼物。
原来“礼物”是这样好的东西。
他第一次对生日也开始期待了起来。
如果是晏双的话,也许可以有所期待?
不回礼的话就太失礼了。
魏易尘拿了自己的私人手机,确保对方会在明天将笔记本送达后下了订单。
看样子他要比他的雇主更差劲一点,魏易尘再次嘲笑了一下自己,在夜色中回味着,难以入眠……
秦羽白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身边的床铺——空的,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掀开被子,看到皱成一团的床单才确信昨天晚上并不是一场荒唐的梦。
昨晚,从浴室到卧室,所有的细节一点不落地全在脑子里,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那个疯狂索求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秦羽白无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嘴唇。
接吻了。
还不止一个。
喉咙干涩,心脏乱跳。
秦羽白呆坐在床上很久,他必须做点什么来消除昨天晚上对他的影响。
交易。
他和晏双是交易。
昨晚超出了交易该有的部分,那他就用交易再还回来。
商厦负责人一大早接到了大老板电话,惊得气都快喘不匀了,生怕是昨天巡店出了什么纰漏,结果大老板只是吩咐他去三楼的商铺拿一台笔记本电脑送到家里。
负责人松了口气,追问道:“您要哪一款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负责人都想打自己的嘴嫌弃自己多嘴,大老板要的那肯定是最好的啊。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了回应。
“最新、最贵的那一款。”
“不挂公账,挂我的私账。”
“今天就送过来。”
第42章
晏双混在佣人堆里在偏厅吃早饭。
秦家的佣人对他挺好,热情又自然,没有因为晏双“特殊的身份”就疏远他,让晏双感到非常地自在。
该说不说,还是和劳动人民在一起最舒服。
之后,等他结束这个退休世界,买下他心爱的星球,他就在星球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农耕种植,好不快活。
再养几头猪吧。
猪肉香香。
晏双叉了一片火腿,美滋滋地想。
“魏管家早。”
佣人们看到魏易尘来了,纷纷站起来打招呼,晏双也跟在里头惶恐地站起来,像模像样地跟着弯腰,“魏管家早。”
“早。”魏易尘和众人打了招呼,目光在晏双身上停顿了一瞬之后才在长桌下坐下。
魏管家人一到,佣人们都有点别扭,毕竟管家掌握着他们这些佣人的生杀大权,相当于整个家里的半个主人,佣人们赶紧结束了早餐的收尾和闲聊,逐个离开。
几分钟后,长长的餐桌上就只剩下了晏双和魏易尘。
晏双慢条斯理地给烤得金黄的吐司涂上果酱,“有些人的人缘真是太差了,一来就把人全吓跑了。”
魏易尘喝下一点咖啡,昨天晚上他没休息好,精神有些不济,听到晏双的调侃,也只是眼神轻轻落在他身上,看样子,晏双睡得很好,面色白里透红,眼下一点青黑都无,整张脸都白皙透亮,散发着活力。
看来,昨晚无论是他的雇主还是他,都没有对他造成一点影响。
很好。
魏易尘勾唇微笑了一下,“以后我会注意,”嘴唇沾了一点咖啡放下,“搞好人际关系。”
“从现在开始改变,”晏双推了下自己面前的杯子,颐指气使,“来,倒牛奶。”
嘴角上扬得只能用咖啡杯挡住,魏易尘从善如流地拿起桌边的牛奶瓶给晏双倒上牛奶,只倒了一半就被晏双喊停。
“再给我倒点咖啡。”
手去拿咖啡壶时,又接到了新的任性指令。
“就要你手上的就行。”
魏易尘撇过眼。
晏双满脸无辜,“我长这么大还没喝过咖啡呢,闻起来像烧焦了一样,不过看你们都那么喜欢喝,我也想试试,”他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打开,比划了一下,“就一点点。”
黑色的液体从深色的咖啡杯倒入玻璃制的牛奶杯,只一点点就将整杯白色的液体染成了巧克力色。
“够了够了。”
晏双忙不迭地叫停,盯着那一杯咖啡加奶看了一会儿,又凑上去闻了闻,才捧起杯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呕……”
晏双皱了皱脸,满脸嫌弃地说了声“苦”,又看了一边双眼含笑的魏易尘,眼神里都写满了匪夷所思,“你们的味蕾有问题吗?”
魏易尘又喝了一口咖啡,醇香的苦味在口腔里弥漫,“习惯就好。”
“不理解为什么要习惯这种不好喝的东西。”
将玻璃杯推到魏易尘面前,晏双跳下座位,“我不喝了。”
棕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微微晃荡,魏易尘端着咖啡杯,心想这样难得的孩子气是不是也是装的呢?
在晏双身上他已经有点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了。
就像面前这杯牛奶和咖啡的混合体。
魏易尘放下咖啡杯,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喝了一口,嘴角顿时翘得更高了。
哪里苦。
吃了早饭,晏双想回到自己房间处理作业,却是被佣人叫到了书房。
资本家又在工作。
昨天晚上并不“相爱”的两个人接吻了。
为了装作生疏的样子,晏双可是煞费苦心。
不过毕竟是渣攻,很快就进步神速,也免得他装了,两人吻得可是难分难解。
现在资本家又摆出一副下床不认人的冷酷脸孔了。
“坐。”
秦羽白正在笔记本上敲打着,晏双进来,他看也没看一眼,只是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
晏双坐下,“干什么?”
“陪我。”
充满了暧昧的两个字从秦羽白那张嘴里说出来就一点温情也无了,全是疏离和冷漠。
有时候晏双真的佩服秦羽白的敬业。
把古早霸总那种别扭拿捏得死死的,太适合搞虐恋了!
昨晚感情线的进度条也已经升到35%,小胜小纪一筹。
“我还有作业。”
“就在这儿写。”秦羽白语气随意,好似一点都不担心晏双会拒绝。
果然,晏双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去拿书。”
也到了他该表演的时候了!不能输给秦羽白!
书房内,两人相对而坐,互不干涉,指尖敲打键盘的声音和笔尖滑过纸张的声音竟然意外地和谐。
秦羽白余光越过电脑,看到晏双低着头写字,长发都垂到了纸上,“头发这么长,该剪了。”
晏双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没时间。”
“中秋放假,去把头发剪了。”
“中秋我要打工。”
秦羽白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去剪头发,这是命令。”
晏双默默地低下了头,既没有顺从也没有反驳,这对于秦羽白来说已经是个不小的进步。
越是倔强的人,一旦被驯服就越是柔软。
这还只是开始呢,也许以后晏双会展现出更加柔和的样子。
心情很复杂,愉悦之中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大学作业不都是交电子稿,你写这么多有什么用?”秦羽白道。
晏双低着头写字,“回学校去机房打好,很快的。”
秦羽白险些又要被气到。
他的电脑不想用是吧,等会他倒要看看等新的笔记本来了,晏双到底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心情似乎好了一点,秦羽白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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