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在此时才汹涌而下。
胸口很快就被热泪浸透,纪遥几乎是感到了疼痛。
他为晏双而疼。
拼尽全力为了自己的养父还债,到头来却发现是一场如此恶劣的阴谋,甚至还喜欢上了那个罪魁祸首。
为什么有的人会被命运如此捉弄?
用力搂了一下晏双的肩膀,纪遥双臂环抱着晏双,将人护在怀里大步向前。
以魏易尘为首的秘书团用人墙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纪遥抬眸,目光冰冷地扫了面前的魏易尘,“闪开。”
魏易尘岿然不动,眸光从眼睫里透出,悄然望向埋在纪遥怀里的晏双。
是真的在哭?还是假作伤心?
这件事晏双的确是……不知道的,他再怎么聪明,再怎么无情,也不会想到他根本一开始就被算计了。
而真相还远不止于此。
现在搂着他护着他的少爷在未来真的会让他肝肠寸断也说不定。
他愿他无坚不摧,也期他满身污秽。
他矛盾着,为自己逐渐滋生的占有欲。
魏易尘恭敬地微一点头,侧身让开,他一动,身后的秘书团也跟着齐齐让开了。
脚步擦过身侧,魏易尘抬眸望向两人离开的背影。
白皙的手指正紧攥着贵公子的衬衣,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两人相拥着进入了电梯。
魏易尘回身,履行管家的职责,“先生,您没事吧?”
秦羽白依旧怔在原地,仿若未闻。
“先生?”
魏易尘皱了眉,提高了声音。
秦羽白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抬起脸,他脸上血色尽褪,神情飘忽了一瞬,才张口缓缓道:“晏双……”
“纪少带着人下去了。”
魏易尘不带任何起伏地答道。
“……下去了……”秦羽白重复了一遍,冷意从他体内打颤般地传遍全身,他的大脑终于恢复了运转,立刻厉声道:“拦住他们……让楼下的保安拦住他们!”
魏易尘微一躬身,“马上去办。”立即转身电话给了楼下的保安处。
秦羽白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电梯前,见电梯正在下行,对身后的秘书们道:“让二十层以下的每一层员工都去按电梯——”
秘书愣了愣神,被吼了一声,“马上!”
“好、好的——”
秘书们手忙脚乱地立刻开始打电话。
凝滞的走廊一瞬全动了起来。
秦羽白吩咐完后,自己转身走向了安全通道。
不能让纪遥把晏双带走……
他满脑子都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结束?
他不允许。
这是由他开始的关系,他都没叫停,怎么可以、怎么能够结束?
脚步急促地在空荡的安全通道回荡,心跳越来越快,后背冒出了一丛一丛的汗,秦羽白边快速下楼边扯了自己的领带。
推开一楼的安全通道门,保安已经提前在等候了,“秦总,人还没出来。”
秦羽白微一伸手,用力将领带扯下,解开了衬衣最上的两个扣子,深呼吸了几次后迈步走向电梯。
屏幕上闪动着数字“2”。
“叮——”
电梯门开了。
秦羽白尚未看清电梯里的人,已经迎头被一拳揍倒。
后背重重地砸向冰冷又坚硬的大理石地面。
昨夜的宿醉、工作的压力、情绪的起伏,加上刚才不计后果的狂奔……
秦羽白倒在地上,微微喘着气,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
纪遥在下去三层后发现每一层都停顿却无人上电梯时就猜到了不对劲,内心的愤怒不断地累积,一直到电梯门打开。
他已经发过誓不再使用暴力这样低级的手段,但有的人的确是欠揍。
“走——”纪遥回过身,将电梯内低着头的晏双再次搂入怀里,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秦羽白一眼。
前头,哗啦啦的脚步声一拥而上,接到命令的保安围成了人墙,谨慎地防守着两人。
“让开。”纪遥冷道。
没有人理会他。
他们都是秦氏的人,才不管面前到底是谁家的少爷。
身后的电梯又响了一下,魏易尘从电梯内走出,看到面前的情形时,立即先上去搀扶倒在地上的秦羽白,“先生,你怎么样?”
秦羽白借了他的力道起身,晃了晃沉重的脑袋,道:“我没事。”
他站直了,重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衬衣,轻拍了手臂两侧的灰尘,才提起脚步慢慢向前,走到相拥的两人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停住。
“双双……”
他这样叫他,用极温柔极亲昵地语调。
“回家再闹,好不好?”
纪遥已经被秦羽白的无耻挑起了火气,正当他松开手回身要和秦羽白对峙时,晏双开口了。
“家?”
他的嗓音还是清脆又干净,略带一丝哭腔,被他极力克制。
纪遥重又去搂他,晏双已经自己转过了身,再次面向秦羽白,看到秦羽白狼狈的模样时,他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晏双:他属实是有点担心秦羽白能不能扛到他刷满数据了。
俊脸苍白,两颊却是红的。
以他的经验,目测秦羽白又要卧床了。
“那是我的家吗?”
“我的家……已经被你毁了。”
晏双仔细斟酌用词,生怕把秦羽白给刺激得当场休克。
秦羽白脸色难看,语气依旧平稳,“你爸爸的事情我不推卸责任,不过他本性如此,迟早都会走到那一步,离开那个家,到我的身边,难道有什么不好吗?”
晏双:他真想给秦羽白竖个大拇指,然后说:兄弟,你是这个。
不愧是渣攻,逻辑太严密了,他一时竟无法反驳。
“双双,”秦羽白见晏双沉默,立即道,“你已经见过所有秦家的人了,你是他们都认可的一份子,这难道还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诚意吗?”
晏双:“……”语塞了。
纪遥本在一旁听着,让晏双自己去解决问题,但见晏双低头沉默,他心中一凛,立即伸手去拉晏双的手。
秦羽白一直紧盯着两人,哪容得下纪遥在晏双动摇的时候再插上一手?他一个箭步向前,打开了纪遥的手,面上已完全恢复了镇定,甚至还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
他处心积虑地抓他的把柄,也确实抓到了,抓得很好,可以说令他刮目相看。
可惜又有什么用呢?
晏双还是喜欢他。
纪遥目光凌冽,垂眸望向晏双,不敢相信即使到了这个份上,晏双竟然还会对秦羽白心软。
“诚意?什么诚意?”
晏双忽道,他抬起脸,笑中带泪。
“是让我陪你上床,当你的泄欲工具的诚意吗?”
“晏双——”纪遥猛地提高了声音。
晏双却是置若罔闻,他看着秦羽白,轻声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贱。”
“……不是的,”秦羽白停顿一瞬,立即道,“那都是气话,人情绪上来的时候都会说气话,那都不是真的不是吗?你刚才在上头不也在说气话吗?”
“我没说气话。”
晏双慢慢道。
“我说了,跟你分手以后我跟别人上床了,那不是气话。”
身边的纪遥瞳孔猛地一缩,目光射向了晏双的面庞。
而晏双还在说。
“我说那个人没有戴套,也不是气话。”
“我说希望你去死……”晏双又笑了笑,眼泪从他眼角不断滑落,“更不是气话。”
他说着不是气话,却在最后一句哭得最凶。
“放我走吧……”晏双抬起手捂住了脸,“我不想再这么贱下去了……”
“求求你……”
他求他。
他那么倔,从来不肯说一句软话。
现在……他求他。
秦羽白喉结微滚,脚步轻轻向前,纪遥正在发怔中,没拦住人,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秦羽白已经抱住了晏双。
“你不贱,”秦羽白语意颤抖,眼眶里有一股热意在涌动,“我喜欢你,所以……你不贱。”
怀里的人忽然放声大哭,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一直哭得发抖打颤,秦羽白心中后怕又庆幸,用力抱紧了怀里的人。
眼角有水滑过的触感,秦羽白立即掩饰地在胳膊上蹭了,他松开了抱住晏双的手,轻声哄道:“好了,回家吧,宝贝。”
纪遥冷眼旁观,只觉胸腔一腔热血凉到了骨头里。
他到底在干什么?费尽心思地在帮怎样的一个人?
恶心。
太恶心了。
纪遥转身便走。
“不。”
一个字又将他钉在了原地。
晏双放下捂住脸的手,他哭得满脸通红,双眼却透露出一股清澈的坚定。
“我说过了。”
“那里不是我的家。”
“我也已经……不再喜欢你。”
晏双转过身,保安犹豫着要不要放他走,一旁的纪遥见状来牵他,却被晏双躲开了,晏双伸出双臂护住自己,他道:“我能自己走,”抬眸看了纪遥一眼,眼睛一眯,笑眼温柔,“就不弄脏你了。”
第74章
晏双在这个世界头一次“回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距离他甩下三个渣攻,潇洒离开秦氏大楼两个小时。
被眼前房屋的破旧程度给震惊到的晏双内心暗骂:妈的,早知道不装那个逼,跟小纪走了。
就不该图那么几个感情点。
不迟早的事么?
晏双摇了摇头,先开窗通风。
晏双在这个世界的“家”是一处老公房,还要多亏了晏双的养母是教师,从单位分到的房,没有房产证,要不然这个“家”估计早被晏国富拿去抵债了。
晏双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躺下,再等等,马上就会有人来给他做饭了。
把手机扔到一边,晏双躺在床上美美地看起了一本这个世界的小说。
书中书,还挺有意思。
大概半小时后,晏双就听到了脚步声。
“双双……”
谄媚又猥琐的声音,晏双翻了一页书,在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道:“我饿了,做饭去。”
晏国富人愣住了。
他正在宿舍和人打麻将呢,魏易尘一个电话把他从牌桌上叫了出来。
没办法,那是财神爷,他只好乖乖地去听从吩咐。
这次还是秦总亲自交待的他,让他务必安抚好晏双。
晏国富一头雾水,看秦羽白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大概也猜到了,他这普普通通的养子是走了大运了,被秦羽白真看上了!
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晏双受了很大的刺激似的,可看晏双躺在床上看书的样子,淡定从容,哪有半点异常?
不……这样的晏双看上去才是真的异常。
“耳朵聋了?”晏双抬起眼,他演了半天哭戏,眼睛里还残余着红血丝,“叫你做饭,没听见?”
晏国富下意识道:“你在跟谁说话呢?”
“你在跟谁说话呢?”晏双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慢条斯理地又翻过一页书,“吃了两天好饭还真拿自己当条家犬了。”
他骂得斯文,晏国富脑子里转了一圈才听明白了,顿时涨红了脸,道:“你这小兔崽子你说什么你!”手里立刻就要找东西揍人。
“省省力气吧,”晏双看着书页,慢悠悠道,“你现在的饲主是我养的狗。”
晏双抬起脸,面上似笑非笑,“你的赌债可是秦羽白一手设计的,他的手段你连百分之一都还没尝到呢。”
“你动我一下试试?”
“我怕你下半辈子都要吃公家饭啊,晏国富。”
晏双说完,视线又落到手中的书上。
房间内,男人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抖着嗓子道:“你、你不是晏双……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爹。”
晏双淡淡说完,又受惊似地捂住了嘴,望向仓皇不已的男人,轻快道:“我好像生不出你这么蠢的儿子。”
“第三遍了啊,”晏双伸出手指,往外一指,“做饭去。”
“我给你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以后我要吃不上饭……”晏双笑了笑,低头继续看书,留给晏国富自行想象。
晏国富扶着门框,他觉得这养子的模样真是好可怕,简直比那些赌场追债的人还要可怕不知多少倍,他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秦总知道晏双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想告状啊?”
里头的人像是有读心术般一下说出了他的心思,晏国富浑身一紧,又听里头传来分明就是晏双……但又极其具有威慑力的声音。
“去吧,要我帮你打给秦羽白还是魏易尘?”
晏双坐起身,屈起一条膝盖,手上的小说垂在一侧,面带笑容,温和道:“反正都是我的狗,你跟谁说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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