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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祝低头一看，它的后面一只小脚丫上满是鲜血。
这是一只受伤的，在不断发抖的小猫。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起了前几天还躺在病床上的那只小狗。
江祝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慢慢向小猫靠近，尽量不让它产生畏惧，然后再慢慢蹲下来，让它完全躲在自己的伞下。
他伸出另一只手，温柔地顺小猫身上的毛。
“别怕。”江祝轻声说，“我不会伤害你的。”
与此同时，在马路的对面，路向南撑着伞，另一只手插在校服兜里，耳机里放着适合雨天听的音乐，嘴里含了块棒棒糖——
他刚刚站在这里盯那只猫好久了，就只是愣愣地盯着。
他讨厌猫。
没有什么缘由，就是讨厌。
而此刻，他看着为小猫撑伞，抚摸小猫的江祝，却神奇地觉得这只猫可怜又可爱。
江祝取得了小猫的一点信任，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抱起来放在腿上，手指揉揉它的脑袋，“你会没事的，相信我。”
他一抬头，少年便闯进了他的视野。
轮换的人流没有将他们交汇的目光隔断，相反，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越来越明亮。
第三十一章 “喜，喜欢发情。”
……路向南？
他怎么会在对面？
“喵呜喵呜～”小猫又痛苦地叫了起来, 江祝才眨了两下眼睛，撤开视线，抱着猫缓缓站起身。
马路中央的车辆和人群刚好变得稀疏了些, 路向南望着江祝, 从对面直直地向他走过来。
两人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过话了。
路向南靠近时, 江祝心脏突突地跳, 甚至不自觉地身体后倾，不知该如何开口。
“哥哥。”路向南平静地叫了他一声。
“啊……你，没上晚自习呀？”
“上。”路向南回答，“现在是晚饭时间, 我嫌学校里闷, 出来透透气，待会儿就回去。”
他这次没骗江祝。
他只是想沿着北午街散散步，倒没想过会看见江祝。
走着走着，马路对面的那只猫吸引了他的注意, 于是不自觉停下脚步去看它。
虽然他讨厌猫, 但他觉得自己和这只受伤的流浪猫很像。
他又何尝不是一只流浪狗呢？
在江祝闯入视野的一刹那，他差点儿以为自己有家了。
路向南沉默一会儿，视线移到江祝怀里的猫, 问：“它还好么？”
江祝往怀里看了一眼, 又看向路向南，“它需要及时救治, 腿好像伤得不轻……我现在送它去宠物医院。”
“我陪你。”
“……嗯？那你时间来得及么？会不会赶不上晚自习？”
“来得及。”路向南把自己的伞收起来，帮江祝拿着他的伞, 让他能两手抱着猫, “我帮你们打伞, 陪你一起去。”
江祝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好。”
两个人都身高腿长，又同撑一把不大的伞，只能肩紧挨着肩走。
小猫觉得江祝的怀抱很温暖，更加肆意地往他怀里钻，泥水把他的西装蹭得脏兮兮的。
路向南偷偷瞪了眼猫，“把哥哥衣服都弄脏了，真是只坏猫。”
江祝乐了，半开玩笑说：“哈哈，你好幼稚啊小朋友。”
如果能腾得出手，或许他现在会抬手揉揉他的头。
“你有没有想过江祝只是可怜你？”
“江祝这么心软的人，路边一条流浪狗他都会救助，会可怜你这个没有家的小弟弟太正常不过了。”
“你怎么能定义这种纵容就是喜欢？”
“你什么都给不了他，能给他的只有麻烦罢了。”
……
纪文在窗边对他说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荡，握着伞柄的手加重了力道，指节泛红。
“我真的很幼稚么？”
江祝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路向南这么认真。
“嗯，当然啦，”江祝继续笑着说，“你不幼稚谁幼稚啊南南小朋友。”
不喜欢幼稚这个词。
也不喜欢小朋友。
更不喜欢南南小朋友。
再前面一点就是宠物医院，江祝和路向南在医院门口停下来。
“……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子，我已经是男人了。”
江祝看着他愣了一下，然后掐掐他的脸蛋，“知道了，小男人。”
“你……”
江祝依旧笑着从他的伞里离开，走进宠物医院。
路向南一人拿着伞，低头盯了会儿自己的板鞋。
……不喜欢江祝现在的笑。
“您好，这只猫的脚好像受伤了，能帮帮它么？”
“好的好的，给我吧。这是您家的猫么？”
“呃，不是我家猫，是我在路边捡的。”
路向南紧接着跟上来，站在他身边。
“那您要领养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
江祝从来没养过猫，老妈老爸也从来没有养过。
总之，二十七年来，他从来没有把“养宠物”这一条归进自己的人生里过。
这么多年一个人住，好像也挺孤独的，一回家就看电视看手机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那，要不要试试？
“先生，先生？请问您要领养么？”小姐姐又问。
“养吧。”江祝说，“我养。”
路向南嘴一瘪，“哥哥你真贪心，你都有狗了还养猫。”
小姐姐：“啊？先生家里还养了狗么？那要注意一下，尽量把狗狗和猫猫分开，千万不能让狗去咬猫猫，它身体还很虚弱。”
江祝：“……”
他当然知道路向南说的狗就是他自己。
江祝没戳穿，告诉小姐姐：“我家狗啊，应该还不至于那么凶残。”
小姐姐：“先生家的狗是什么品种的？”
路向南眼珠子转了转，答：“金毛吧。”
江祝强忍住笑意，纠正道：“不是，是二哈。”
路向南猛然抛给他一个幽怨的眼神。
“啊，二哈？那可比猫猫大多了，尽量分开笼子啊。”
“会的。”江祝抓抓二哈的头发，“肯定分开养。”
路向南：“……”
“啊对了，那您家二哈性格怎么样？我需要知道它会不会对猫猫构成威胁。”
“它呀……嗯，它喜欢摇着尾巴求摸脑袋；不管它了它会伤心得离家出走，但是最后还是会让你找到它，把它领回家。高兴了喜欢舔喜欢咬，不高兴了喜欢……”
江祝思绪瞬间拉回到那个晚上，路向南在他肩和脖子上留下的一串绵长的吻。
——脸顿时红了。
“喜欢什么？”
小姐姐和二哈的声音同时响起。
小姐姐是真诚发问，而路向南是饶有趣味的调侃。
江祝的视线在两人之前来回跳，最后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喜，喜欢发情。”
小姐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啊，那就更得和猫猫分开了，这可有生殖隔离的啊。”
路向南笑了，“没事，不需要猫，主人可以帮忙解决。”
江祝：“……”
赶紧跳过这个话题吧，压根儿没耳朵听。
真是什么污言秽语都往外倒？
江祝白了路向南一眼，和小姐姐登记去登记相关信息。
“好的江先生，您的电话已经记好了。等到猫猫伤好会通知您来取的。对了，以前有养过猫么？”
江祝不好意思地说：“以前没养过……我想试试，我还是挺喜欢猫的。”
“嗯嗯没关系的，您喜欢猫就好。等您来领养的时候，我们会把所有的注意事项都告诉您的，放心好了，就安心等我们的电话吧。”
“麻烦你们了。”
*
走出宠物医院后，江祝心里喜滋滋的——
他马上就有猫了。
每次都是看别人养，现在他终于能有一只自己的猫了。
看着江祝欣喜的表情，路向南又抱起了手臂，“哥哥以后有了猫是不是就不要二哈了？毕竟一心不能二用的。我可不想和那只丑猫争宠。”
“还贫！没完了你还，真是。”江祝往满脸怨念的二哈屁股上甩了一巴掌，“走，送你回学校去。这个月份估计要期中考了吧？我听梁晓年说你因为受伤月考都没参加，期中考得好好复习。”
江祝是个非常有时间观念的人，每个月份，每个时间段该做的事，不需要备忘录都能在心里安排得明明白白。
工作时候如此，上学时候亦如此，澄海的各种惯例他也都记得很清楚。
“我帮哥哥撑伞。”
“我们家小狗真乖。”
两个人边走边聊天，路向南故意把伞往他那边倾斜。
江祝不想一直和他安静地散步，总觉得气氛有点尴尬。
“哎，你说我的小猫该取什么名字好？”
“就叫丑丑吧，我看它真的很丑。”
“瞎扯，哪里丑了？明明那么可爱，脸肉肉的，毛摸着也很舒服。”
“哪里可爱，一点都不可爱，我觉得它很丑。”
江祝皱起了眉，陷入自我怀疑，“不会啊……到底哪里丑了……我觉得很可爱呀。”
并不是针对这只猫。
在路向南眼里，猫都是不好看的，而且猫都很矫情。
只不过刚刚被江祝抱在怀里，他就自动给它加了层滤镜而已。
他只是觉得江祝可爱。
所有和江祝有关的东西也就自然变可爱了。
“嗐，我跟你掰扯这个干什么，取名字取名字。”江祝静静地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啊，我想到了。”
路向南眉尾一挑，“叫什么？”
“就叫北北吧。”
路向南：“……”
“不行，南南不同意。就要叫它丑丑我才满意。”
取个名字也能耍上赖，真受不了。
江祝叹口气，摇摇头又笑了起来，“我养的猫，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为什么不能叫北北？”
不就是耍赖皮么，跟谁不会似的。
江祝倒也耍上瘾了，继续说：“啊对，我应该再领养两个，一个叫东东，一个叫西西。”
路向南继续跟着他耍：“什么东东西西北北能比南南还好看？”
江祝都快笑岔气了，往前一看，发现两人正好一路耍到校门口。
时间确实有点长，校门口都没什么学生和家长了，校门也将要全部关闭。
“你打伞进去吧，”江祝走到他面前，这才发现他的大半边肩膀都被雨淋得透潮，神色微怔，“你，这怎么回事儿？”
“怕你淋着。”
江祝倏的心头一暖。
“你进去吧，应该快打铃了，早点进去学习。”
江祝望着他的背影，却莫名有种酸涩的感觉。
路向南转身，朝学校里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折回到江祝面前。
“怎，怎么了？忘带东西了？我记得应该没什么落在我这……”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路向南拉进了怀里。
路向南抱得很紧，恨不得让怀中人自己融为一体。
他微微偏过头，咬了咬江祝的耳朵，“忘了抱抱。”
第三十二章 “我从来没有忘记你，哥哥。”
两个人在雨中拥抱, 汲取对方身上的温暖。
校门快关了，路向南还是不松开。
江祝也很喜欢和路向南拥抱，因为他的怀抱总是实实在在的, 让人有种安全感。
江祝轻轻拍他的背, “好啦好啦, 保安叔叔还看着呢, 丢不丢人。”
“不丢人。”
“校门都关了还不进去啊？”
“哥哥。”
路向南将下巴颏抵在他的肩上，一呼一吸江祝都能听得特别清楚。
“嗯，我在呢。”
每次江祝说“我在呢”，路向南两个眼睛就开始发酸。
十八年了, 有谁会在他需要、难过、受伤的时候, 对他说一句“我在呢”？
而他对于江祝来说，除了隔壁邻居，什么身份都没有，可江祝却愿意对他说。
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见他死死抱着不撒手也不吱声, 江祝又摸摸他后脑勺, “又怎么了？”
“对不起。”
这三个字包含了太多。
没有必要再去解释，只这三个字足以。
江祝愣了愣，说：“没事的, 啊。你别老多想, 哥哥想看你好好的，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千万别做伤害自己的傻事了啊。要再有下一次，你说对不起也没用, 哥哥不会原谅你的。”
“哥哥。”
“嗯？”
“有了北北不许忘了南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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