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霁细细端详着温祈的面孔,见温祈沉默不语,逼问道:“你昨日为何这般侮辱自己?”
“我……”温祈猛然垂下了首去,“我……”
丛霁一把掐住了温祈的下颌,逼得温祁仰起首来:“你为何不痛斥昨日胡言乱语的自己?”
“我……”温祈自暴自弃地道,“并非胡言乱语,亦非侮辱,陛下……”
他抬起双目,笑了笑:“陛下,我生性下贱,终日觊觎陛下,陛下还是快些离开为好,否则我可能又会强迫陛下。至于南风馆,倘若能自由选择合意的恩客,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丛霁震怒,右手高高扬起,欲要将温祈打醒。
温祈面不改色:“要打要骂都随陛下,温祈欣然受之。”
丛霁终究舍不得,放下手,尽量平心静气地问道:“你为何认为自己生性下贱?”
温祈理所当然地道:“我渴望被陛下临幸,被拒绝后,还一次一次不知廉耻地向陛下乞求,这便是生性下贱。”
“这并非生性下贱,你心悦于朕,自然会对朕产生欲念。”丛霁语重心长地道,“朕并不认为欲念是过错,你亦勿要认为欲念是过错。欲念与天寒需添衣,口干要饮水,肚饿得用膳一般,乃是活物最为基础的需求。”
温祈怔了怔,笑道:“陛下着实是过于温柔了。”
丛霁强调道:“这并非温柔,亦非开解,朕不过是将自己对于欲念的理解说与你听。”
“多谢陛下。”温祈再度沉默了。
丛霁清楚温祈并未取信于他,登时满心自责,温祈本是满腹诗书,神采飞扬的少年郎,敢于无视世俗,无视礼教,向他表白心迹,定是因为他伤了温祁的心,温祈才会变作眼前这副模样。
他束手无策,不知自己要如何做才能让温祈变回原来的模样。
他深感无力,着人送了浴水来,并亲手将温祈抱入了浴桶当中。
温祈沉于浴水中,双手抱膝,茫然无措。
即便丛霁不降罪于他,他亦无颜再面对丛霁,可他适才答应了丛霁不得出宫。
他垂目巡睃着自己的身体,竟然恶心得吐了出来。
丛霁正于屏风外头守着,闻声,疾步行至温祈身侧,抬手轻拍温祈的背脊。
温祈躲开丛霁的手,吐干净后,低声道:“我很是恶心,陛下且定要我远些。”
丛霁反而将温祈从浴水中抱了出来,紧紧拥着,并附耳道:“你并不恶心,不准再侮辱自己。”
温祈挣扎着,急欲自丛霁怀中出来,却未能如愿。
“朕帮你沐浴罢。”丛霁低下首,吻了吻温祈的发丝,“你乖些,勿要乱动,以免加重伤势。”
——温祈乃是鲛人,一夜过去,一身的伤口都已不再淌血了。
然而,温祈却并未听话地停止挣扎,于他而言,纵然就此殒命亦无妨。
丛霁无奈地道:“就当是为了朕,你乖些可好?”
温祈拒绝道:“我很是恶心,不敢劳烦陛下,由我自己来罢。”尤其是那处不堪入目。
丛霁肃然道:“你并不恶心。”
他不舍得逼温祈太过,将一罐子药膏塞入温祈手中,便出了屏风。
温祈快手将自己处理妥当,鼓起的小腹重新恢复了平坦,他并不涂抹药膏,当即穿上了衣衫。
一出屏风,他便瞧见了满地的狼藉,俱是自己所为。
丛霁递了一盏茶水予温祈,柔声道:“快些漱口罢。”
温祈乖乖地漱过口,又闻得丛霁关切地道:“喉咙难受么?”
他坦白地答道:“难受。”
丛霁发问道:“你有何处不适?为何会呕吐?可是朕的过错?”
“陛下明明是被我强迫的,怎会是陛下的过错?”温祈淡淡地道,“我不过是被自己的身体恶心得吐了而已。”
“你的身体并不恶心。”昨日,丛霁虽忙于挣扎,无暇细细体会,但他清楚温祈的身体与他的身体甚是契合。
温祈恭声道:“多谢陛下。”
“你的身体当真不恶心。”丛霁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思索地低下了身去。
温祈不明白丛霁为何要这样做,他的身体明明很是恶心。
“陛下,松开罢。”他的腰身有些发软,连带嗓音都发软了。
丛霁口齿不清地道:“你可相信朕之所言了?”
温祈颔了颔首:“松开罢。”
丛霁为温祈整理好下裳,站起身来,嘱咐道:“朕要去沐浴了,你勿要趁机胡思乱想。”
他唯恐温祈有恙,未多久,便回到了温祁身畔。
他瞧见温祈正拼命地擦拭着织皮,遂与温祈一同擦拭。
良久后,温祈喃喃自语道:“擦不干净了。”
丛霁安慰道:“擦不干净便擦不干净,并非甚么大事,你无须在意。”
温祈陡然想起一事:“今日并非休沐,陛下本该去上早朝,是温祈误了早朝,望陛下严惩。”
“一日早朝罢了,何须严惩?”丛霁索性命内侍换了一张织皮。
温祁看着崭新的织皮,脑中突然浮现出他弄脏织皮的情状。
他果然很是恶心。
身体像是要呼应他似的,瞬间滚烫。
第73章
“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一日早朝亦很是紧要。”他压抑着躁动的心脏,望住了丛霁,迫不及待地道,“温祁误了早朝,必须受到严惩。”
或许惟有被自己严惩,温祈才能好受些罢?
但倘若自己严惩了温祈,无异于认定温祈犯下了过错。
丛霁与温祈四目相接,严肃地道:“朕确实因你而误了早朝,不过你并非故意为之,且于朕而言,一日早朝虽然很是紧要,但远不及你紧要。”
温祈怔住了,少时,低声问道:“陛下待三千妃嫔亦这般温柔么?”
丛霁并无三千妃嫔,可他现下不能将此事告诉温祈,是以,他避重就轻地回道:“朕只待你这般温柔。”
温祈不敢置信,苦笑道:“陛下何必欺骗于我?”
丛霁认真地道:“朕并未欺骗于你。”
言罢,他做出了决定:倘若他当真已将剧毒过给了温祈,他便向温祈表白心迹,将温祈封作皇后,从今往后,无论是刀山火海,亦或是无间地狱,他永远都会护于温祈身前;倘若他并未将剧毒过给温祈,他便为温祈寻一处良宅,将温祈送出宫去。
“温祈昨日强迫了陛下,不值得被陛下温柔相待。”温祈背过身去,双目通红,“陛下莫要久留,快些离开罢。鲛人的繁衍期短则五日,长则十日。陛下若不快些离开,定然又会被温祈强迫。”
他口口声声地要丛霁离开,心里却希望丛霁能留下,丛霁能心悦于他,丛霁能自愿与他做尽亲密之事。
但他清楚自己生性下贱,恶心至极,与丛霁不般配,更何况丛霁并非断袖。
他不敢再看丛霁一眼,生怕看见丛霁毫不犹豫地走出丹泉殿的情状。
“门栓坏了,劳烦陛下着人再配一根合适的门栓来,或者从外头将这丹泉殿锁上亦可,最好再将窗枢全数封死。”双目酸涩,他忍耐着不让自己哭出来,阖了阖眼,丛霁的掌心猝然覆上了他的背脊。
他全然不知丛霁意欲何为,却并无质问丛霁的气力——仅仅是被丛霁施予了不含欲念的碰触,他便心荡神摇了。
他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唇瓣,以防自己发出不堪听闻的声响。
声响全数被他困于口中,使得他又难受又羞耻。
紧接着,丛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脊,柔声道:“朕不走,朕在这丹泉殿陪着你。”
他即刻旋过身去,故作冷静地道:“陛下应当知晓陛下若是不走,若是在这丹泉殿陪着我,我这尾雌鲛便会将陛下当作雄鲛,陛下难不成默许我将陛下当作雄鲛?”
丛霁纠正道:“即便你于床笫之间充当了雌鲛,你亦并非雌鲛。”
“我的确并非雌鲛,可我却为陛下变成了雌鲛。”温祈低喃着道,“自从我意识到自己对于陛下的心意后,便再也不曾想过要寻一尾合意的雌鲛,与其共度一生。”
丛霁喜忧参半,他自然不愿意放温祈与雌鲛共度一生,与此同时,又生恐自己终究会辜负温祈。
他扬声命内侍去传太医,而后,一字一顿地道:“朕可暂时做你的雄鲛。”
温祈依稀记得丛霁昨日挣扎不休,当即愕然地道:“陛下分明并非断袖,为何要勉强自己?”
丛霁解释道:“你曾要朕不许自残,朕亦见不得你自残。”
“陛下牺牲良多,便为了让我不自残?”见丛霁颔首,温祈歉然地道,“是我教陛下担心了,我向陛下保证,尽量不自残,陛下且快些离开罢。”
丛霁复又道:“朕已决定暂时做你的雄鲛,绝不会更改。”
温祈用力地推了丛霁一下,厉声道:“出去!出去!不准再出现于我目力所及之处!”
丛霁措手不及,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方才站稳。
其后,他伸手扣住了温祈的腰身,强行将温祈拥入了怀中。
温祈对着丛霁又打又踹,却挣脱不得。
丛霁建议道:“你须得用力些,方有挣脱的可能。”
温祈生怕伤着丛霁,根本舍不得用力。
闻言,他稍稍用力了些,引得丛霁失笑道:“你莫不是饿了罢?”
丛霁即刻着人传膳,又对温祈道:“勿要做无用功了,你乃是文人,而朕则是武夫,你休想从朕手中逃脱。”
温祈加了些力道,依然撼动不了丛霁。
他尚未挣脱丛霁的钳制,章太医已赶到了。
章太医紧赶慢赶,于春寒料峭中出了一身的热汗,乍然见到一人一鲛抱于一处,不知自己是否应当转身便走。
他正迟疑着,却见今上将鲛人松开了,于是立即道:“微臣拜见陛下,拜见主子。”
丛霁下令道:“劳你为主子诊脉。”
温祈不明所以,乖巧地向着章太医伸出了左手。
章太医为温祈诊过脉后,禀报道:“主子正处于繁衍期,体温稍高,除此之外,一如往常。”
“章爱卿且随朕出来。”丛霁走出几步,回首叮嘱温祈,“朕与章爱卿说些话便回来,你勿要多想,等朕回来。”
他出了丹泉殿,命暗卫将窗扉守住,然后将章太医引至僻静处,发问道:“主子可有中毒的迹象?”
章太医断言道:“主子并未中毒。”
由于自己身上的剧毒亦无人能诊断出来,丛霁不敢等闲视之:“从今日起,你每日都得为主子请脉。”
章太医从不揣摩上意,只是恭声应下了:“微臣遵命。”
丛霁又道:“你且取些用于房事的羊肠与膏脂来。”
章太医疾步去太医署取了这两物,奉于丛霁。
丛霁将这两物藏于袖中,随即回了丹泉殿。
直到亲眼见到温祈好端端地坐于蒲团之上,他才放下心来。
温祈当然曾试图逃出这丹泉殿,以便远离丛霁,但他堪堪踏出丹泉殿便有暗卫从天而降,他不得不回到丹泉殿内,转而打开窗枢,然而,每一扇窗枢外头皆有一名侍卫守着。
丛霁显然早已预料到了他的行为。
不一会儿,午膳便被送来了。
一人一鲛相对而坐,他们已有好一阵子不曾一道用午膳了。
温祈甚是怀念,珍惜地用着午膳。
用罢午膳,他再度劝道:“陛下还是快些离开为好,不必管我。”
“朕想陪着你。”丛霁命人送来了奏折,他快速地将所有奏折翻阅了一遍,幸而并无要事,不然他便无法陪着温祈了。
他一面批阅着奏折,一面对温祈道,“你去歇息罢,养足精力。”
“陛下才该当多休息,养足精力,毕竟陛下昨日出了那么多回……”温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他醒来之时,这小腹鼓胀着,俱是……
丛霁促狭地笑道:“朕是否教你很是满足?”
“对,我很是满足。”温祈突然觉得他与丛霁的对话像极了一双有情人,笑容登时僵住了。
他与丛霁哪里是甚么有情人,分明是受害者与加害者。
丛霁叹了口气:“你切勿自责。”
话音落地,他抬手将温祁抱起,让温祁坐于他腿上,进而于温祁耳侧道:“睡于朕怀里可好?”
温祁婉拒道:“陛下还是放我下去罢。”
丛霁索性将温祁抱到了床榻之上,为温祁盖好锦被,又吻了吻温祁的眉心:“好生歇息罢。”
温祁见纱帐垂下,微微摇晃着,蜷缩起了身体,声若蚊呐地道:“我很是恶心。”
他辗转难眠,直至黄昏时分方才睡了过去。
丛霁听着温祁绵长的吐息,仍是不放心,时不时地起身去瞧温祁。
亥时一刻,温祁被难耐的灼热惊醒了,他不言不语不动,兀自忍受着。
透过纱帐往外瞧,丛霁的身影有些朦胧,如同被雾气萦绕的神仙,不可亵渎。
未多久,愈发粗重的吐息将他暴露了。
丛霁踏着烛光,行至床榻前,掀开了纱帐,凝视着温祁道:“你可还好?”
“我……”温祁努力地平静着吐息,坐起身来,推着丛霁,催促道,“陛下快走。”
“朕不走。”丛霁已有防备,纹丝不动,继而解下衣衫,上了床榻,提议道,“先接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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