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岁那年的换角风波只是一个小小的契机,与姜婷婷之间的对比,也只是让他看清,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无法超越的人终究还是无法超越。
这种超越并非是指两人之间的性别问题,而是某些专业性的东西,某些他想跳,都跳不出来的舞蹈动作。
他满口说着因为自己不能诠释更多角色才转到幕后,但实际上最真实的原因似乎也并非如此。
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那之后的很多年,沈南星开始变得不那么自信了,他开始不断否定自己,开始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开始蒙着头往群舞堆里挤,开始学习编舞,开始想要逃离舞台。
逃避和隐藏本来是沈南星的强项。
就像他对待易风辞的感情。
如果易风辞没有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心连根拔起,他是抵死不会承认这份感情。
不对,他还没有承认。
只是默认了而已。
想到易风辞,沈南星本能地想要逃避,他根本不知道这段感情应该怎么进行。
哪怕是在两个人互相喜欢的情况之下。
难道要跟母亲透个底吗?先探探她的口风?
如果她不能接受或是强烈反对,他和易风辞会被迫分开吗?
一提到分开这个词,沈南星就开始担忧。
难道一直瞒着不说?那又怎么可能?他和易风辞都已经到了可以相亲结婚的年纪,如果一直瞒下去,早晚会被父母催促婚姻问题,之前跟林小姐相亲就是最好的例子,这次躲过去了,之后可能还会有王小姐或李小姐。
沈南星想要光明正大的跟易风辞在一起。
他对感情发现的太晚,过了横冲直撞少年期,此时想得太多,又想得太远。
突然,一根细长的红线从上空垂落。
沈南星下意识地伸出手,拽住那根将要落在他眼睛里的线头。
一股香喷喷的味道从鼻间传来,沈南星拽着红线眨了眨眼,微微扭头,看到一个保温饭盒出现在舞蹈室的地板上。他顺着保温饭盒往上看,看到易风辞不知何时坐在他的旁边,手里正拿着红线的另外一头,对着他摇摇晃晃。
沈南星急忙从地板上爬起来,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又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才发现时间早在他胡思乱想中偷偷流转,竟然已经从下午三点,来到了晚上七点。
“你怎么来了?” 沈南星问。
易风辞没出声,手里依旧拽着那根线,见沈南星起来,握住他的手腕,将那根线缠了两圈,系在了他的手腕上,又把保温盒里面的樱桃肉、烤火腿拿出来。
鲜红的线在洁白的手腕上分外鲜明,沈南星怔怔看了几秒,问道:“这是......”
“给你准备的红线。” 易风辞递给他一小碗米饭,“等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拆下来,再还给我。”
他说得自然而然,好像根本没像沈南星那样考虑的太多。
难道爱情这种东西只需享受现在,不需要为以后打算?
沈南星一时有些迷茫,看着手腕上的红线,陷入了几秒沉思,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胆小的?”
易风辞不清楚他为什么说出这种话,只是夹了一块樱桃肉放在他的嘴里,“有人说你胆小吗?”
沈南星含着樱桃肉点了点头。
“谁?”
“李华西。”
“不要听他瞎说。”
“可我有时也觉得......”
沈南星话没说完,易风辞已经抬起手抹掉了他嘴角上沾染的一滴焦褐色的酱汁,认真地说:“你不胆小。”
“至少在我眼里,你一直是我的英雄。”
说完,又夹起一块樱桃肉喂到沈南星的嘴里,“味道怎么样?我今天刚学的。”
沈南星还沉浸在他所说的 “英雄” 两个字中,反应过来忙看向地板,闷着声点评:“太甜了。”
易风辞说:“是吗?” 就着他用过的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在自己的嘴里尝了尝,“我觉得还好,可能是最近棒棒糖吃多了,味觉出了点问题。”
沈南星机敏,听到这句话本能地皱了皱眉,抬眼问:“你想说什么?”
“烟瘾犯了,沈老师能不能......”
“不能。”
易风辞话音未落,沈南星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一直没什么精神的眼中出现了些微嗔的色彩,顺手抢过他手里的筷子,吃了口米饭,像往常一样说道:“下次少放点糖,甜死了。”
第32章
抽烟的事情没有谈妥。
双方明了彼此的心意以后,似乎也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进展。
易风辞不急,自从把那根红线系在沈南星手上,再也没有催过他。
一转眼来到了十月末。
齐礼言看过舞剧剧本难得没有挑剔,空了空档期,上周来到剧团跟大家一起排练。
沈南星在这期间尝试性地给郁岚打了一个电话,问了问她对于同性恋的看法。郁岚跟沈仲柏闯荡多年,懂得变通,接受新事物也快,倒是不觉得同性恋有什么问题,选自己喜欢就行,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
还八卦是不是他们剧团有哪个跳舞的小男生追他了?打趣道,如果他真的喜欢,妈妈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支持一下。
如果没有后半段话,沈南星可能会高兴地跳起来,结果郁岚又补了一句 “你要是真的喜欢男生也没关系,反正家里还有你哥哥,他肯定是要成家立业的。”
成家立业这件事并非必需,但也是父母对儿女未来的一种期许。可能在他们眼中,一个人有了家庭、有了事业,才算真的幸福,茕茕一人终归孤单寂寞,这种事在别人身上或许还不太明显,但易风辞自小没了亲生父母,没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郁岚自然而然地想让他过得圆满一些,以弥补过往的那些缺失。
甚至在电话里打听沈南星的剧团里有没有可爱的女孩子,如果觉得合适,可以介绍给易风辞认识。
沈南星听着郁岚在电话对面兴高采烈地要为易风辞介绍对象,本想赶紧挂断,又听郁岚小心翼翼问道:“儿子,你不会,真的喜欢男生吧?”
果然,嘴上说着支持,心里还是紧张。
沈南星顾左右而言他的把话题搪塞过去,借口有事要忙,匆匆挂断了电话。
今年估计是个寒冬,秋天还没过完,天气就降到了十度左右。
加上近来秋雨绵绵,朦朦胧胧的雨滴中掺杂着细碎的冰碴,冻得沈南星恨不能提前穿上羽绒服,踏上厚厚的雪地靴。
下午三点半。
齐礼言穿着一件单薄的皮衣姗姗来迟,剧团的排练时间定在每天上午十点,自他敲定剧本确定参与排练以后,每天至少迟到三个小时以上,匆匆露个面,又在四、五点之前离开。
磨蹭一点的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也不知道他到底过来干什么。
今天倒是待了很长时间,只是正事没干,光顾着对女主角颐指气使的呼来喊去。
本次的女主角正是之前古筝坏了的小苑姐。
小苑姐比沈南星大两个月,真真正正华西剧团的台柱子,不仅舞跳得好,还弹得一把好琴,相貌虽然不如姜婷婷来得明艳,但也婉约温柔,十分好看。
沈南星原本站在舞台斜后的入场处给小鱼一众群舞演员讲解群舞动作。
只听 “啪嚓” 一声脆响,像是玻璃杯摔在地上的声音。
沈南星立刻回头,看到齐礼言正站在舞台中间,大声喝道:“你这种水平到底是怎么跳上女主角的?真的没走后门?要力量没力量,要感情没感情,跳不好就不要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趁早换人!”
舞台中间只有他和苑姐两个人,苑姐穿着一条水蓝色的长裙,踩着一双软底的芭蕾舞鞋,齐礼言刚刚摔了一个杯子,玻璃碴溅的到处都是,甚至有几片碎玻璃要扎在苑姐的脚上。
苑姐明显被他突如其来的暴脾气吓蒙了,还未开口,剧团内以沈南星为首的一群人全都跑了过来。
这个圈子男性舞者本来就少,今天除了沈南星以外,在场的男性不超过四个,其余几个还是新来的,年纪比沈南星小。
齐礼言看到众人围过来挡在苑姐身前,更是不快,对着距离他最近的沈南星说:“怎么?我跟我的搭档沟通动作问题,你们全都围过来,是什么意思?”
沈南星看着满地玻璃碴,示意大家往后退了退,李华西不在,也只有他能跟齐礼言说几句,“正常沟通无需使用暴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齐礼言本就心情不佳,想要找人撒气,哂道:“暴力?我使用暴力了吗?我动手打她了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沈南星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蛮不讲理的人,脾气也跟着上来,皱着眉说:“暴力沟通并非一定要动手打人,你现在状态确实不适合排练,希望你能冷静一下,去台下休息一会儿。”
“你算老几?也敢哄我走?”
“我没有哄你走,我只是让你去台下休息一会儿。”
“我凭什么听你的?别你以为是个编舞师我就要按照你编出来动作啊——!”
齐礼言刚要抬手揪沈南星的衣襟,却没想整个人如踩了钢钉一般原地弹起,发出一声惨叫。
沈南星吓了一跳,仔细一瞧,才发现他不是踩了钢钉,而是结结实实地踩到了一块玻璃,那块玻璃竖着扎进了他的脚底板,瞬间鲜血直流,吓得舞台上姑娘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也没时间再为刚刚的事情争吵,齐礼言的助理急忙上台拨打了救护电话,沈南星本想迈过玻璃碴帮那名助理把齐礼言搀到一边,就见齐礼言狠狠剜他一眼,像是把整件事全都怪到了他的头上。
“神经病。”
齐礼言走后,小鱼才扶着苑姐暗暗骂了一声。
沈南星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先是让大家注意脚下,又让拿着扫把的保洁过来清理碎片,而后把舞台上的道具椅子拎过来,让受了惊吓的苑姐坐下,帮她倒了一杯水。
他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井然有序,先是让大家各忙各的,后又担心苑姐受惊,站在她身边笑着安慰她几句。
黑色的舞蹈服将他衬托得更加修长,站在舞台正中的灯光上,也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易风辞站在台下看了许久,他最近每天都会来剧团接沈南星下班,免得他再胡思乱想,想得忘了回家。齐礼言闹事的时候他刚刚进来,本想上前帮忙,但看到沈南星英勇地挡在一众人的跟前,又缓缓停下了脚步。
某些人还说自己胆子小,但每次遇到这种路见不平的事情,却永远冲在第一个。
猫也好,他也好,无辜的同事也好,路遇的陌生人也好。
沈南星忙完,从舞台上跳下来,看到易风辞正在等他,开开心心地跑过来,本想去舞蹈室拿着东西跟他一起回家,还没走出排练的礼堂大门,就被他直接拽到一堆乱七八糟仪器后面。这些仪器都是许久没用过的音响、调音台,层层叠叠堆了两人多高,刚好可以挡住别人的视线。
沈南星不懂易风辞要做什么,跟他面对面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轻声问:“怎么了?”
易风辞没出声,只是低头看着他,不由分说地吻住了他的嘴。
虽然还没有明确关系,但亲吻这件事在两人之间似乎已经变成了被默许的行为。
沈南星没有正式谈过恋爱,连初吻都丢得稀里糊涂,在他心中所设想的恋爱关系应该是先牵手、再拥抱、再接吻,结果碰到了易风辞,连最基本的关系都没有敲定下来,就已经被他几次三番强硬地撬开双唇,与他舌尖相抵。
粗重的呼吸在音响后面传出。沈南星嘴角通红,下巴抵在易风辞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背脊。
他总觉得今天的易风辞有些不对劲儿,紧紧搂着他的腰,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到底怎么了?” 沈南星悄声问,他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害羞了,侧了侧头,刚好能看到易风辞完美的后颈。
易风辞依旧没有出声,过了许久才问:“沈南星,如果我不是一个弱者。”
“你还会不会,留在我的身边?”
“弱者?” 沈南星动了动即将被他搂断的腰身,呼吸不畅地说:“你很弱吗?你马上就要勒死我了,你见哪个弱者手劲儿这么大?”
易风辞 “噗” 地一声笑了出声,松了松手劲儿,从他肩上抬起头,“我受伤了。”
沈南星忙问:“哪里受伤了?”
易风辞见他在意,心情微微好转,伸出一根手指,竖在他的眼前。
沈南星对着那根手指端详半天,眼睛都快看直了,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直到易风辞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对着指腹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一个极小的褐色红点说:“这里。”
沈南星盯着那个红点抬了抬眼,问道:“怎么弄的?”
易风辞说:“昨天修剪阳台上的花枝时,不小心扎的。”
沈南星又对着那个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的红点,问:“疼吗?”
易风辞点了点头,亲自把手指送到他的嘴边,“很疼。”
“你如果再不吹一下,它可能就要愈合了。”
第33章
齐礼言受伤住院,舞台剧的排演进度也受到了影响。
这部剧原定春节过后的第三周在 A 市最大的中心剧院上演。
如果演出效果足够好,还会安排全国性的巡回。
李华西虽然不待见齐礼言这个人,但也想顺势借一点他的人气,把 “华西剧团” 的名声打出去,毕竟来都来了,互惠互利,齐礼言想借舞台剧转型,剧团也得从他身上捞点油水。
结果没想到这人这么嚣张,李哥出差回来听到小鱼等人叙述了那天的事情,当即就要跟他解除合约。
沈南星让他冷静一点,问道:“你不是说齐礼言有后台,不好惹吗?”
李华西倒是忘了这茬,皱了皱眉。
众所周知,齐礼言是因为参加了某个电视节目火起来的。却不知,他之所以能通过那个节目的筛选,全因为他身后有个有名望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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