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2

未得灿烂(近代现代)——高台树色

时间:2022-01-10 14:48:48  作者:高台树色
  小时候其实不喜欢,小时候喜欢太阳,喜欢蓝天白云,喜欢开朗的万物。可荆璨长大以后发现,下雨天,人们打着伞、披着雨衣,往往或是形色匆匆,或是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生怕被雨水淋到。越是恶劣的环境中,大部分人便会更多地关注自我。
  明白了这一点以后,荆璨便开始喜欢雨天了。
  那天,两个人在雨声中昏昏沉沉睡到中午,贺平意起来的时候,发现旁边是空的。他撸了把脑袋,一边喊荆璨的名字一边开了房门。楼下传来瓷碗轻碰的声响,阳光和饭香都很清晰。
  下了楼,贺平意呆楞地看着桌上的两菜一汤,再看看厨房里正在盛米饭的人,竟没想到荆璨真的让自己昨晚的戏言成了真。
  “你怎么回事,”贺平意大步走到厨房,夺了荆璨手里的勺子,“你饿了就叫醒我,我来给你做饭呀。”
  像是早就预料到会被贺平意批评,荆璨不知从哪掏出一根体温计,在贺平意眼前晃了晃:“我没事,看,我退烧了。”
  贺平意一手端着米饭,一手抽过体温计。瞧过一眼,他朝荆璨笑:“三十七度二就算是退烧了?”
  算了嘛……
  荆璨撇撇嘴,也就是在心里偷偷想,没敢出声。
  贺平意不得不承认,荆璨的菜做得是真好吃,等荆璨吃饱,他风卷残云扫干净了盘子里的菜,连那锅汤也没放过一滴。荆璨坐在对面,看见他这副架势,不太确定地问他:“你觉得好吃么?”
  他自己是觉得今天没发挥好,油麦菜炒得太老了,葱花还糊了一片。
  “好吃啊。”贺平意利落地收拾着盘子,“你喜欢做菜?”
  喜欢么?
  荆璨想了想,他不喜欢,甚至是讨厌。讨厌铲子刮到锅底的声音,讨厌金属盆相互摩擦的声音,他听到这些声音甚至会生理性地战栗,连心脏都缩成一团,不舒服。
  可此刻贺平意问,他还是习惯性地隐瞒:“还好吧,有时候会自己做。”
  贺平意已经叮叮当当在刷碗,荆璨跟过去,站到他旁边,帮他挤了几滴洗涤液到洗碗布上。
  “我也会自己做,”贺平意说,“不过是被逼的,我小时候觉得我妈做的菜都是一个味儿,特别神奇,你说炒蒜薹和炒豆角怎么会是一个味儿呢?可是我妈做出来真的一模一样,那会儿我还奇怪,我觉得这些菜既然都是一个味儿的,为什么要长成不同的形状?”
  说到这儿,贺平意摇着头笑了两声。就是凭这两声,荆璨知道了贺平意的童年一定很快乐。
  “直到我吃了其他人做的菜,我才发现,原来这些菜炒出来应该是味道不一样的,原来菜还有这么多种做法。而且更可怕的是,我爸妈不吃辣,我吃过一次辣子鸡以后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好吃的菜,然后我就觉得靠妈不如靠自己,开始自己琢磨着瞎做。不过,我做的菜味道虽然还可以,样子赶不上你的,我不太注意刀工。”
  一不小心又被夸了一次。荆璨一面跟着贺平意笑,一面决定,以后要更加不讨厌厨房一点。
  “下次我做给你吃,”有了这个打算,贺平意便开始积极了解需求,“你喜欢吃辣么?”
  “喜欢,但是我吃不了太辣的。”荆璨说。
  荆璨皮肤的角质层很薄,毛细血管又丰富,所以很容易脸红。虽然他很喜欢吃辣,但是吃一口就上脸的体验不是特别好,曾经他还因为这个被取笑过。他记得是有一个比他大一些的男生,指着他的脸,笑得很夸张,说:“哎呦喂,怎么这都脸红,比小姑娘还小姑娘。”
  他被取笑过不是一两次了,听过的更过分的话都有的是,可这次让他印象很深刻。大概是因为,他认为小姑娘又不是个贬义词,为什么要用来取笑别人。当时的他想反驳,可是大家都笑得很大声,而他和这些人不熟,也没有人想听他的辩驳——即便那顿饭明明是这些人说要答谢他,硬拉他过来的。
  贺平意正低着头,冲掉碗筷上残留的洗洁精。听到荆璨的回答,他头也不抬地说:“那下次我给你做不是太辣的辣子鸡。”
  荆璨一直都觉得人的语言很神奇,几个字可以击溃一颗心,几个字也可能让人再次相信,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贺平意提到了“以后”,而在荆璨过去长久的儿时、少年岁月里,面对这两个字的,始终都只有他自己。
  从前,荆璨相信雨后的彩虹意味着好事发生,所以当他透过厨房窄窄的矩形窗户,看到天边横亘的色彩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勇气,也做好了准备。
  “贺平意。”
  “嗯?”
  荆璨把一只手放到大理石台的边缘,缓慢扣紧。
  “你去过北京么?”
  水流声在这一瞬间停下,周围空间明明是消去了这一点声响,却像是在荆璨绷紧的弦上弹出了重重的一个音。
  “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这样问,荆璨却没有回答。他在等贺平意的答案,他提着一口气,不能泄掉。
  短暂沉默后,贺平意说:“没去过。”
  荆璨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紧接着,太阳穴传来很明显的钝痛感,他听到有人在说话,企图扰乱他的思维。大理石台上的手颓然垂下,荆璨在贺平意的目光中笑了笑,这才说:“有家辣子鸡很好吃,如果你去了北京的话,我带你去吃。”
  “好啊。”
  贺平意转身,去将洗好的碗放到橱柜里,窗边便只余了荆璨一个人。
  窗外的彩虹还在,荆璨的世界里,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从前毕竟是从前,彩虹只是太阳光照到空中的小水滴中,折射和反射的结果。
  确认了这些,荆璨转头,去看贺平意。
  贺平意擦干手,也刚好转过身来。
  一寸阳光打在荆璨右侧的脸上,长长的睫毛都盛着光。荆璨身体的一半在明亮的光影里,另一半则因为没能触及阳光而明显暗淡下去。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表情,就只是站在那,一眼望到贺平意的眼底。
  往后,贺平意曾在他们的未来试图去找寻过去的荆璨,他想看看他小时候的样子,想看看他一路走来的样子,可当他看了他许多照片,却发现照片上的,都不是他想象中的小璨。直到有一天,他们又回到了这个窗口,在类似的阳光下,荆璨依然站在他的身边。他回想起了这一幕,才忽然发现,此刻静默望着他的,才是曾经的小璨。
  那个孤单的小璨。
  但此时此刻,贺平意还没有察觉到这么深刻的意义,他只是觉得荆璨看上去有些落寞,所以他走到荆璨身边,又摸了摸荆璨的额头,像是哄他般说:“你快点好起来,等月考结束了,我带你去开卡丁车好不好?”
  原本已经垂下的眼眸又抬起,荆璨看着他笑,笑起来的样子让贺平意觉得刚刚他身上那股落寞的情绪大概只是自己的幻觉。
  “好啊。”
 
 
第十四章 
  荆璨是第一次经历七中的月考。和二十一班不同,八班的班主任苏延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看上去至多也就三十岁,斯斯文文,讲起话来也是不疾不徐,让人听得舒服。苏延教他们地理,听周哲说他是名校毕业,学校高薪聘请来的。周日晚上,距离放学还有十分钟,苏延说这次考试还是像之前一样,让教室最右边两排同学把桌子搬到休息室,其他同学把桌子掉个过儿,反过来朝前,脚底的书箱和桌上多余的书都也都先放到休息室,注意写好名字,不要弄丢。
  班上的同学习以为常,在苏延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时就已经纷纷开始行动。为大家的视力考虑,教室的座位每个月轮换一次,同桌不分开,每个人都朝左移两列。荆璨最开始坐在最右侧靠窗的位置,换了两次桌以后,早就到了不需要搬桌子出去的位置。
  右侧两排的同学比较惨,又要搬桌椅又要搬凳子,班上的男生纷纷向女生施以援手,荆璨看在眼里,觉得这种默契帮忙的场景挺暖的。可他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几乎所有女生都有男生帮忙,唯独第五排那个短发的女生,仍在慢吞吞地自己收拾,周围一个来帮忙搬桌子的人都没有。
  荆璨记住班上人名的方式有两个,一种是主动和他说过话的,比如温襄赢,比如自己的同桌周哲,另一种,则是通过上课回答问题时老师的点名。而此刻荆璨发现,在这个班待了这么久,他都还不认识这个女生,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他环顾一周,犹豫之后,还是先问了问周哲。
  “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他指的方向其实有三个人,但周哲似乎对他到底问的是谁并没有疑惑,回说:“刘亚。”
  似乎每个班都会有那么一两个被孤立的人,无论高中、初中,还是小学。他们或是永远低着头走路、垂着头看人,或是没有一个在旁人看来清秀的外表,或是性格孤僻、从不与人说话,他们被孤立的原因不一定相同,但如果这些人和所谓正常的群体站到一起,你总是可以通过他们的体态、神情而一眼辨别出他们。
  ——或许他们从前不是这样的,但后来也就慢慢变成了这样。
  而正常的群体里,其实也不尽然都是一些讨厌他们、想要戏弄他们的人,这个群体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中立的态度,这些人原本可以不做这场伤害的执刀人。但可惜的是,派别一旦形成了,在中立的人看来,自己如果不站队,也会成为被孤立的那个,所以他们纷纷站到“安全”的阵营,以“我从没有欺负她”为心里安慰,冷眼旁观着一场场校园暴力,或是校园冷暴力。
  荆璨从不主动同不认识的人讲话,很多年,他都坚守着这一原则。可人声鼎沸中,刘亚佝偻着后背、低着头的样子实在太过格格不入。一幅好的画里,不应该存在这样突兀的场景。荆璨转过身,朝那个无人靠近的桌子走去。但在他到达之前,一双手先扶上了桌子。
  ——也有那么极少数的一类人,他们耀眼、善良,他们从不怕会被孤立。当然,这种善良又会被旁人理解为,他们有资格保持善良。
  温襄赢瞥了旁边的男生一眼:“眼睛不好用还是胳膊好使?”
  被她扫到的两个男生这才嬉皮笑脸地站起来:“错了错了,你别动手,我们来。”
  言下之意,我们是帮你,不是帮刘亚。
  荆璨已经走到温襄赢旁边,温襄赢见了他,朝那俩男生摆了一下手:“继续坐着吧。”
  那两个男生看了荆璨一眼,又看看温襄赢明显不悦的神情,竟然真的讪讪地退回了原位。
  班上不知有多少人在注视着这边,荆璨不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心理,也毫不在意,但在他和温襄赢一起把桌子搬出去时,余光还是解读出了几束让人不太舒服的目光。
  他把刘亚搬来的椅子也帮她倒扣在桌子上,拍拍手,坦然得很。
  “荆璨!”
  荆璨听到这一声呼唤,立马惊喜地回头。贺平意似乎已经提早收拾完,站在楼梯口朝他甩甩车钥匙,问他走不走。
  “走!”荆璨指了指班里,“我去拿书包。”
  他飞速进了教室,把方才那个小插曲抛到了脑后。而贺平意靠在他们班门口的栏杆上,站姿不那么讲究,他不做声地扫了一眼方才上上下下打量荆璨的几个人。那几个人聚在八班门口,也注意到了贺平意看过来的视线,虽然他们并不是很清楚这个男生为什么这么看他们,但总之,迎上去就是了。贺平意一只手摁上后颈,脑袋缓慢朝左右两侧各点了一下,眼神变得越来越懒,却始终抓着那几个人的脸不放。
  回去的路上,贺平意问荆璨:“你们班的人欺负你了么?”
  “没有啊,”荆璨答。只是没什么接触罢了。
  “那放学之前,发生什么了?”
  荆璨给贺平意简单讲了一遍帮刘亚搬桌子的事,末了补上了一句总结:“我觉得温襄赢很好。”
  听了这件事,贺平意一直在想,那几个男生会不会因为荆璨今天晚上帮了忙而针对荆璨,结果荆璨的这句话抛出来,自认为已经和荆璨建立了牢固且真挚的友谊的贺平意忽然有点不太爽。
  他歪了歪脑袋,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
  “她帮了刘亚啊。”
  贺平意的思路被小凉风吹跑了偏:“那我不好么?”
  后座的荆璨一愣,一只手揪着贺平意腰上的衣服,然后把头探到另一边,仰着脸看着贺平意的下巴。
  “我没说你不好啊?”
  看着自己咯吱窝下钻出的一张脸,贺平意继续幼稚地发问:“那我和温襄赢,谁好?”
  好一会儿,荆璨都没接话,这可把不久前才为了照顾他连觉都没睡好的贺平意气着了。
  “你还要想?”贺平意觉得这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他和温襄赢之间选,荆璨竟然还要想?
  “不……不是!”荆璨已经被贺平意搞得完全乱套了,他非常不解,“我是在想……你为什么要跟温襄赢比呢?”
  在他的世界里,两个人标签完全都不一样好嘛,荆璨有点委屈,在心里补充,连存储的位置都不一样。
  刚才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玩意儿蒙蔽了心智,贺平意此时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于神经病了,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可都到这一步了,如果承认自己幼稚、任由这个话题戛然而止的话,好像会更家显得他像个智障,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硬要荆璨给他个答案。
  “当然是你好。”荆璨只好老老实实地说。
  在我的世界里,当然是你最好了。
  “这还差不多。”
  贺平意哼着小曲,把电动车骑得七拐八弯,吓得荆璨两只手都抓住了他的衣服。
  月考和正式考试不同,总共只有一天的时间,早上七点开始考语文,两个半小时,九点四十五开始考数学,下午考理综和文综,晚上提前吃饭,六点半开始考英语。一天的考试下来,荆璨唯一的感觉就是手痛。晚上,他一边下楼梯,一边跟贺平意小声抱怨,说文科要写的东西太多了,仿佛不把卷子写得密密麻麻就得不了分一样。
  贺平意看着他递过来的手,中指的一二指节中间磨红了一大块,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显眼。他非常自然地握住那根手指,攥在掌心,揉了两下:“那你来理科,理科就是算,不用写那么多字。”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