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不要伤害他!你…你有什么条件?我一定会尽可能满足你的,不要伤害他。”
“河上,还有,两个人。”
伊芙依旧拿枪指着他:“你,带人来,”
他摸入帐篷内,将里面的伊莱恩架起来,匕首死死抵住伊莱恩的脖颈:
“让他们,带我,离开这里。”
盖文终于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爱人,伊莱恩正昏迷,气息十分微弱,他的脸上、身上尽是血迹,连脖颈处也是。整个人像破败的娃娃,被战争恶魔拖拽得鲜血淋漓。
盖文泪如泉涌,他一时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忍不住伸手,在虚空中摸了摸伊莱恩的脸,哭着答应道:
“我去,我去。”
第48章 常明夜灯
原本同盖文系在一起的两个队友落在暗河上游,盖文不敢磨蹭,他摸起手里的对讲机呼叫:
“曼德、索斯!你们还好吗!听到请回复我!”
对讲机迟迟没有传来二人的消息,盖文仔细检查,发现这山洞里竟没有一点信号。
“伊芙,我去找他们,我请求你,你不要伤害安。”
伊芙半张脸藏在伊莱恩身后,用有些阴狠的目光盯着盖文,宛如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狼。
那刀尖仍抵着伊莱恩脖颈,刀刃下就是颈部大动脉,因为力的作用,刀刃甚至陷入了皮肉里,只需轻轻一按,伊莱恩必死无疑。
他想到宰羊的画面,哗啦一刀,赤红的血喷涌而出,羊躺在血泊中缓缓闭眼,在众人的哄笑中死去。
“我求你,伊芙,我一定会找人来!你不要伤害他。”
盖文颤抖双手向伊芙求情,在离去前视线依旧黏在伊莱恩身上,最后他一咬牙,一头扎进外面的黑暗中。
他就着伊芙那盏小灯,顺着暗河而上,山洞里很安静,只有一些不知名的动物叫声。不知过了多久,盖文翻上一处断壁,终于遇见了一些光亮。
“曼德!索斯!”
盖文大喜过望,那灯光处的两人也反应过来:“盖文?”
“快!快!我找到伊莱恩了!快跟我来!”
两人俱是一惊,随后便喜上眉梢。
曼德摇摇手,有些着急:“你们去,我去找出口,看能不能连上信号,叫人来。”
于是三人兵分两路,盖文带着索斯回到帐篷处,曼德带着他身上唯一的照明电筒消失在河的另一头。
…
回到帐篷处时,伊芙仍用尖刀抵着伊莱恩的脖颈,没有丝毫松懈。索斯一见,便下意识去掏口袋里的枪,盖文急忙将他按下:
“不!不要!”
接着,盖文终于找回了些底气,他尝试和伊芙沟通:
“我带来人了,伊芙,还有其他人很快就会到的。”
伊芙不为所动,盖文又焦急地求情:“我相信,你并不想伤害他,你只是想安全离开这里,我懂,我懂的,我们的人不会伤害你的。”
不说伊芙威胁他的事,伊莱恩身上虽还有许多血迹,但大的伤口都被伊芙包扎起来了,以这个小破帐篷的物资存储容量,包扎这些伤口应该花了伊芙不少好东西。
盖文相信他并非是要真的伤害伊莱恩,若是如此,何必大费周章救他。伊芙只是需要一个筹码,能让他们带他离开这个地方,又不会被“那些人”追杀的筹码。
黑色三角地带走私猖獗,因而人口贩卖也十分普遍。瘦弱的、无依无靠的人们被拐卖到此处,由人贩子将他们分发给黑帮头领当作性奴是常有的事。
“你…你先把刀放下,好吗?”
伊芙依旧不为所动,他像雪地里的一头猎鹰,又或者说是豹子。如果不是还保有这些阴狠,他很难从那些人的帐篷中逃脱,独自一人躲在此处,并生活如此之久。
“我们带你去南方,给你一笔钱,然后你就去过自己的生活,好吗?”
空气又安静下来,良久,伊芙或许是被盖文真诚的眼神打动,他缓慢放下匕首,但仍贴在伊莱恩身后。
盖文忙冲上去,然而实际见到伊莱恩,他却不敢抱他。伊莱恩身上的伤太触目惊心,使得盖文手足无措。
“他,药,我做了。”
“谢谢,谢谢你。”
盖文喜不自胜,他先是高兴,接着又被伊莱恩身上的伤刺得心脏疼。两人小心翼翼地将伊莱恩放下,伊芙抬起他的一只手,掀开布匹,露出底下的伤口:
那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血管、神经、肌肉都翻开,裸露在外。伤口边缘异常红肿,似乎已经被感染了。
“伤,不治。”伊芙指了指那个伤口,“会死。”
得亏这里是雪域,极寒降低了伤口溃烂的速度。盖文被刺得又冒出许多泪,他忙冲索斯问道:
“能联系上吗!快!”
索斯焦头烂额,他跑到营地外的寻找信号,却一无所获。
“来不及了,我们找出口出去!”
盖文打算抱起伊莱恩,直接找回去的路。他又问伊芙:“你知道怎么去外面吗?”
伊芙指了指天空,做了个奇怪的手势,答道:“外面,暴风雪。”
闻言,盖文咬牙,他盯着伊莱恩毫无血色的脸,决心要赌一把:
“来不及了,我们走。”
…
伊芙出奇的配合,他指了指暗河上游:“走这头。”
接着,他们将伊莱恩架在简易木架上,里三层外三层裹上毛毯——那是伊芙的全部家当,又用绳索系住,两头各系在盖文与索斯身上。伊芙拿着杆小灯,在走前头为他们带路。
漆黑的洞窟中,三人唯一能见的光源便是伊芙那盏小灯。他步履有些沉重,在前头走的摇摇晃晃,三人溯游而上,直到尽头处出现一个小口。
盖文探过洞口望去,果不其然,暴风雪在肆虐。他们四人不可能一头扎进暴风雪中,这样必死无疑。
“呼…呼…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出去看看能不能连上信号。”
纵使风雪肆虐,盖文也不得不踏出这一步,与其待在洞中等死,去外面寻找一线生机更实在。
“等等!我和你一起!”
索斯拉上那半根救援绳,两人重新系好。盖文走到伊莱恩身前,拉开被鹿皮包裹住的脸。即使满脸血污,伊莱恩的美一如既往的精致,仿佛是只是个沉睡的人偶。
盖文用有些湿润的手擦去他脸上的一些血污,又在他额上虔诚地落下一个吻,默念道:“安,等我。”
伊芙安静地看着他,倒是露出些不一样的神情。盖文收起心情,问道:“伊芙,哪边是东南方?”
他们是从东南方来的,只要顺着方向往回走,或许有概率能碰上其他搜救队员。
伊芙指了个方位,盖文点头表示了然,他将自己的信号器塞入伊芙手上,拉紧兜帽,重新戴好面罩,又将伊芙那盏小灯插在入口处,接着便义无反顾地冲进风雪中。
暴风雪并不太猛烈,但能见度非常低,几乎不足两米。广阔的雪地上没有参照物,盖文只好盯着自己脚下,尽可能直线行走。他拉紧身上的救援索,费力按手上的信号发射器,索斯则去调设对讲机。
他又在心里计数,大概三千多步后,他们在一块巨石后方停下。
这里风雪稍停,似乎有一丝希望。他们捣鼓了半天,终于,对讲机联系上了搜救队的队员。
“…方…位…gps…定…位…”
对讲机中传来极模糊的回应,但他们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要去他们通过gps定位。盖文望向四周,视线中心只有那块巨石。
在暴风雪中行走一点多公里,索斯已经累的分不出一点力气。连专业的搜救队成员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两天没睡的盖文。
但此时此刻,盖文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有一个信念在他胸中燃烧,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
他比了比救援绳的长度,对索斯吩咐道:“你在这儿等我。”
接着便从他包中掏出登山镐,一步一步爬上巨石顶端。盖文趴在上面,暴风几乎要将他吹走。他艰难地伸起那个定位器,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良久,定位器终于放出闪光——这是成功链接的证明。
盖文抬起眼,死死盯着那点小光,丝毫不敢松懈。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即将昏迷过去之际,一声巨响传来——那是一辆八轮雪地装甲车。
在见到它的那一刻,盖文终于安心昏死过去。
…
昏迷中,他又做了个梦。
梦的中心是那盏客厅里的橘色夜灯,伊莱恩等他回家时,只会开那一盏灯。
视野逐渐展开,盖文看见笑眼盈盈的伊莱恩,他拉过盖文的手,轻念:
“欢迎回家,盖文。”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的病房中。
盖文费力眨了眨眼,接着,头部传来便钻心的疼。他反应了很久,终于清醒过来。
“安!”
爱莲正好推门而入,盖文挣扎着坐起来,她忙上前安抚:“别激动!”
接着,又指了指他的身侧。
那是另一张病床。
他日思夜想的爱人正躺在床中。他那样安静,仿佛只是睡过去了一般。
盖文顾不得头疼,挣扎着下床走到伊莱恩身侧。
伊莱恩昏迷着,脸上链接氧气面罩,身上更是连着各式仪器。他的体征平稳,倒真的像是在沉睡。盖文不敢向前,在仅有一个身位处停下,他忍不住跪坐在地,接着便掩面痛哭。
他在这短短几日内就经历了数次生死离别,好像将自己的一生都过完了。在真正确定伊莱恩平安那一刻,他终于得以释放出所有情绪。所有的担心、恐惧、焦虑都随着时间流逝画上休止符。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一切都终结了。
第49章 念
盖文哭得震天撼地,连门外的两人都被惊动了。
格里芬推门而入,塞西莉娅跟在她身后,额上的白色胶布十分醒目。
“别哭了,再哭,小咪都要被你吵死了!”
格里芬叉着腰,一如既往地挖苦他。换做平时,盖文定要振作精神跟她斗上一斗,可如今这种熟悉的挖苦却让他真的有了劫后余生的实感。他看见格里芬眼里也有泪花,便不争气地笑起来,接着又忍不住流泪,又哭又笑,十足痴傻。
等他终于平静下来,两人便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塞西莉娅一开始就想去同黑色三角目前最大的帮派首领谈判。只可惜对方是个行事作风阴晴不定的疯子,加之他与塞西莉娅本就有过梁子,一开口就是五百万的过路费。
最终谈判失败,他将自己地盘里的所有信号基站的电源都切断——也即,信号消失并非单纯是天气原因。
“怎么可能?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代,再落后的信号基站也不可能连几个小时的暴雪都撑不过。”
盖文听的一愣一愣,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还有这层因素。
“幸亏你跑的够远,否则,还真找不到人。”
格里芬喝了口茶,眉毛仍拧着:“但倒是误打误撞找到了小咪。”
听到这,他便后怕起来,背脊一阵凉意。要是当时附近没有发生雪崩,他没有掉入山洞,也没有落入暗河中,没有伊芙…那么他们都很难找到伊莱恩。
一切都恰到好处,这其中哪怕有一点意外,他和伊莱恩都不可能安然躺在这儿。
塞西莉娅轻笑一声,“你小子可真能跑,你知道你跑出去多远么?”
盖文老实摇摇头,塞西莉娅见状,慢悠悠地伸出两根手指:“二十多公里。”
这差不多已经是半个黑色三角的距离。盖文惊诧,他当时只感觉脑热,油门拧到底,对自己到底开出去多远根本没有概念。
想到这,他忽的想起伊芙来,于是有些紧张地问:“伊芙呢?”
“那个小孩?关起来了。”塞西莉娅漫不经心地答道。
“他…他救了安,而且我也答应会放他自由。”
盖文有些着急,不管怎么说,伊芙救了伊莱恩,还带领他们从山洞中走出去,多少于他有恩。
“我知道,”塞西莉娅摆摆手,示意他冷静:“你不知道这家伙给我们招来了多大的麻烦,唉…”她很少见地叹了口气:“总之,我也不可能放个不明不白的人入境,得先观察一阵子再说。”
格里芬补充道:“因为伊芙,她和那个头领又结下了一道梁子。”
“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现在收拾不了他。”
说到这,塞西莉娅忽然骂了句脏话,“狗崽子,有的是能算账的时候。”
说完这些,她与格里芬默契地对视一眼,接着格里芬转过头来看向盖文,语气缓和:
“这次能带回小咪,你功不可没。”
她几乎很少以这种语气同盖文说话,听的盖文心中一惊。
就连塞西莉娅也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正经起来:“我们都很欣赏你的决心和勇气。”
她说得正式,像是什么授勋表彰的台词,接着,她们又同时笑起来。塞西莉娅难得的以一个真正的长姐姿态安抚盖文:
“收尾的事你们不用操心,安心养好身体。”
她顿了顿,笑眼盈盈:“我们未来可能还会以家人的身份一起生活很多年。”
这话直击盖文内心,他又不争气地流起泪来。塞西莉娅说的情真意切,“以家人的身份一起生活”像团火,将他的心灼烧得发烫、发酸。
格里芬见他哭得伤心,便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你同他两个人待会儿吧。”
接着,两人便默契地退出房间,只留他与伊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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