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又回头看妈妈,皱着眉头问:“你不是出差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离婚的事拖得遥遥无期,但郭小斐是帮忙把她给长调国外了的,无论如何是挨不到打就好。
他爸这下子回过神来了,笑了起来:“她出息啊!妈的,怎么还没死啊?!”
他妈尖叫起来:“我死也跟你一起死!季松良我告诉你,房子是我的,钱也是我的,你也是我的,那个婊子她要么杀了我,要么一样也别想抢我的!”
季然听得耳朵里轰隆隆地响,太阳穴那儿仿佛有血液在汩汩地流过去。
生活是不堪的,是会被人把所有的不堪都掰碎了摊在太阳底下暴晒的,是会被所有人议论和嘲笑的。
“季然,你让我别打她,你自己说我该不该打?她可比我能打,她能耐啊,下了飞机直接把人在大厅里就摁在地上疯子一样打!现在人还在医院里!”
“她活该!你怎么不说我为什么要找她?怀三个月了,纸包不住火季松良!你们怎么不去死!”
季然根本不想听他俩再说一个字,转身拉着他妈就往楼上走,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身后边拽着推一边的地上,然后那人一脚把妈妈又踹在了地上。
季然被他俩吵得脑袋发蒙,看了眼被摔在地上的座机,又看了眼旁边架子上的花瓶,拿起来就朝男人后脑勺上砸,砸得花瓶碎了一地,男人一愣,回头抓起地上的座机就朝季然头上砸。
季然打不过他,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打不过,只能抓着他什么地方就狠狠地咬什么地方,咬得牙都麻了,咬得他打得更狠了,也不能松,不想松。季然想杀了他。
躺在地上的女人回过神来,猛地尖叫着扑上来掰扯男人的胳膊:“这才是你儿子!松手!”
一地鸡毛。
好不容易都冷静了点,男人见季然惨白着脸靠在女人怀里拼命地呼吸着,心里也有点虚,骂了句滚。女人见状也不闹了,忙着扶着季然上楼回房里去,忙东忙西地拍着背:“然然没事吧?说了你别出来,大人的事你别掺和。”
季然还在使劲儿地呼吸着,就觉得全身都是酥的,就想这么呼吸不过去了才好。好半天他才能有力气抓着他妈的手,才有力气说话:“妈,都给他行不行?小斐会给我们更多东西,我们不稀罕这点钱,给他吧,换个清净,小斐有很多钱,我们能比现在过得更好。”
他妈也哭了,抱着他使劲儿摇头:“不行,妈妈不是要这点钱,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争口气,不能把钱给他跟那个贱女人,他们就高兴了,他们就想这样,我就不给,一把火烧了也不给。然然你别哭,这都是你的,谁也不能跟你抢。”
季然求她:“我不要,我就想你没事,我们能有更多钱,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干吗要跟他争?”
再争下去,她就疯了,疯得谁都不认识了,就认得他,看到他就说东西全是他的,烧了也不给那对贱人。
季然根本就不能明白她到底在争什么,人心没了就没了,根本没有争的意义。
“妈,都给他,我们跟小斐走,小斐会给我们比这更大的房子,我们到时候气死他,好不好?”
他妈一直都在摇头,一直都在说他不懂,一直都在说要争这口气,一直都在说,一把火烧了也不把东西给那对贱人。
季然是真想一把火把这房子给烧了。
她已经离后来疯了的样子不远了,他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好不容易把妈妈哄着在自己的房间床上睡着,季然拧热毛巾给她擦了擦,又涂了药,这才打算给自己处理下伤口,忽然想起来件事,在房里找了下,心里隐约不安起来,匆匆地一路找到楼下去,看见了坐在狼藉的沙发上正拿着他手机翻看的男人。
季然走过去就要把手机抢回来,却被男人给躲了过去,眼神里有点怪异地看他一眼,又看了眼手机。
季然以往关于重生或者其他的事情的短信都是看完就删,按理说这个时间点也不会有人发短信或者打电话,但他就是心里不安起来,很莫名的一种直觉。
“我的手机,还给我。”季然强作冷静地说。
男人犹豫了一下,问:“陈霭是不是那个以前经常来找你玩的小孩?”
季然的心里咯噔一声响。
“你刚手机掉地上了,一直在响,我没接。后来就来短信了。”
季然警惕地看着他。
男人忽然笑了起来:“他中彩票了?真的假的?没上新闻啊?”
季然的心在一瞬间如堕冰窖,沉默了几秒钟,说:“假的。”
男人照着手机念:“我给你看,这些是我兑奖的证明,还有转账记录,和房产证,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文件,那张彩票没了,还回去了,但是我拍了照。季然,我知道你不会为了钱跟我在一起,我也不是想拿彩票说事儿,就是想跟你说,老天爷还想给咱俩一点机会,你给我一点机会好不好?”
念完了,男人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犹豫一下,问:“陈霭我记得是个男的吧?”
“假的。”季然面无表情地说,“他编出来想骗我上床的,那群混混现在流行这个。手机可以还给我了吗?”
男人把手机还给他,欲言又止,最终有点怪异地笑了笑,看季然的目光特别怪异。
上一次,原始时间线上面,他发现季然和陈霭的事情时,不是这种表情。
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陈霭没有钱。
季然静静地看着他,握着手机的手悄悄地背到身后,用力地攥了起来,说出的话却很平静:“没别的事我休息去了。”
第80章
男人笑了笑:“你妈睡你那了吧?你睡主卧去,我不睡。对了,涂点药。”
季然没理他,径自上楼了,回自己的卧室里,望着床上已经睡着了的妈妈,又看了眼书桌上面的相框。相框里是三岁的他和那个时候的父母,只是父亲的那处被剪掉了。
其实他已经不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拍的了,只是后面用钢笔写着几几年摄于何处,然然三岁生日。
是父亲写的,字很飘逸。
剪掉的那半边照片季然也记得,那个时候的男人很英俊,和那个时候的漂亮的母亲十分登对。或许不是这样的话,妈妈也看不上他。
那个时候的安慧出身很好,用后来的话形容就是白富美,祖上数代在海外扎根,家业越做越大。安慧是家中最受宠的女儿,因为她漂亮,温柔,善良,她对别的都没兴趣,一心想跳舞,家里也惯着她,很小的时候就俨然成了当地的小明星,再大一些被好几处抢着当台柱子,生活得无忧无虑。
然后她就遇到了季松良。
季松良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偷渡过去的,说是要追求梦想,白天到处碰壁投简历想当明星,晚上去餐厅打工睡街头。
安慧爱上了这样的他,不管家里怎么劝,坚持嫁给了他,生了季然。
或许开始那几年确实过得很甜蜜,这些是无法否认的,照片都在那里摆着,如果那都是季松良演的,那季松良也不至于当不成明星了。
但感情是会变的,后来外公去世了,大家庭四分五裂,小家庭一日不如一日。安慧生了孩子之后没恢复好,不再是台柱子了。季松良四处奔波却也无济于事,商量完决定带着儿子回国,怎么说国内还有一栋房子是留给安慧的。
逐渐的,安家其他的人也都纷纷地回来了,亲近远疏,拉帮结派,抢剩余资本,越是没几个钱的错杂枝节就越斗得不堪入目,脸皮都不要了,人情冷暖,世间百态,人逐利活,鸟为食亡,树与猢狲,不过如此。
再往后,就那样了。
季然坐在书桌前望着相框,一直望到了天明。
陆阔对着自己发誓下次睡觉再不把手机关机就是猪!
他特不想起来接电话,但是再不接电话,怀里唐越就要被吵醒了,只好闭着眼睛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懒洋洋地低声问:“喂?”
“我跟你讲,我昨晚憋了一晚上,见太晚了没跟你打电话,真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讲——”
陆阔绝望地问:“那现在几点?”
陈霭:“啊?五点半。”
陆阔:“你去死吧。”
挂断手机。
陈霭又打过来:“不是,五点半很晚了,太阳出来了好吧?我憋了一晚上没跟你打——”
挂断手机。
陈霭又打过来:“我有大事!”
陆阔生无可恋地说:“霭哥,你这种没有夜生活的人不能理解我,我三点才睡啊。”
“你干吗去了?”
“夫妻生活啊霭哥,我现在有点虚,中午回给你行不?”
陈霭:“我日,你他妈不是人!”
至少我也不是条单身狗。陆阔叹了一声满是优越感的气:“给你一句话的时间,说。”
陈霭:“我昨天不是同学聚会吗,我送季然回去了,我觉得我跟他还有戏!”
“你什么时候觉得你跟他没戏过?”陆阔闭着眼睛要睡不睡,“就这种事儿你下回再讲吧,我真困。”
陈霭:“我不小心把中彩票的事跟他说了。”
陆阔:“……”
陆阔清醒了,打着呵欠说:“你再讲一遍。”
陈霭:“我不小心把中彩票的事跟他说了。”
陆阔黑着脸下床,随便套了件睡衣睡裤去客厅里面讲电话:“陈霭你是不是智障?别的你别说,你就回答我,你是不是智障?”
“那我他妈也没办法啊!话都说那份上了,他埋汰我!”
“他埋汰你,你就不能放弃他吗?”陆阔单手抖了根烟出来,点了抽了口,整个人就更清醒了。
妈的,真的不能指望陈霭这傻逼瞒件事,尤其是瞒季然。别人是有了对象胳膊肘往外弯,这他妈都恨不得把整条胳膊直接剁了给人炖个菜补一补。
陈霭装作没听到那句话,继续说:“这不他妈赶紧跟你备个案吗。”
“你说都说了,跟我备案有屁用?”陆阔头疼,“那他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啊,说赌约作废。”
“除了这个呢?”
“让我别再跟任何人说,跟你一样啊,被害妄想似的,跟我说了好几遍,让我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讲。”
陆阔皱了皱眉:“没说别的?”
“没啊!”陈霭想了想,声音小了点,哔哔,“哦,还说我就算这样也没郭小斐有钱。”
“这是实话。”
“我操!你帮谁啊?”
“我希望我帮的是郭小斐,他没你这么智障。”
“我操!”
陆阔叹了声气,又打了个呵欠:“行吧,就这样吧,你说都说了,但是我跟你说,你要再多跟一个人说,你可能会原地爆炸。”
“啊?”
“你爱信不信。”
“为什么?”
“因为所以,科学道理,行吧霭哥?你就说信不信吧。”
“哦。我不讲了啊,我跟谁讲啊?我连我爸妈都没讲过。”
“那你怎么就跟季然说了呢?”
陈霭委屈地蹲在床头抓着手机,不讲话了。
陆阔又叹了声气:“你听话吧霭哥,就当为了我,我已经老了,受不起你们年轻人的折磨。”
“有病啊?”
“过几天体检报告出来我给你看,保证一堆病你信不信?”
“陆阔你他妈真有病吧?”
陆阔苦笑了一声:“行了,说真的,你也别想了,就记得千万不能再有下次了,就算有人严刑拷打你,你也不能讲。”
陈霭应了一声。
挂了手机之后,陆阔又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想,可能事情没有那么糟糕。是季然的话,说不定还有挽回的机会。或者破罐子破摔地想,房子都买了,也都稳定过了这么两年了,季然还能怎么搞?总不能拿把枪逼着发小去把钱都取出来烧了吧?
陆阔想着就打开电话簿想给季然打过去试探下,再一看时间,觉得季然可能没自己这么好脾气,只好暂且作罢,等晚点儿再打。
陆阔下定了主意,把烟摁灭了,手机一扔,回卧室去。
他蹑手蹑脚地推开卧室门,却见到唐越已经醒了,跪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一脸没睡醒地在打呵欠,身上套着的陆阔的衬衫有点大,主要是没扣最上面几颗扣子,领口大,半侧肩膀都露在外头。
陆阔觉得自己又要虚了。
他火速地就位,凑过去要亲亲,低声问:“吵醒了?”
唐越半闭着眼睛点点头,又打了个呵欠。
“刚陈霭,说他昨天他们班同学聚会完送季然回去,就还是那点破事儿。”陆阔问,“接着睡不?”
唐越回头看了眼枕头,又打了个呵欠,很依依不舍。
陆阔就说:“那接着睡吧。”
唐越猛地往后一倒,三秒入睡。
陆阔笑了起来,跟着躺下去,却没他这么迷糊,还能盯着他看了几分钟才跟着一起睡着。
果然瞌睡是能传染的。陆阔这么想着,又把人给抱紧了点儿,刚刚睡着没多久,手机又响了。
陆阔决定戳碎陈霭的心并且把兄弟情终结在今日了!他伸手去摸床头柜,摸了半天发现啥也没有,打着呵欠想起来手机被扔在客厅了,那现在响的就是唐越的手机了。
陆阔看一眼生气地用毯子把脸都盖住打死不起来的唐越,只好自己伸手去摸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唐棠班主任。
陆阔接了电话:“喂?王老师?”
班主任问:“唐越啊?你声音怎么了?”
陆阔:“感冒了。”
班主任:“哦,没事吧?”
陆阔瞄了眼时间,也没感觉睡多久,就八点多了:“没事。您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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