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到巧克力了?”季凌问,他感觉自己被林想戳到的那一块,湿润地贴在皮肤上。
林想看向季凌,吸了吸鼻子,竟然眯了一下眼睛,笑了笑。
“当然啊,我把那块手帕哭湿了,一开始哭不出来的,后来我就开始想难过的事,想为什么别人有爸爸我没有,想为什么我妈妈的男朋友要打她,后来还想自己为什么比同龄人发育晚,是不是会变成侏儒。”
林想说这些时,语气里带着一些笑意,反而让内容变得更加令人不适。
“你见过马戏团的侏儒嘛?要挨打的。”林想突然笑开了一些,“后来才知道,现在都没有这种了。”
季凌不说话,眼神变暗了一些看着他,看得林想觉得鼻尖又发酸。
他揉了揉鼻子,后退了一些,换了一个话题说:“不是还有明天吗?应该可以再试试吧?我会努力的。”
他情绪调整得很快,像习以为常,在季凌看来显得有些变幻莫测。
“你要不要去睡觉?”季凌又问了一次。
林想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刚刚哭成这样,立刻睡下,眼睛会睁不开,我明天可不想那位女长官又多疑。”
“看DVD吧。”林想提议道,突然他拿起茶几上一个银制的长条形摆设,贴在了自己的眼皮上,动作熟练。
DVD已经播放了近五十分钟,这部老片子时长有近三小时,剧情刚刚开始发展起来。
季凌说好,然后坐直靠在沙发上,把灯光又调暗了一级。因为刚刚的拥抱,他和林想的距离变得近了许多。
“看不懂。”林想突然小声嘟哝了一下,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在投入看影片,“这个老头是女主角的生父吗?”
季凌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林想已经换了一只手拿那个摆设,一只眼睛半眯着,一只眼睛睁开,盯着电视屏幕。
他把视线收回来,低声说:“不是,这个老头是她的爱人。”
“……”
季凌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他简单地开始陈述电影内容 -- 这是一部他看过许多次的影片,影片宣扬的价值观很普通:爱很好,但爱不完美。
第一次看这部影片,是季凌十四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带着他在星城的公寓里一起看的。
那时候季凌看不太明白,觉得冗长缓慢,无法刺激一个青春期少年的肾上腺素。
但在母亲出事之后,季凌遇到心情低落时,就会看这一部。他的经历和里面的人并无任何相同,仅仅是在里面能找到一些解压的慰藉。
“后来女主角的同事知道了她的恋情,都嘲笑他。”季凌低声说,“一段不被祝福的恋情,有人骂这个老头是变态。”
说到一半,季凌下意识去看林想,发现他手里拿着那根用来消肿的银质摆设,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季凌想了一下,站起来,关掉了电视,然后俯身抱起了林想,林想骨架很小,也不重,季凌这种每天都进出健身房的人,抱他轻而易举。
他用脚顶开书房的门,走过走廊,把林想放到了他自己的房间床上,没有开灯,也没有做任何停留,便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卧室,洗了个澡,季凌正要睡觉,收到了汪雪发来的微信。
-- 你父亲的检查报告出来了,问题不大,但他最近脾气变得很差,今天和佣人争执,还要把人赶出去。
-- 你有空回来看看吗?
季建华脾气性格一向不太好,他在生意伙伴面前是一套,在家里人面前又是一套,季凌并非不清楚。
-- 好,一号吧。
第二天,克莱尔十点来了,林想睡了很久,他下楼的时候,季凌和克莱尔正在客厅说话。
“林想。”克莱尔喊了他一声,顿了下,“怎么眼睛这么肿?”
“还是很肿?”林想皱眉,摸了摸眼皮,“我刚刚在厕所用湿毛巾还敷了一下。”
“嗯,很肿。”克莱尔说,“Andy和他同事十二点半到,你最好整理一下仪容,我怕她找茬。”
“哦好的,谢谢。”林想点了点头,又透着拖鞋回到了楼上。
季凌坐在沙发上,从始至终没说话,等林想慢悠悠回去后,克莱尔又坐下了。
“季总,查不到是谁。”克莱尔说,“毕竟那是移民局的邮箱,不太可能找黑客弄这个。”
克莱尔跟了季凌许多年,做事一向很公事公办,她分得清什么事可以多此一举,分得清什么事没必要。至少在她看来,为了林想去黑移民局长官的邮箱,实属不必。
“行。”季凌倒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克莱尔又给季凌看了一下在清迈挑选的公寓,都大同小异,季凌只说找一个安静一点的,不再多看。
今天因为要二次审查,午饭吃得很早,周姐十一点多就做好了,克莱尔也和他们一起吃。林想被周姐从楼上喊下来时,眼睛还是有些肿,比熬夜的浮肿看起来明显一些。
季凌看到林想走到厨房,过了一会儿,才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勺子,坐到了饭桌上。
克莱尔问他这是什么?
“刚刚要周姐帮我把铁勺放到冷冻室冰一下,我想快点消肿。”林想把勺子贴在自己的眼皮上,因为太凉了,发出一些吸气声,鼻子也皱了皱,但他极力忍耐。
克莱尔哦了一声,拿起筷子,说:“Andy给我了一个建议,下午的时候,可以适当做一些亲密行为,让她没办法挑刺。”
说到这里,克莱尔停顿了几秒,看着动作有些愚蠢的林想,“林想,你尽量自然点,别被季总碰到就显得很紧张。”
林想愣了一下,低声说好。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季凌,突然伸过手,用筷子的另一头,把林想捏着勺子的手拨开了。林想和克莱尔都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就这样吧,肿一些也没什么。”季凌沉声说,“就说昨天晚上我们很晚才睡。”
林想没明白季凌的意思,但克莱尔很快理解了,她笑了一下,说:“也好。”
吃完饭后,林想说上楼换衣服,他有些急,想到下午的二次审查,紧张的心情又开始一点点膨胀。
房门被推开,林想正在系衬衫的扣子,看到穿戴整齐的季凌自门口走进来,他吓了一跳,侧过身说还没换好。
季凌走到林想的面前,垂眼看着他,林想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衬衫扣子上。
“怎么了吗?”林想剩下最后一颗扣子,停下了动作,问季凌。
林想在衣柜门边换衣服,柜门开了一侧,还没有关起来,里面叠着他的日常衣物,周姐放了带香味的除湿剂,季凌几乎是把他逼到背后紧贴着柜门。
季凌看了看林想依旧有些浮肿的眼皮,头发应该整理过了,刘海不再遮挡他的眼睛,林想从不用香水,身上总是散发着一些衣柜的味道。
就这样对视了几秒,季凌把林想按在了柜门上,然后弯腰低下头,把嘴唇贴到了林想因为没来得及扣上,露出的锁骨附近。
林想倒吸了一口气,他伸出手去推季凌,又被季凌抓住按在了柜门上,季凌用的力气不大,嘴唇吮吸着那一小块肌肤,林想觉得自己全身都开始发软。
就在他觉得自己要往下滑的时候,季凌松开他,搂住了林想的腰,把他抱紧了一些。
林想被迫抬起头,顶灯的光闪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季凌的短发扎在他的下巴上,来回扫过。
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出了一声从未有过的呻吟。
然后,季凌松开了他。
他看着林想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两个很深的吻痕,然后抬起手,把林想的衬衫扣子系好,吻痕刚刚好能看到一大半。
林想慌乱不已,他想往后缩,但背后就是柜门,于是往侧面走,几乎是贴着季凌躲开了。
“这样真实一些。”季凌开口道,“不是怕她多疑吗?”
林想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谢谢。
“你休息下就下来吧。”季凌说完就离开了。
周姐正好到楼上的天台去给花浇水,看到季凌从林想的房里走出来,问了句少爷要不要喝杯茶。
季凌没有做任何停留,大步往自己卧室走去。
“不用了,我冲个澡。”
第16章 我觉得很恶心
季凌随便冲了一个澡,换了身衣服,已经十二点二十分了。走下楼后,他看到克莱尔站在门口,Andy探进来一个头,恰好能看到季凌,便打了个招呼。
林想也早早坐在了客厅,看起来有些茫然,他看到季凌下来,想起刚刚在柜门前的片刻,脸上一热,下意识抬手碰了一下衣领。
“同事在外头抽烟,一会儿就进来了。”Andy谢过周姐端来的咖啡,对季凌说道,说完后,他又侧身看向林想,说了句别太紧张。
林想正襟危坐,季凌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然后把他的手抓到了自己的手里。林想顿了一秒,又很快放松了一些,反手也捏住了季凌。
女长官正好走进来,便看到季凌和林想十字相扣坐在一起,季凌低声贴在林想耳边在说话的场面。她把烟收进口袋,笑了一下,坐到了对面。
“那我们开始了。”她说,“二次审查和一次审查的提问人不能一样,所以这一次是我来提问。”
“好。”季凌说。
房间里变得有些安静,只剩下女长官翻阅文件纸的轻响,林想觉得自己似乎在冒汗,他的手被季凌抓得很紧。
“是这样,二次审查不会有常规问答题。”女长官自文件里抬眼,看着季凌和林想说,“季先生,林先生,我先告知一下一次审核未通过的原因。”
她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林想的领口,又移走目光,“昨天下午七点多我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邮件称你们的是非事实婚姻,并且林先生在拿到身份后,会和季先生离婚。”
女长官低下头,又看了看文件,继而说:“加上前不久我在办公室看到的一些花边新闻,季先生似乎并不是只有林先生这一位……爱人?”
林想猜测她指的是Eric。
“您都说了那些花边新闻了。”季凌突然开口,“我想八卦不能成为否决理由吧?”
“当然。”女长官笑了笑,“季先生,我并不想冒犯,但在这一批,乃至这三批审查家庭里,您和林先生的关系,看起来是最不怎么好的。”
她用签字笔的另一端,指了指俩人交叠的双手,说:“我也是有家庭的人,和丈夫非常相爱,似乎爱人在亲密接触时,不会像林先生这样僵硬,他看起来很不习惯。”
“不是的。”突然,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想,开口了。
他声音提高了许多,手也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季凌,“我和季凌关系很好,只是因为我的性格,不习惯在外人面前,和他太过于亲热。”
女长官继续微笑着看他。
“我之前是黑户,记录不好,能和季凌在一起,像是做梦一样。”林想停顿了一下,“所以我很希望能够拥有合法身法和他继续婚姻,才会这样紧张。”
女长官喝了一口咖啡,点了点头,看着林想问:“所以您很爱季先生?”
克莱尔露出一个“大事不妙”的表情,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也皱起眉头。
林想在这一瞬间,再次以为自己置身于某次的噩梦中。可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他为了这个什么都可以做。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另一只手挽到季凌的胳膊上,说:“是,我爱他。”
房间里再次变得极其安静,他感觉季凌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哦,有多爱呢?”女长官继续问道。
因为这个问句,林想在脑海里翻出了陈旧的回忆,那些短暂的、感受到被爱的瞬间。
林想觉得‘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和自由’‘容忍他和Eric的关系’这些都过于的腐朽,他也说不出口。
“我从十七岁之后,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和季凌有关。”他慢慢开口回答道,林想语速不快,说起来像真的,“可能您无法理解,像我这样的人,一点美好都很珍惜。”
说完后,林想没来由地觉得鼻酸,又或者他其实知道原因,但并不想在此刻去面对它。于是他努力露出一个微笑,让场面温馨一些,不显得那么可怜。
女长官并不会因为林想有些发红的眼眶而手下留情,她又问了一句:“那在您的记忆里,哪件事是最美好的?”
“我还在餐馆打黑工的时候,很冷,下雪了,季凌来接我下班。”林想几乎没有让她等待太久,开口回答:“那天客人很多,收拾了很久,我晚了快半个小时才出去。”
伴随着自己的话语,林想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走到外面街上的时候,季凌靠在车外,他穿着一件很大的羽绒服,朝我招手。”林想稍稍停顿了几秒,“我过马路走向他的那一分钟,觉得自己很幸福。”
林想隐藏了故事的一些细节,比如那天其实有刘铭安排的狗仔队在附近蹲守,季凌的招手和等待都是为了被拍到。
说完后,他感觉捏着自己的手轻轻松了一下。
女长官和林想对视了许久,然后突然侧过头对Andy低声说了几句话,又看向季凌他们。
“好了,今天二次审查结束了。”
克莱尔在旁边有些意外,插嘴问了句:“这样就可以了吗?”
女长官一边收拾文件,一边点头说:“可以了。”
Andy站起来,季凌和林想也跟着站了起来。女长官套好外套,动作雷厉风行,她拿起咖啡又喝了一口,然后看着林想。
“林先生。”她笑着道,“我被你打动了。”
克莱尔出去送他们,季凌没有跟出去,他一直牵着林想的手,林想觉得大脑连着手指都发麻。
“林想。”季凌垂下眼看着他,低声喊了一句。
“所以,算是过关了吗?”林想抬起脸,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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