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颜如玉便重新化为一团黑雾,散了,只留这缥缈的声音回荡在寒水寺中,教人恨得牙根痒痒。
小和尚君行还躺在地上,后心留下一个狰狞血洞,两眼中残余着最后被师父亲手杀害的震惊。
席风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将他的眼睛合上,抱到了寒水寺的菩提树下安葬。
“主角没了,怎么办?”洛无欢问。
《姑苏梦华》的主角君行已死,榕哥也彻底魔化,甚至连作者都被画魔残害,这样一来,之前的线索就都断了。
白藏道:“但画境还在,一定就有别的办法离开。”
“办法已经有了,他不是让我们‘好好享受这姑苏梦华’吗?”松亭雪在旁边悠悠开口。
“你的意思是……”
松亭雪抬手落下传送阵:“回城看看吧。”
……
姑苏城仍被夜色笼罩,魁星庙前游人络绎不绝。
“好像恢复正常了?”
白藏放出灵力探查一番,点点头:“南斗化魔阵消失了。”
不仅如此,先前那些魔化了的大螳螂、红莲花,就像从没出现过似的,连席风放的那一把焚骨天火,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仿佛有人把时间倒回了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
松亭雪抬头看向魁星像,双眼上蒙着的白绸被夜风吹起,像是想抓住什么。
“这就是画魔吗?”他说,“随心所欲地控制一方世界,控制普通人。”
白藏:“对,画境本就是画魔所造,守境画魔可以完全控制画境中的一切。”
松亭雪忽然转过头来,问白藏:“凭什么?”
白藏:“……”
不过松亭雪好像也不是想要白藏回答他,又把头转回去,自言自语:“难道人族弱小,便注定要被奴役欺侮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次白藏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比起仙魔妖族来说,人族的确弱小,却依然顽强地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繁衍了几千年,有了国家城池,有了科技文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是最强大的力量。所以我相信,人族的未来一定会鹏程万里。”
很少见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大家不禁都面露微讶。
而在席风眼里,他和黑白梦境中的少年白藏渐渐重叠了起来。
即使现在的身份不再是医者,白藏也依然心系苍生,热爱并信任着他们。
“师尊。”席风忍不住上前去,握住了白藏的手。
白藏看着他澄澈炽热的眼睛,感受着手心里的滚烫,忽然觉得自己这四千五百多年,值了。
眼看他俩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容不得第三人插嘴,洛无欢赶紧站出来道:“好了,还得尽快破境去救苏州的百姓呢,别耽误时间了,大家分头找线索吧。”
说完便拉着惊澜走了。
松亭雪将白藏的话思索一番,发出一声喟叹,也跟着江揽月离开。
来魁星庙拜魁星的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的人群把他们挤得都靠在了一起,实在没法再站着不动了。
“出去看看?”席风轻声问,像是怕把这柔柔的气氛惊扰。
“好。”
乞巧佳节,街上的人一点都不比魁星庙里少。
“公子,买个灯笼吧!”一个挑着灯笼的少女朝席风甜甜一笑,“打着灯笼,才好‘斗巧’嘛!”
斗巧?
虽然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活动,但席风看了看,街上的人们好像确实都是打着灯笼的。
便道:“师尊,你选一个。”
白藏将少女挑着的灯笼一个一个地看过来,险些挑花了眼。最后从上面拿了个白狐狸下来:“这个吧。”
少女哎呀一声:“公子怎么选了这个,这只狐狸是我家妹妹才学时扎的,有点走形,我本来没想拿来的,她硬要我带上。”
“没关系,就这个。”白藏看起来挺满意。
席风却知道原因。
这只白狐狸胖胖的,尖耳朵大尾巴,再配上眉心的红色火焰纹,活脱脱就是一只小焚骨。
“那就要这个吧。”席风又随手拿了一只白兔灯给自己,付了钱。
少女开心地收下:“谢谢公子,百年好合!”
这声“百年好合”像道雷似的劈了白藏的耳朵,他没想到会被当成这种关系,连忙把和席风握着的手分开了。
席风下意识蜷了蜷手指,但只勾到一缕微凉的风。
师尊很在意吗……
白藏没发觉他的小动作,还把手里的灯笼举到眼前看了又看,眸子里满是藏不住的喜欢。
就这么喜欢焚骨吗……
席风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想了又想,他干脆伸手把白藏手里的焚骨灯笼拿了过来,又把自己的白兔灯笼塞给他:“师尊我们换换。”
“嗯?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突然不想要兔子了。”
白藏哑然失笑:“怎么像小孩子似的。”
席风却不答话,拿着灯笼风一样地走了。
前面不远处,就是“兰夜斗巧”的比赛擂台,里里外外围了好些人,很是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蹭个九点玄学,还有一段随后补上!
补上啦。席风:吃自己的醋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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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姑苏夜(十六)
兰夜斗巧有很多种玩法,这里正在比的是穿乞巧针。
只见彩楼高台之上有七名年轻女子已经手持五彩丝线,做好了穿针准备,只待旁边的铜锣一响,便要以最快的速度将五彩丝线穿过面前的七孔针。
最先穿针成功的姑娘,也就是这一场斗巧的得巧者了,输巧的人要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她,寓意心灵手巧。
席风打着灯笼过去,在人堆里挤了个位置,驻足观看。
“预备——”主持的老者喊道。
七个小姑娘立刻低下头,捏着丝线准备好。
铜锣一响,她们便飞快地穿起针来。
高台上没有点灯,只能靠着月光来照明。七孔针的针孔一个比一个小,要用五彩丝线全部穿过,着实不是易事。
底下的人群也跟着紧张起来。忽然,有一人低呼:“她已经穿过四孔了!”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个穿鹅黄襦裙的姑娘,多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葱白手指捏着五彩丝线,灵巧地在七孔针间穿梭。
她的一双杏眼全神贯注盯着面前的七孔针,夜风将细碎的刘海吹起,露出额上贴的粉红色花钿。
很快,她樱唇一笑:“成了!”
铜锣再次敲响,表示这次穿针乞巧结束,得巧者就是这位穿鹅黄襦裙的姑娘。
“哎呀,我就差一点点!”旁边穿粉裙的姑娘懊恼地一跺脚,娇嗔了一句,却并不真的生气,仍是笑吟吟地捧了礼物给得巧的姑娘,“莺娘,恭喜你!”
“多谢钰娘!你也很棒呢。”莺娘一一接过礼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走,咱们去下一个!”
姑娘们连连应声,鱼贯下了楼梯,手挽着手,提着灯笼和礼物,欢快地往前去了。
“人间真好。”白藏在席风身后笑道。
他们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满目华灯彩绦,姑娘们的裙摆比霞光更绚烂,欢声笑语胜却无数仙音天籁。
是了,人间真好。
席风抓住白藏的腕子:“走,师尊,我们去那边看看。”
兰夜斗巧中排场最大的一项寻巧,马上就要开始了。
刚才穿针的几个姑娘也到了这边,手上还多了巧果、糖人等吃食,兴高采烈地边吃边挤过来。
钰娘志在必得:“这次我一定要赢过莺娘!”
“噗……”莺娘掩唇低笑,“好好好~”
“劳驾问一句,这寻巧是怎么个玩法?”席风恰好在钰娘旁边,便向她问道。
钰娘一听是个臭男人来搭讪,本不欲理,忽而又看见旁边的白藏,小脸一红,忙正了正神色,解释道:“在我们姑苏,每逢乞巧节,城中各处都会藏下很多用菱角莲藕雕刻的小物件,所有人都可以去找,找到的越多,讨的巧就越多。”
莺娘看她一眼,揶揄道:“这些小物件还可以用来赠予心上人,寓意情深义重。钰娘你可要多找一些啊~”
“莺娘!”
也不等席风道谢,钰娘就害羞钻进人堆里去了。
席风听懂了规则,狡黠地捏捏白藏的手腕:“师尊,一起寻巧去。”
白藏睨他一眼:“怎么,你有心上人要送?”
“当然有啊。”席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白藏没料到他的答案,愣了一下,就被席风拉着走了。
“菱角莲藕雕刻的小东西,搞不好会藏在什么边边角角里,怪不得要打着灯笼找。”席风举起灯笼,贴着墙边一点一点看过去。
白藏落在他身后好几步远,斜斜打着那只白兔灯笼,不找也不看,就这么静静跟着。
一直走到下一个路口,席风还是一无所获。
“怎么回事!”他回过头,叉着腰嚷嚷,“我看着姑苏城里根本就没有……”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不远处白藏头顶的香樟树上,挂着一只莲藕雕成的小船。
小船只有半个巴掌大,染了胭脂色,船篷上并肩停着两只绿豆粒大的小鸟,憨态可掬,栩栩如生。
有风吹过的时候,小船载着小鸟摇摇晃晃。
“别动。”席风忽然走过来,几乎是和白藏脸贴脸站着。
白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下子紧张起来,浑身一动不动地绷着,眼睛直直盯着近在咫尺的席风的喉结。
眼看着那张脸越来越近,他的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但席风只是伸出手去,凝灵力为刃,切断细线,再稳稳接住落下的小船。
他会心一笑,递到白藏眼前,“找到了。”
白藏:“……”
“哎,师尊去哪儿?”
白藏没理席风,乱七八糟地往前走着。
从席风说心上人的时候开始,他就乱了,一直到刚才,他竟然恍惚间以为席风是要吻他。
简直疯了。
席风跑了几步追上来:“师尊,你怎么了?”
白藏根本不敢看他,可又被拦住了去路,便只好低着头别扭道:“没怎么。”
“是不是不舒服?”席风把脸凑过来,仔仔细细地观察白藏脸色,倒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白藏把他的脸推开:“说了没事。”
“……好吧。”席风应了,但还是担心,便四下看看,指着一处人少的地方道,“去水边休息一会儿吧。”
“你不找了?”
“一个就够了。”席风晃晃手里的小船。
白藏看了小船一眼,什么也没说,径自向刚才他指的地方走去。
这里是放许愿船的地方,现在还没什么人来,等再晚一些,少年少女们就会带着自己的小船,来水边许下心愿。
白藏拣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席风也挨着他坐下,一时无言。
不远处,有一座纸扎的鹊桥横跨在齐门河上空,桥上铺满了鲜花,吸引了不少萤火虫过来,染了一片荧光点点,如梦似幻。
河边来来往往的人也越来越多。
“师尊,快看。”席风忽然唤他。
白藏抬起头,刚好看到第一枚烟花袅袅升到半空,在夜色中炸开一朵金莲。
随后,第二枚第三枚也相继升空,而后烟花四起,缠绵绽放,开成一片火树银花不夜天。
他们身边已经聚集了非常多的人,大家手中都捧着自己做的小纸船,对着鹊桥上的牛郎织女,虔诚地许下心愿,再放进河里。
天上的烟花映着水里的船,小船儿载着心愿,在长长的星河中渐行渐远。
白藏痴痴地看着烟花,完全没发现身边的席风也在痴痴地看着他。
“师尊。”烟花快放完的时候,席风轻轻拉过白藏的手。
白藏收回目光,不明所以。
“我……”
席风深吸了口气,望着白藏,把手里的莲藕小船放进他的手心:“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76、姑苏夜(十七)
什么?
白藏呆呆地看看席风,又看看手里的莲藕小船,一时间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给心上人吗?”白藏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席风注视着他,字字温柔:“是,是心上人。”
眼前人,就是心上人。
白藏眨眨眼,把这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而后慢慢睁大了眼睛,里面盛满了不可置信。
看他反应,席风暗暗叹了口气,心道这般行径果然还是太过惊世骇俗,把师尊吓到了,只好无奈笑笑:“你不用回应我。就当讨个好彩头……收着吧。”
说完便佯装无所谓的样子,把头转了过去,不敢再看他。
“啊……”白藏望着席风的侧脸,张口几次,最后还是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不要回应的么。
白藏垂下头,胭脂色的小船静静躺在他手心里,沉甸甸的,上面还残留着席风的体温,几乎有些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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