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岳如今下山也没那么自由:“要不我找小游带个话给他。”
炎烬沉默须臾, 淡淡道:“不用找小游,小岳总会找机会下来看他爹的,此事不急,到时候再问。”
但清横很急, 他不愿等到时候,时常下山去守小岳。
小岳比他还着急,过三四日终于能出来了,急不可耐往尺木山赶,来到半路被清横截住。
小岳老远看到他,脚步就已然迟疑,惶惶走近:“师……剑仙人,您怎么在这儿?”
清横道:“我想让你帮我证实一些事情,你下次出来告诉我。”
“您……说。”
“第一件,你帮我找一张叶仙尊的画像,不是镇上卖的那种,我要真实的,第二件,你帮我探一探叶仙尊现状,问他可在门内,第三件,帮我打听一下他当年压制人间水灾详细记载。”
小岳不大自在:“那个……我也许,不用等下次,这次就可以告诉您。”
他这几天在山上,偷偷摸去过落雪筑。
落雪筑内有结界,他进不去,可躲在外面的水榭后,听到过掌教与其他仙尊一些对话。
那天他听掌教叹着气说:“冰棺中的身躯也散了,唯剩一点魂识了。”
另有人答:“再试一试吧,身躯虽散,可这几日那残存的一点魂识不是屡屡跳动么,这说明他的心境有巨大起伏,此时最容易召唤,咱们要时刻紧盯着,抓紧这种起伏的机会,只要魂识回归,身躯自然会重新汇聚。”
此间修者重内在神魂,只要神魂完好,身躯若有损,乃至化为乌有,皆能重聚如前。
还有人道:“掌教不必过于担心,十七年了,之前一直沉睡不醒,最近几个月突然开始有了变化,他的这点魂识慢慢有活力了,这是好兆头,他在慢慢地痊愈。”
“哎,早知那凶兽本领如此之大,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去。”
“望遍尘明宗,也只有叶师弟本领最强了,那清横剑也唯有他能使用,当初谁会想到,叶师弟竟以自身为殉,来封印那赤龙。”
“哎……”
“哦,对了,隔壁仙门近几日送来一个方子,我已着亲信弟子下山暗寻,但此物想来难得,怕是还需等一等。”
“好。”掌教继续叹气,听得屋内有人喊,“神魂又跳了。”
他连忙跑进去:“快拉快拉,把招魂幡转快点。”
屋内顿然响起铃声,小岳惶惶离开。
他已不用再去确认了,可还是去藏书阁找了叶仙尊的画像看,一张一张,眉目清冽,神情淡漠,都是剑仙人的模样。
他的师尊,叶容雪,曾携清横剑封印凶兽赤龙,那是他的师祖。
他甚至以自身为殉,而后身受重创,魂识散去,仙门留住其一缕魂识,汇聚躯体保存于冰棺之中。
其他的魂识,看来,都钻入那把清横剑里了。
剑里面困住的是真正的人,可他不记得自己是谁,只当自己是剑身有灵,他在尺木山与赤龙一同沉睡,又于某日醒来。
他与剑融合,剑身经过悉心的养护与修复,魂识里的那些重创也渐渐愈合,于是收回了躯体,可还有一缕魂识无法收回,偏这缕留在尘明宗的魂识,有他本来身份的记忆。
那是仙门师尊的记忆,可这里的清横,他只想留在尺木山。
但炎烬说得对,他好像慢慢摆脱剑对自身的影响了。
从不能幻化人形,到有人形,从不能掌控变幻,到可控,而后,再到因为被仙门召唤而与剑身分离。
魂识渐渐修复,他不用再依附清横剑。
也许某一天,等与那缕魂识融合,清横剑将不再有灵,从此只是一把普通的剑,或再存放于仙门剑阁,也或许,长留在这尺木山,可不管在哪儿,他都不能再飞起来。
小岳把这些一一道来,而后拂衣摆跪倒:“弟子拜见师尊!”
清横后退一步,脸色苍白如纸,愣愣不知所措。
小岳抬头往后看:“师尊,我师祖来了……”
这称呼突然很别扭。
他起身小声道:“我不告诉他好吧,回头您自己说?”
“好。”清横连忙点头,“你不要告诉他。”
小岳心里明白,他也没有在仙门透过口风。
炎烬慢慢靠近,看他二人:“清横这么久没回去,我来看看,小岳你下山了啊,正好,帮我们打听一些事。”
小岳:“……”
清横道:“他打听过了,你的猜测……是真的。”
炎烬挑眉:“我就说吧。”
“那……我们回去吧。”
小岳顺手帮他推轮椅,他便闲聊:“可见到你那貌美如花的师尊了?”
小岳在平地被绊了一下,轮椅一晃。
“你不是说要跟他好好修炼吗,进度怎么样了?”
小岳又被绊了一下,轮椅再晃。
炎烬险些摔出去,友好提醒他,不用他推了。
于是清横过来推,小岳跟在旁边走。
炎烬继续说:“但我要提前跟你讲,我与你师尊势不两立。”
清横也被绊了一下。
炎烬抓紧扶手:“所以希望他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身后人又被绊。
还好炎烬抓得紧,要不然这次真摔出去了,他狐疑看看二人:“你们怎么了?”
小岳看了清横一眼,定声道:“我还是要修无情道。”
炎烬:“??”
你怎么又变了?
虽然是已经无所谓了吧,但你变来变去也很奇怪啊,他决定过问一下:“难道说……你师尊真的是青面獠牙?”
他先前以为这是小说的世界,但如今知晓不是,纵然那小说是以叶容雪为原型,但势必有夸张美化,真正的叶仙尊可不一定长什么样子。
小岳听这话把手快要摆成蒲扇:“不是不是,我师尊特好看,非常好看,什么……桃花面流雪风的,反正好看,好看。”他额头上渗了层层的汗,“但我确定我要修无情道,绝对不再变了。”
“那是为什么?”
“我怕被打。”小岳这说的是实话。
“谁会打你?”
小岳暗暗看他一眼,擦拭头上汗水:“那个师……师祖……”他还是觉得这称呼别扭,可一时也不知还能叫什么,“我看过您二位了,这边过去看我爹了,先走了啊。”
他还没送上山就跑了,进了仙门修行了入门心法就是不一样,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不一会儿就没影儿了。
他走后,炎烬拉过清横:“你怎么了?”
清横支吾一会儿,摇头说没事。
炎烬也只好不再问了,之前清横说没事的时候,他也能大概猜出缘由,可这一回想了半晌也想不出来。
那日上元节的闹剧没有发散,抓清横的姓王的官家子弟,是家里不受宠的庶出,平日里张扬,家里和外人都不喜,客栈现场有道人查出仙法痕迹,众人皆知他企图冒犯仙人被惩治送命,而罗齐被逐出师门了,也与他那个骆兄已分道扬镳。
回至山上,看那玄黑色绸缎还没采下来,之前答应清横继续种工具,清横说过希望能由他许愿,他把那绸缎种下,问清横:“你希望能长出什么?”
清横一时没想好,心不在焉道:“反正后天才长出来呢,我再想想。”
他回到山上后就变成了剑身,一直不变人了,炎烬很是纳闷:“我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怕再不变成剑,以后没机会了。”
“嗯……好吧。”他也很久没有擦剑了,抱着剑身里里外外擦拭干净,入夜清横才恢复人形,褪去外衫,慢慢走到他床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搂住的脖子道,“要不要再试试?”
炎烬倒是想试,可他有点后怕,要是再跟那天一样,多试几次怕以后再也试不成了。
清横偏要蹭他,落下细细的吻。
他深吸一口气,这还哪里能拒绝。
然而,清横再度与剑身分离。
清横不死心,恢复如常后继续吻他。
而他开始动作时,剑身就分离。
他只能起身:“不能了,再这样我会出问题。”
清横眼中黯然:“会出问题?”
“是的是的。”
这夜是睡不着了。
天明时又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结局。
两天后,那工具一排长出了东西,炎烬把它挖出来,一个小盒子,打开来看,是一枚丹药。
作者有话要说: 尘明宗有话说:“你以为我们这夜睡了吗,知不知道我们一看那魂识有动静就使劲往回拉有多累!”
炎烬:“我谢谢你全宗啊!”
第50章 红衣
探得出是没毒的, 正经丹药,但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他把丹药拿起来,盒子底下有两个小字, 十分言简意赅:补品。
“……”好像也不是那么正经。
他就知道,自从清横有实体后,这一排就再也没长出过正经的东西。
他对天发誓这次真没想过……等会儿,这次他想过由清横做主。
那么这回长出来的东西应该是清横所希冀的才是。
他纳闷看慢慢走来的人:清横……这, 是要干什么?
清横已走近,看了看那锦盒:“我还没许愿呢, 可是……也许无意识里希望种出这个, 它就长成了,你吃啊。”他的神色很坦然。
炎烬瞪大眼睛。
“不可以吃吗?”
“可以是可以,但……没必要吧。”
“有必要有必要。”清横端过来一杯水,殷切看着他。
好吧好吧,这样的眼神实在让人无法拒绝,倒也没危害吧, 吃就吃了,他就着水把丹药咽下去, 纳闷道:“你为什么希望种出这个啊?”
“你前天不是说, 你可能会有问题, 我当时心里就在想, 希望能有让你解决问题的东西, 你看, 它就长出来了。”
“……”炎烬咳了几声。
此问题非彼问题,他本来就精力旺盛没处撒好么,还吃补品。
怕是要问题更严重了。
这一颗丹药吃下去,后果是连着两天都没睡着。
这些天种种蔬菜鲜花布匹下山卖, 换了钱采购些物资,炎烬本想再种一次木门带清横出去玩,但清横不想出门,只得作罢。
天气回暖,春天到了,山上草木渐绿,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葱葱,小鸡们长大了,每日可以收获鸡蛋,但这些鸡们大概知晓自己不会被吃,有时候飞出栅栏在院子里横着走。
他们又种出了一只小绵羊,于是那草地上又搭了个羊圈。
小白猫和小兔子竟相处得挺好,日常分享鱼和白菜,可总是分享不出去。
鹦鹉学会了很多话,炎烬很是提防它,它学话太快了。
唯独那只鸭子还是单身,说来奇怪,反正就是再没种出过鸭子。
他也种了些建材把小阁楼一层装了一圈回廊,二层从楼梯位置开个门,外面装了圈阳台,阳台上也摆了带伞的桌椅,他用材料自己改造了秋千椅,将它改成双人的,放在伞下。
原先的藤条秋千椅在庭院的船头放着,旁边亭子里的棋盘很少被动过,清横一个人下棋太无趣。
虽然只是曾游历异世,但炎烬记忆里的这些学识技能都是在异世学会的,春暖花开,他去酿了青梅酒,给清横煮了奶茶,用奶兑茶叶,紫薯蒸熟压成泥,搅在一起,加上桂花糖,也不算难,也可以用香芋,栗子,再撒上一层炒熟的黄豆粉。
鲜少有人来打扰,于是春日的午后,他与清横或坐在阳台上,或于船头,亭下,院中,捧着茶和酒,闲看远处青山,近处的鱼,猫,和兔子。
也听那鹦鹉竟学了几声羊叫,很是稀奇。
他的衣服终于做好了,之前那个鲛绡缝得不太好,只能当做里衣了,红色鲛绡里衣,浅红梅花绣纹的中衣,那件大红披风加上了广袖,银辉蔽膝,便也做了同色的腰封。
他拿给清横看,清横微怔,想起上元节那天镇上刚好有人婚嫁:“如果再加一个红盖头,这就像嫁衣了。”
“对哦。”他做的时候还没往这上面想,做完了才发现自己留下的布匹几乎都是红色系的。
他沉思须臾,笑道:“那么……清横可愿意穿啊?”
清横微红脸:“你想要我穿,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买一个红色剑鞘就行了。”
“那可不一样,那是剑鞘幻化的衣服,说到底还是剑鞘,而我想把清横当成人。”
清横躲避了他的眼神:“你希望我是人?”
“于我眼中,自你能幻化人形后,就已经是人了。”
清横点点头,接过这套衣服:“那我换给你看。”
还没转身,炎烬拉住他:“你既都说是嫁衣了,自然不能随便穿,起码该有红烛高点,天地共拜。”他看向远山,“让我择个吉日……额,你……是愿意的么?”
清横静默了一会儿,向他走过去,在他轮椅坐下,轻拉自己的衣领,仰头看他:“我身上有你的印记,我只认一人。”
炎烬垂眸,看那神色虔诚又决绝,他不明白,可现在只想吻他,于是抬起他的下巴覆上去。
那吉日还没选出来,这一日来了个人,一上山,炎烬立即感受到来者不善的气息。
那人一袭黑衣,面色阴沉,一步一步走来,周身仿佛都散发着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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