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
“……”
所以他们为什么不走?
众人相互对望,聚在一起商议了会儿,有一个仙尊被人推了出来,趔趄几步站稳,又退不回去,只好硬着头皮对他笑:“是这样的,叶师弟,就是说,虽然当初封印上神的是你,但这是尘明宗安排你去的,你真的不用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也没必要这么牺牲自己知道吗?”
“啊?”叶容雪不太明白。
我这算……牺牲自己?
“对啊。”那人道,“如果有无理要求你一定要拒绝,不要委曲求全啊。”
叶容雪微怔:“我没有啊。”
众人支支吾吾:“你真没有受委屈吗,那你为什么这么累?”
他蹙眉:“真没有啊,我都是自愿的啊,而且,我也乐在其中。”他慢声道,“他想这样,我也想啊,有时候他不想我还想呢,就比如说有次……”
“咳咳……”掌教连忙打断他,“好,我们知道叶师弟没受委屈了,大家都走吧。”
然而众人不走:“有次怎样,叶师弟你说啊,不要关键时刻停下啊。”
“有次……”
“说什么说。”掌教再次打断,“清心寡欲,清心寡欲,都给我走!”
众人被吼走,临去时互相嘀咕着抱怨:“仙门又没要求清心寡欲。”
“就是,听一听怎么了吗?”
等他们走后,叶容雪终于可以睡觉了,睡前也嘀咕:“是啊,我话还没讲完呢,我不是在说养小动物的事儿吗,我每天就喂个动物,不累的啊,我是自愿要喂的,我不嫌他们吵,乐在其中,委屈什么啊。”
他慢慢躺下:“他想再养一只小猫,我也想啊,可是他不想再养鹦鹉了,说是会传话,但我还想呢,鹦鹉挺可爱的啊,就比如说有次,那鹦鹉还说了我不敢说的话。”
他闭上眼睛,微弯嘴角,想想那鹦鹉的话,又无端脸红。
午睡完继续上课,上完后他走出传学殿,看天上还是没有云。
他不走一众弟子们不敢走,有弟子说要借剑给他踏,他想想自己曾是剑身,仍不愿意踏剑,准备再折一个枝桠,还没折断,那天色忽而暗了下来,似被什么遮挡了天光。
众人抬头看,却见是一艘偌大飞舟,华盖船舱,琉璃珠玉镶嵌,丝绦流苏随风轻动,四处流光浮荡。
众人皆惊愕,修者难得乘飞舟,也难得一见如此华丽几乎要闪瞎眼的飞舟。
飞舟停在传学殿上空,船头有人迎风而立,向那殿前的白衣仙尊伸手:“我来接你。”
周遭立时一阵嘈杂,有惊叹也有起哄,叶容雪不好意思地伸手,被他拉上船还没反应过来:“哪来的飞舟啊?”
“种的啊,第九排长的,这次长出来的仍不是门,是飞舟,我用底座催生的。”他抬袖,飞舟乘风而起,被遮挡的天光散开,大殿重新落下一片微光粼粼。
两人已离开了仙门,在碧空中慢慢前行,叶容雪从飞舟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摸一摸那华盖上垂下的流苏,“你来接我,直接来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
“不麻烦,我喜欢。”他俯瞰脚下,人间长街小镇,正是炊烟寥寥的时候,招呼人到船舱内,“饿了没,我带了吃的。”
叶容雪走进去,看桌上摆好了几道菜:“马上不就到家了?”
炎烬给他递筷子,又给他倒茶:“这飞舟回去就会消失,不如物尽其用,让它再飞到星河上去一次?”
眼前人点头:“好啊好啊。”
待飞舟穿过人间烟火,直上云霄,天色已暮,星辰点点,便又流淌在飞舟边。
天际浩渺,星河璀璨。
那人间江山更迭,无数人来了又去,然而凡尘世间始终人来人往,热热闹闹。
飞舟生在热闹人间,又承载着二人漂于无人星河。
他们在俗世中独拥世外桃源,于喧嚣中得一处悠闲的静谧。
仙尊俯身去拨动星辰:“可惜我今日没能给你带酒。”
“我自己带了。”炎烬笑,把酒壶拿起来晃了晃。
仙尊回首:“原来你都准备好了。”
炎烬用这浩瀚星辰下酒,边饮边笑:“你就不问,我还准备了什么吗?”
仙尊走到他身边,覆他耳畔:“我猜你……”
第67章 你我早已经相融
炎烬迷离一笑:“我们叶仙尊是真的学坏了。”
那人却难得一见的没有脸红, 反而挑眉:“你不喜欢?”
“喜欢……喂,你……”
饮尽的酒壶从手中脱落,那人扑在他怀中又坐起:“你是不是醉了?”
“我没有。”
“你一定醉了。”
“好吧, 我醉了。”他躺好,看着面前人。
看他慢慢坐下时,那脸上到底还是覆上了红晕。
飞舟荡漾星河中,起起伏伏。
人间烟火, 天上星辰,就由它自由地漂, 随意去往哪里。
后来, 叶仙尊伏在他怀中渐渐入睡,这一叶飞舟慢慢从星辰中落回庭院,那院中原也有流光点点,仙尊醒来时还迷糊了一会儿,以为尚在天际。
等他们都下来,飞舟就消失了, 天亮两人睡了会儿懒觉,炎烬先起床, 把那把琴做好了。
他做的是七弦琴, 琴身桐木, 褐色琴面他仿照古琴弄了梅花断, 但音律他委实不太精通, 那个世界弹古琴的实在不多, 凭借印象装好琴弦,自己拨了几下,觉得声音像是那么回事。
但仙尊拨了之后,表情不大对, 可不太好意思说,自己挪着弦柱慢慢调,调音需要不断地听和试,很费时间,到了晚上他才终于调好。
于是给炎烬抚琴,坐在院中,琴声悠扬,炎烬就躺吊床上看,看那白衣仙尊身后是青葱竹叶,圆月初升,银辉满山。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这抚琴人周身皆覆月之清辉,飘然若出凡尘。
他又想欺负他,想把那将要脱尘的人拉回人间,与自己共赴美梦。
他也真的这样做了,琴弦被触碰出不规则的曲调,仙尊道:“我刚调好就被压坏了,又得重新调。”
心满意足的炎烬诚恳认错:“好好好,你告诉我怎么调,我来调。”
他动作不熟练,调了两天才调好,仙尊跃跃欲试,但还没弹几下,琴音又乱了。
仙尊这回有些怨言,不好意思跟他生气,可也确实不怎么高兴,这晚自己去船舱睡了,并在帘子上设了结界。
虽然那结界炎烬能打破,但现在问题不是能不能破,那个结界一设,他就不能去破。
他被关在外面,轻轻敲结界:“我错啦,别生气好不好?”
里面不吭声。
他又敲:“你要是不想见我,那你去阁楼,我睡船舱好不?”
还是没回应。
他好言好语哄了半晌,里面的人是铁了心不出来。
他只得自我检讨了很久,想着自己是有些过了。
这不也是食髓知味,有些难收么。
不过看样子,的确得节制一些,不然又要惹他家仙尊生气。
这晚他就坐在船头调琴,夏天晚风清凉,吹一吹风也挺好,调到后面,仙尊大概听不下去了,挥散结界走出来,默默把琴接过去自己调,他总算能见着人,前后左右地绕着哄,终于把人逗笑,同意进屋睡。
不过他已下定决心要老老实实,即便身边人气息萦绕耳畔,也要默念着清心咒闭眼安睡,好在身边人抱着他也很快睡着了。
第二日是人间端阳节,早上那棵树就长出来了彩绸,祈安镇有赛龙舟等,两人去看了一场,顺道买了材料回来包粽子,正好这日小岳回家,也提上来一兜粽子,并带了些艾草什么的,说是防蚊虫。
他本来要帮着他师尊和师祖挂艾草,四面看了一看:“这院子好像也没有什么蚊虫哦。”
炎烬挑眉:“不然呢?”
好歹我们也是会灵力的好么,稍微施点小术法就让他们不能靠近了啊。
“对哦。”小岳点头,又想,他们真是奇怪,一个是上神,一个是仙尊,不住九天不在仙门,就在这一山平野之地,他们可以辟谷不食人间烟火,却每日三餐不落,哦,为了能吃饱饭,还要种田。
他们可以幻叶为衣,化木为金,但也拉着鲜花布匹下山去卖,他们可以挥挥手召来很多家具物件等,可通常都是自己做,他们能够制服那山中灵兽,可院中养的都是普通小动物。
但若说他们把自己当凡人,就过着凡人的生活,他们也没有完全不使用灵力,不想走路了就驾云或移形换影,还弄过飞舟,在家里懒得跑来跑去拿东西,就手一伸,让东西自己飞过来。
他们不远离烟火人间,也不避讳异于凡人。
小岳很想问,他们俩要是吵架了,会不会都是直接用灵力对打,那么山中走兽们受得了吗?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把艾草挂上了,他说这是传统,临走时也叮嘱他们,粽子一定要吃,这也是传统。
两人把自己包的和小岳送的一起煮了,煮熟后分不清谁是谁的,叶仙尊一口咬到一块肥肉的时候,很是迷惑:“我以为粽子只有甜的。”
炎烬表示:“每个地方喜好习惯好像都不太一样。”说到此便也想到,“回头咱们再出去旅游,到天南地北都逛一逛,领略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
“嗯。”
吃过饭看那彩绸这回又长出的是幕布,看样子还是想给他们放些影像来看,上下左右四个箭头,左右两边对他们来说当真不太感兴趣,上下的有些想看,可一个时辰的影片,几乎三刻钟都有马赛克,又实在很无聊。
仙尊想:“或许你我加起来三万多岁的年龄,还不足以解锁马赛克,咱们用什么再叠加一下?”
这倒是个办法,炎烬放眼一圈,院子里也就那棵树最古老了,他折了片叶子按上去,心中想着,这不就是拿钱来买的解锁方式吗?
好在还真的解锁了,流光汇聚成字,写着“七万二千五百零一岁,可以观看。”
“这棵树跟你一样大了啊。”仙尊震惊,“那可称得上上古神树了。”
“那树因我而生,是与我同岁。”炎烬去按箭头,“你想看恐怖片,还是说……”
仙尊道:“行的啊。”
谁好意思说要看上面箭头的东西。
炎烬点完后,画面又出现了一口咕咚咚的井。
“……”
这些恐怖片套路完全不带换的吗?
好在这回能看清那个白衣白帽苍白着脸的“鬼”了,反正也不肖细看,到最后要么是一场梦要么是病人的幻想,要么这“鬼” 是人假扮的。
仙尊看着也很无趣,便跟他闲聊:“你说那棵树因你而生?”
“嗯,三万六千前我诞生于此山,那时候此山荒芜,因我的灵力使这山野复苏,这棵树是第一个长出来的生灵。”
“你记得那时候的事儿了?”
“我起初是不记得的,后来就想起来了。”炎烬回头看看阁楼,二楼还放着他们的剑,“幸而劳你以妖内丹激活清横剑。”
“清横剑怎么了?”
炎烬伸手把那剑抓来,掌心红光拂动,赫然亮光,剑身忽然消散。
叶容雪心一紧:“你怎么……”
“你看。”红光散去,一片龙鳞悬空,幽幽发出微光,这光萤白柔和,与之前那能够发出灼灼红光的逆鳞又不太一样。
“这是我的初生鳞甲,我第一片生成的鳞甲。”炎烬手再一拂,龙鳞又化剑身模样,“那时天地之中诞生此剑,可因无灵器融剑,致使此剑始终不能成形,我便将我的初生鳞甲投入剑身,方铸此剑。”
“所以,原本这就是你的剑?”
“算是吧,它本是天生地造,无主利器,其凶性难控,初生鳞甲最为柔和,可压其戾气,是以我才用此鳞甲融剑。数千年前,我曾于你尘明宗潜渊,带来灵气方有仙门,那时候尘明宗以我为神明,祭拜供奉我,也向我请过镇山之物,我便将此剑赠与,当时我也曾施言,不允随意之人使用,必当是千百年最优秀者,可借此剑。”
后来仙门倒是忘了他这个神明,但那把剑上有他施过的言咒,普通修者根本不能驾驭此剑。
也正因剑身中融有他的龙鳞,因此十七年前叶容雪携剑上山,丝毫未受阻碍。
叶容雪不大好意思:“所以,我算是……最优秀的?”
“那必须的。”他笑,认真看着眼前人,“我的龙鳞在剑里,你的魂识也曾在剑里,你我,其实早已经相拥了。”
这初生鳞甲不同于逆鳞,那是他最为温柔的一片鳞,他用来拥抱了他的爱人。
而那些逆鳞,那是他的孤傲与灼烈,化为一朵四海浮生花,四海与天地,浮生如一梦,融进爱人心间。
温柔与灼烈都能交与一人,这也是幸事吧。
仙尊羞涩垂眸:“我哪有那么厉害的。”他低头笑,笑了会儿想起什么,“你的逆鳞是不是都收回了?”
“对啊,一共四片,全都收回了,所以我也完好了。”
“你还有丢失的鳞甲吗?”
“没有了。”
“可是,这四片逆鳞都在我身上,我怎么还给你?”
“我早就说过我不要了。”炎烬将他拉到怀里,“所以你不要再说此话。”
我曾愿意用这逆鳞,只为你种一朵钟情的花,而如今这朵花长在了你身上,我又怎么会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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