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在小皇帝头顶,肩上,后背扎了三十余针后,这才吁了口气,将银针收起,抹了把脸上的汗道:“王爷,一刻钟后小公子若是还不转醒,怕就要催吐了。”
摄政王为皇帝穿好衣裳缓缓放躺下后,听到军医的话抬眼问道:“催吐?丁桂方才不是说他没有咽下去,又何苦催吐?”
“王爷有所不知,虽说小公子没有把肉咽下去,但咀嚼时的汁水也难免会进入腹中,不然也不会出这么多红疹了。”
谢晏归闻言「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追问,只将视线投向床上的皇帝。
军医立于一旁,见摄政王神情莫测的盯着皇帝,猛然想起这二位的敏感局面。
他心中莫名咯噔一下,不由得胡乱猜测起来,方才他一时救人心切没心思多想,这会儿有了闲工夫才记起摄政王怕是巴不得皇帝出点状况赶紧一命呜呼的吧!
那方才自己全力救人,岂不是得罪了这位冷面阎王?
思及此处,军医心口乱跳,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
约莫着药郎的药快煎好了,他踌躇了一瞬悄然无声的退出了营帐。
恰巧看到丁桂在药郎手中接过药碗。
军医心头一跳,暗道丁桂是摄政王的心腹,小皇帝救与不救,探一探这老太监的口风就是了。
想到这,他连忙迎了上去,挡住丁桂的去路,朝其使了个眼色。
丁桂看着眼前挤眉弄眼的军医,猜到他是有话要同自己说,忙将耳朵凑近问道,“军医有何事?”
那军医压低了嗓音,小声道,
“小公子体弱,这药若是饮下便会大好,可若是不饮……许是会缠绵几日,再有些旁的症状也说不定……”
丁桂是什么人?那可是在深宫之中为谢晏归打探消息、里应外合做了许久的卧底,军医试探的话说的如此直白,他岂会听不懂?
丁桂听罢当即沉下了脸,狠狠的瞪了军医一眼,
冷声斥道:“收起你那些愚蠢的歪念头!小公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话落,丁桂绕过被训斥的瞠目结舌的军医,撩起帘子进了营帐。
帐内皇帝还没有醒过来,但体温似乎降了不少,摄政王正手拿浸湿的帕子一下一下的为皇帝擦拭。
丁桂端着药碗上前,吹了吹道,“王爷,药煎好了。”
谢晏归「嗯」了一声,再一次将云笙扶起,让其半倚在腰枕之上后,接过丁桂手中的药碗,“给我吧。”
丁桂可不敢同王爷抢,忙将碗递了过去,随后取了个帕子铺在皇上的前襟,免得药洒出来弄到身上惹得皇上不舒服。
谢晏归将汤药放在嘴边吹了吹,轻抿了一口觉得温度适中,这才捏开皇帝的口,试图将汤匙放进去。
不成想昏睡的小皇帝极不配合,牙关紧咬闭得那叫一个严实,药无论如何也喂不进去,眼看着药就要凉下来,许是会影响药效。
谢晏归眉头紧蹙,伸出手捏住皇帝的下颚,在关节处稍稍用力,皇帝顿时张开了口,烧的略显干燥的唇瓣微微张开,不再像方才那样抗拒。
谢晏归眼疾手快的将半碗药径直灌了进去,溢出的褐色汤药流淌而出,顺着他白皙的脖颈流下,落入了前襟之中。
谢晏归解开皇帝的衣裳,正要用帕子为其擦一擦时,小皇帝忽然急促的咳嗽起来,随之缓缓睁开了眼。
云笙一睁眼,便瞧见自己前胸的衣衫大敞,而摄政王坐在身前,在自己身上轻轻擦拭着。
他喉咙难受的紧,想说话也说不得,只能不断的咳嗽。
“公子醒了!”丁桂惊喜至极,忙上前扶着他坐了起来,又递过了一杯温水,“公子别急着说话,慢些喝润润喉咙。”
谢晏归见他醒了,脸上神情缓和了不少,“来人!”
一声令下,军医忙走了进来,见皇帝醒了立刻为其诊脉。
云笙自打醒来,视线便一直跟着谢晏归,他现在很难受,浑身痒的不得了,喉咙里也痒的发涩,恨不得长十只爪子伸进去挠一挠。
因着咳嗽,云笙整张脸都涨的红了几分,眼窝也红通通的,泪眼婆娑的瞧着十分可怜。
丁桂见皇上望着自家王爷那湿漉漉的眼神中满是依赖,禁不住咂舌:这般招人怜爱的模样,也难怪自来清冷的王爷也把持不住啊!
云笙痒的坐立难安,伸手就朝着身上的疹子想要抓一抓,不成想谢晏归猛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语气颇显严肃的说道:“不能抓,待会儿涂些药便会好些。”
话落,又转向军医问道:“为何会咳嗽不止?”
“回王爷的话,这疹子并非只发于皮肤,喉咙定是也起了不少……”军医战战兢兢的回话。
云笙此时痛苦极了,他遵循内心的渴望,钻到摄政王的怀里,哑着嗓子说道,“老大……我好难受……”
云笙感受到谢晏归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后便想把自己推开。
但云笙此时来了执拗劲,靠的更近了些,心道:我都这么难受了!老大怎么不心疼我!
第32章 涂药
军医看着皇帝窝在摄政王怀里的一幕,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
直到丁桂轻咳两声,他这才白着脸错开了视线,紧紧盯着自己脚尖,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
谢晏归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去配些止痒的外用药过来。”
“诺!”军医连忙应下,急匆匆的出了门。
云笙可不管此时营里有什么人,他这会儿只想缩在老大怀里寻求安慰。
在熟悉温暖的胸膛里,云笙心里得到了些许安慰,可喉咙里控制不住的痒意让他反复咳嗽,胸腔震动的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云笙发现帐中已经没了旁人,只剩下自己和摄政王。
他眯着眼,环视了一圈四周,委屈巴巴的仰头看着谢晏归道,“王爷,我好难受……”
谢晏归垂眸看着他,默不作声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你坐好,给你涂药。”
云笙难得乖巧的点了点头,在谢晏归的怀中退了出来,大咧咧的扯开了前襟,指着裸露出来的胸前和小腹说道:“这里痒,这里也痒,还有背咳咳咳……”
“先不要说话了,再咳下去,小心把心肝肺都咳出来。”
云笙听罢惊得睁大了眼,连忙捂住嘴,惊恐的摇头。
不要!心肝肺都咳出来岂不是会死翘翘了!
谢晏归脸上露出几许忍俊不禁的神情,他学着方才丁桂的动作,为云笙顺了顺背,直到他的咳嗽渐渐缓解,这才打开军医送来的药膏,挖出一块药膏在手心捂了一会,随后均匀的涂在了云笙的身上。
摄政王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指甲修剪的很整齐利落,如同他的人一样。
云笙呆呆的看着那双手在自己的身上游走,心中涨满了满足感。
前世老大就是这样时不时的抚摸自己,那时候的云笙最喜欢把肚皮亮出来给老大摸,那滋味……舒坦极了!
想到这里,云笙挺了挺小腹,眼睛眨巴眨巴看向谢晏归,似乎在说:快摸摸这里!
自打云笙的膳食条件改善了以后,他猛长个子的同时,原本骨瘦如柴的身上也长了些肉。
故而原本干瘪的小腹,此时也结实了不少,因着云笙每日都会练武,竟还隐隐约约的显出了几块腹肌出来。
云笙的举动让谢晏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瞟了眼云笙故意送到自己手边的小腹,瞧见上面光洁如初,并没有那些嚇人的红疹子,便冷着声说道:“这里没有疹子,用不着涂。”
云笙不敢说话,只是不满意的摇头,十分坚持的将谢晏归的大掌放在了自己的肚皮上,由他牵引着摩挲了两下,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喉间还发出一声熨帖的叹息。
云笙在做这些时,谢晏归的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目光一直放在云笙的手上,看着他强拉着自己的手,摸了几下他的小腹。
谢晏归有些想不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无害又蠢笨无知的臭小子,肚子里长得到底是什么熊心豹子胆?
敢僭越本王就罢了,百般痴缠恋着本王也罢了,竟还敢如此放肆,扯着本王的手行此不知羞耻之事!而本王竟然也由着他做了……
想起一个时辰前,自己还对「高深莫测」的小皇帝满怀猜疑,猜忌他身上诸多说不清的秘密,猜忌他韬光养晦的目的,
而眼下就费心费时不留余地的为其又是诊治又是涂药,生怕他露出那般痛苦的神情。
谢晏归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怕是得了什么大病,向来冷心冷情的自己,怎么会对着小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放纵和怜惜?
怜惜他身世孤苦,怜惜他幼时悲凄,甚至怜惜他被自己当做摆设架在龙椅之上,当做傀儡任由自己宰割……
扶这小皇帝上位时,谢晏归本打算等到朝纲稳定,再收服了边境皇姓王的兵权后,便寻个良辰吉日让这废柴小皇帝驾崩。
可自打皇帝为了自己服下那碗有毒的桂圆羹开始,他的心境便一点一点开始了变化。
忽然觉得这样傻里傻气的笨蛋,便是留下他的性命也没什么不可的。
可没多久,谢晏归就被狠狠打了脸,小皇帝根本就不是手无杀鸡之力废柴,而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
即便如此,谢晏归也没有改变想留下他性命的心情。
直到一个时辰前,小皇帝英姿飒爽干脆利落的在演武台上打败两个精英组长,又铿锵有力,有理有据的的教训那些士兵时的王者之风,让谢晏归不免产生了动摇。
杀与留,只在他一念之间。
谢晏归以为,看到演武台上光彩夺目的小皇帝,他的情绪本该是怒火冲天的,但那股莫名其妙的欣赏和与有荣焉,却不受控制的在胸腔之中乱窜。
他那时便想,这样一个人,怎么舍得让他死呢?
故而在主营之中,心腹们口口声声让自己除了小皇帝以绝后患时,谢晏归是愤怒的、不耐的,
小皇帝的生死,除了他自己,旁人没有资格非议,更没有资格决定……
谢晏归抽回思绪,发觉小皇帝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睡了过去,想必是方才的汤药起了药效。
他拨开小皇帝压在自己手背上的手,轻轻为其褪下了衣裳,随后为云笙翻了个身,在他的后背上继续涂起了药。
丁桂端着水盆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他瞥见王爷眼神中的心疼和担忧,无声的叹了口气,凑上前小声道:“王爷无需忧心,军医说只有今夜会难熬些,明日公子身上的疹子便会退去大半。”
谢晏归淡淡的「嗯」了一声,将药都涂抹好后,就着丁桂端来的水洗了洗手上残留的药膏,问道:“军医可又送了药膏过来?”
“送过来了,军医说每隔一个时辰便涂一次,免得小公子遭罪。”丁桂将药盒在袖中取了出来,递给摄政王。
谢晏归抬手接过,看了看睡的不大安稳的皇帝一眼,见其抬手又要抓脖子,忙握住那作乱的手,拧着眉道:
“今夜本王在此歇下,你就不必跟着伺候了。”
第33章 双刃短刀
丁桂闻言有些担心,自家王爷虽年幼时受过很多苦楚,但成年后便是身居高位,向来都是由旁人伺候着,哪里照顾过旁人?
这药需每个时辰便涂抹一次,若是王爷留下来照看,这一夜怕是都不得安睡了。
他踌躇着看向摄政王,小声说道:“王爷,还是奴才来吧,这几日您都未曾好好歇息,再这么熬下去再结实的身子都熬坏……”
“无妨。”谢晏归打断丁桂的话,态度不容置疑。
丁桂见他打定了主意,只好应诺退了下去。
竹青还在营帐门口候着,见丁桂出来,忙朝着营内指了指,用眼神无声的问道:你怎么出来了?王爷要在这歇下?
丁桂点了点头,一脸的无可奈何。
……
云笙第二日醒来时,天不过蒙蒙亮。
他睁开眼看着合衣躺在自己身旁的谢晏归,心中顿时胀满了幸福感。
云笙想伸手抱抱对方,却发觉两只手都被谢晏归牢牢的握在了他的手中,而自己这么一动,原本睡着的谢晏归瞬间睁开了眼,握着自己的大掌也收紧了许多。
“王爷……”云笙开口叫他,却发觉自己的嗓音变得十分沙哑,这才想起昨夜浑身发痒又不断咳嗽的痛苦劲儿,顿时委屈的扁了扁嘴,“我这是病了吗?”
谢晏归点了点头,见他没有抓身上疹子的意图,这才起身下床,倒了杯温水给他,
“润润喉咙,先别急着说话。”
云笙就着他的手饮下,干涩的喉咙顿时舒服了许多,空杯子被谢晏归十分自然的接过,“身上可还觉着痒?”
他问向云笙。
云笙静默着感受了下,摇了摇头,“不痒了!”
他站起身,自顾自的解开了衣襟,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只见皮肤上都涂抹着一层淡绿色的药膏,而原本大片大片的红疹已经消退了许多,仅剩下零星几点。
云笙舒服了,心情也好了,他凑到摄政王面前,抱住他的腰,感激的问道:“王爷照顾了我一夜?”
谢晏归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种亲昵的举动,这次没有再抗拒,亦没有推开他,任其在自己的胸膛蹭来蹭去,只是将他的衣襟理了理,耐着性子叮嘱,“你对狗肉过敏,日后切莫再食用。”
云笙闻言惊得站直了身体,错愕的说,“我何时吃狗肉了?”
谢晏归将昨日牛三虎送来的是野狗肉的事告与云笙,云笙听罢脸色大变,当即干呕起来。
谢晏归一惊,忙高声唤人,让丁桂又将军医扯了来,折腾了好一阵子,云笙才平静下来。
他这会儿也顾不得与谢晏归培养感情了,只叫人将牛三虎几人叫了过来,气呼呼的质问了半晌,连威胁带命令的让他们以后不许伤害狗,更不许吃狗肉。
牛三虎等人都是粗人,只要有肉吃,就没那么多讲究,管他什么狗肉猪肉牛羊肉的,只要是肉,他们就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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