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香琼这会儿已经止住了泪,她看着高台之上,依旧美艳动人的薛玉菱,依旧伟岸英俊的皇帝谢承运,两人并肩而立双手紧握,恩爱如初的模样还是像二十多年那样的刺眼。
嫉妒、艳羡、仇恨之心,顿时油然而生。
秦香琼拧了拧手中绢帕,走到儿子裴聿的身边,哭诉道,
“皇上……二十多年前月华殿的事您忘了吗?!”
秦香琼的话让众人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纷纷竖起耳朵听着,等待下文。
皇帝一声冷笑,厌恶的目光投向她,
“什么事?你说的是你不知廉耻给朕下药的事,还是说你攀蔑朕欺负你的事?”
皇帝话音一落,秦香琼便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她摇摇欲坠的晃了三晃,悲泣一声,正在继续说话,却被儿子裴聿打断。
他扶住母亲,红着眼看着皇帝质问道,
“无需多言,敢问皇上,可否与臣在这大殿之上滴血认亲?”
“大胆!区区臣子,就因着尔等的攀蔑,就想要做损伤龙体之事吗?”
大臣中有人高声斥责起裴聿来。
话音一落,其余几人也纷纷附和,对此事持反对意见。
皇帝却颇为大度的摆了摆手,吩咐一旁的太监道:“不就是滴血认亲?这有何不敢?来人!准备两碗清水来!”
“且慢。”一直默不作声的裴安伯在这时开了口,他朝着皇帝拱了拱手,开口道:
“启禀皇上,恕臣多言,既已经到了眼下的局面,为了公正,这水还是让旁人来准备吧。”
皇帝闻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问道:“哦?那朕倒是要问问,爱卿想让何人来准备?”
裴安伯闻后看向大殿之上,目光搜寻了一阵,最后落在其中一人的身上,回话道:
“依臣看,太医院的刘太医为人最是耿直,这水由他来准备再稳妥不过。”
被点到名字的刘太医听罢拱了拱手,抬步向前,等着皇帝的应允。
云笙在一旁看的有些着急,这老东西一看就是跟裴安伯是一伙的,万一在水里做什么手脚,让皇帝和裴聿的血液相融,那自己的「嗜亲蛊」便也没什么用了。
思及此处,云笙焦急的挠了挠谢晏归的手心,无声的催促他。
谢晏归回握他的手,示意其稍安勿躁后,朝着殿下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收到太子的暗示,立刻挺身而出,面无表情的说道:
“启禀皇上,臣以为刺破龙体为不祥之事,因着此等谣言便刺伤龙体大为不妥,
难道日后但凡有此等无稽之谈,皇上都要划破手指来自证清白么?简直荒唐!”
此话说的铿锵有力,周围之人纷纷附和。
皇帝闻后亦是叹了口气,
“朕也是被这事烦的头疼,想赶紧解决罢了。”
那人继续说道:“臣有一法,昨日臣不负众望,寻到了西域奇蛊「嗜亲蛊」,恰好可验证此事。”
皇帝闻后眼中一亮,喜道:“竟真的寻到了?快呈上来!”
那人道了句“是!”后,朝着殿门口的小太监招了招手,那小太监立刻捧着个罐子走了进来。
云笙一直留意着裴安伯和秦香琼二人,只见那两人此时周身气息大变,虽脸上瞧不出什么,但云笙能感受到他二人眼下周身散发的惊恐之意。
他心中冷冷一笑:看来这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来碰瓷。
第172章 「诈」……
「嗜亲蛊」一露面,百官纷纷好奇的抻着脖子望了过来。
裴聿神色未变,仍是目光淡淡的瞥向那装蛊虫的罐子。
裴安伯则是站起身,脸上将信将疑,看向拿出「嗜亲蛊」的乔大人问道,
“不知这蛊虫有何作用?”
乔大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幽幽道,
“待会儿只要将裴公子的血液喂给这虫子一滴,这虫子便会立刻找出与裴公子血脉相同之人。”
不待裴安伯说话,太医院的温辞玖忽地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
“皇上!臣觉得此事不妥!”
云笙见温辞玖按照自己交代的出了声,抿唇偷笑,挠了挠谢晏归的手心,示意其好戏来了。
谢晏归回握了他一下,眼底也带着笑意。
温辞玖的反对意见让众人倍感疑惑,皇帝亦是不解的看着他,“哪里不妥?”
温辞玖严肃的回道,
“皇上!此蛊极为霸道,它进入人的身体之后,不仅吸食血液,还会啃噬骨肉,十分的凶狠,臣……臣也是担心圣上龙体……”
大殿之上看热闹的百官一听这话,惊得倒抽冷气,
吸食血液吞噬骨肉!?难怪叫嗜亲蛊!
这哪里是认亲,简直是坑害至亲的要命蛊虫,如此霸道的东西,皇上怎么能冒险?
众人正要出言阻拦,却不想皇帝大笑两声,不大在意的说道,
“它吃不吃骨血与朕何干?它吃的是裴聿的生身父母,裴安伯与伯夫人都不怕,朕怕什么?”
皇帝话落,朝着乔大人点了点头,沉声吩咐道,
“开始吧!”
皇帝旨意一出,只见裴安伯和伯夫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尤其是伯夫人,吓得连连后退,躲的很远。
云笙嗤笑一声,将目光投向裴安伯,只见他虽然没像伯夫人那样惊慌失措,但眸底的不安也十分明显。
裴聿也察觉到了父母的异常,他疑惑的看了镇定自若的皇帝一眼,又看向面色苍白的裴安伯,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抿了抿唇看向伯夫人,质问道:“母亲,孩儿再问您一次,孩儿的父亲究竟是谁?”
伯夫人听罢目光闪躲,一声不吭,只躲在远处紧紧盯着装着蛊虫的罐子。
云笙见状略显不耐烦的出了声,言道,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问这些多余的话做什么?直接验证一番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乔大人道了句「没错」,朝着一旁候了半晌的小太监点了点头。
那小太监走到裴聿身前,拿出一枚银针,朝着裴聿伸出手道,“裴公子,请将手伸出来。”
裴聿顿了顿,眉头紧紧蹙着,踌躇了一瞬后才伸出手。
小太监又道了句「得罪了」,随后刺破了裴聿的指尖,一滴鲜红的血液瞬间渗出,滴落在罐子之中。
附近的人瞪圆了眼,直直盯着那罐子。
小太监等待了几息后,这才转过身朝着皇帝说道,
“皇上,奴才这就将罐子打开。”
小太监说完便蹲下身,将那蛊虫倒了出来。
伯夫人吓得浑身颤抖,战战兢兢的直往后躲,而裴安伯也是双手紧握,因着过度紧张嘴唇禁不住轻颤。
只见那蛊虫落了地后,在原地转了两圈,随后安静了整整两息,随即朝着裴安伯的方向爬了过去。
裴安伯见状,硬撑了半晌的「淡定」瞬间瓦解。
他嗖!的站起身连连后退,口中叫嚷着:“别,别过来!”
可惜那虫子不听他的,黑瘦的身躯爬的极快,没一会儿便到了裴安伯的身前。
裴安伯这会儿也不「虚弱」了,扯过身边的同僚便挡在自己身前,慌乱的说道:“皇上!误会!这些都是误会!”
裴安伯朝着皇帝分辨了两句,紧接着又朝伯夫人骂道,
“贱人!都是你的错!无缘无故攀附皇上,竟然说聿儿是皇上的骨肉,你安得什么心!”
伯夫人秦香琼这会儿也怕得很,她不敢上前也不敢说话,只是不住的摇头,
“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再看裴聿,他立于大殿中央,脸色惨白如纸,身形晃了三晃。
看着眼前父母的反应,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四周百官纷纷沉着脸指责裴安伯一家以下犯上,污蔑皇室,当关到大牢中去!
云笙留意到裴聿的反应,心头那抹疑惑又涌了上来,心道:他如此震惊,莫非也是父母当成棋子被蒙在了鼓里?
正胡思乱想着,身旁的谢晏归忽地开口冷声质问道,
“裴安伯这话是何意?难道是说此事都是伯夫人一手筹划,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裴安伯一边躲那只蛊虫,一边回话道:“没错,是她告诉我说裴聿是皇上的骨血的!我,我也不知实情啊!”
此话一出,原本只顾着害怕的秦香琼气的瞪圆了眼,尖声争辩道:“不是的!他都知情!我嫁给他的时候还是处子之身!聿儿是不是他的骨血,他明明清楚得很!!”
方才还统一战线的夫妻二人,忽地就翻了脸,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拆起了台。
一时间大殿之上乱成了一锅粥。
“够了!”皇帝大怒,斥道:“来人,将裴家人统统押入天牢!太子,此事便交于你来处理!给朕查清楚,这三人如此作为,究竟要做什么!”
皇帝一声令下,殿门口瞬间涌进了不少侍卫,他们用力反扣住裴安伯和秦香琼的手,就要将其带下去。
秦香琼挣脱不开,见完全呆愣住的儿子也被人扣住,立马心疼的红了眼,哭着哀求道,
“皇上!我招我都招!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不关我儿的事,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啊!”
裴聿这会儿仿佛没了灵魂的躯壳,他神情木然,缓缓将目光投向秦香琼,
随后身形微晃,趔趄了两步才走到自己母亲的身前。
他额间青筋暴起,红着眼一字一字问道,
“母亲,你……至始至终都是在骗我?我,是您和父亲的孩子?”
秦香琼似乎被儿子近乎疯狂的模样吓到,顿了一瞬后才咬了咬唇,含泪点头,“是……你是我和你父亲的孩子。”
秦香琼话音一落,裴聿噗!的一口鲜血自口中吐出,惊得秦香琼一声尖叫,“聿儿!”
裴聿仿佛没事人一般,用力捂着自己的胸口,随即痴痴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母亲!你骗的儿好苦!”
第173章 真相大白
幽冷阴暗的天牢之中。
云笙站在谢晏归的身旁,静静的看着监牢里嘴角还带着血迹的裴聿,感受着自他身上散发出的痛苦与挫败的气息,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云笙一时间搞不清楚裴聿对自己的身世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装出来的。
此时裴聿狼狈的坐在地上,眼底满是血丝,他直勾勾的看着谢晏归,忽地一声嗤笑,随即又大声的笑了起来,
“笑话,真是笑话!哈哈哈……”
谢晏归英气的眉紧紧蹙起,走至牢门前,冷声说道,
“裴聿,孤认识的燕州第一才子儒雅谦和,博学多才,时时刻刻充满斗志,不该是眼下这副自甘堕落的模样。”
裴聿听了他的话后,笑声更大了几许。
只见裴聿仰天长啸,一次次道着“可笑啊,真可笑……”
他笑着笑着,一颗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口中喃喃道,
“燕州第一才子……儒雅……谦和?那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裴聿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到谢晏归身前。
结实的牢门将二人隔开,一个在内一个在外。
外面的这位,贵气逼人,英俊如神祇,
里面的那位,神情败落,狼狈不堪。
“谢晏归,你可知道……我从幼时起,便被告知我是燕王的骨肉……”
裴聿缓缓开口,目光毫无焦距的望着一处,
“旁人眼里对燕王妃深情不移的燕王,在我的眼中却是个抛妻弃子的卑鄙之人,
他抛弃我母亲,不认我这个孩子……
而你,明明与我差不多大,却受众人敬慕,受燕王夫妻疼爱!
我恨……我恨我的「生身父亲」抛弃我,不要我,却又在我的面前百般宠爱另一个孩子……
于是,我百般刻苦,奋力拼搏,我事事与你作对,什么事都想同你争个高低!
你做不到的,我便是累死也要做到!
而你能做到的,我也要比你做的更好!
我就是想让燕王看看!他不要的那个儿子更出类拔萃,更值得他珍惜呵护……
谁知,谁知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些年我的追求,我的执念,我的渴望……统统都是笑话!”
裴聿泪流满面,清秀俊朗的脸上满是苦涩。
他握着栏杆,目光投向云笙,
“云笙,我第一次在笔行见到你,就很喜欢你,当我发现谢晏归待你的重视后,我就更喜欢你了。
可那「喜欢」却变了质,
那时,抢夺他拥有的一切是我的乐趣,
他的朋友,他的同窗,他的老师,我每一个都想夺过来,
我成功过,也失败过,而你,是唯一一个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过我机会的人,
哪怕是你忘了他的那十年,你都是视我为毒蛇一般……
是啊,我就是毒蛇,是我杀了赵恩允,是我嫁祸给谢晏归害他远赴西北……
可,云笙,那个赵恩允他欺负了你,他让你伤心,他恶事做尽死有余辜!
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你为什么从不肯看我一眼呢?”
裴聿忽的语无伦次起来,他神情变得执拗,伸出手朝着云笙拉了过去,
谢晏归听到后来时,脸色就已经阴沉下来,他将云笙扯到自己身后护住,冷声道:
“裴聿,他是我的人,你还是换个人喜欢为妙。”
裴聿收回手,抬眼看着谢晏归,目光中满是茫然,
“谢晏归,我恨了你这么多年……与你作对了这么多年……是我的错……
77/112 首页 上一页 75 76 77 78 79 8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