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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梁以蓝下班回家了。
乔北心一早就说了今天会有同学过来,只是没说具体是谁,梁以蓝推门,见到满脸笑意的程望,惊讶地说:“是你啊?”
程望笑弯了眼睛:“嗯,是我!打扰啦!”
“不打扰不打扰,”梁以蓝换好鞋子,又去洗了手,“这都快六点了,就留下来吃饭吧?”
程望家里没人,放假的时候都是自己叫外卖,只有在极个别的程璟不加班的情况下才能吃到家常菜。他没拒绝,乖巧地说:“谢谢阿姨啦!”
程望长着一张讨喜的清秀脸蛋,嘴又甜,特别讨人喜欢,对比起乔北心的不善言辞,更加显得可爱喜人。
梁以蓝想了想,说:“那今晚我不出摊了,晚上给你们做点零食。”
程望连忙摆手,“不用啦,阿姨您忙您的,要不晚上我去帮您!”
乔北心拦住他,“一个晚上而已,没关系的。”
他推着程望的后背回到卧室,自己则去厨房给梁以蓝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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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北心第一次带同学来家里玩,从未有过的经历让女人新奇又激动,梁以蓝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洗菜时甚至哼了几个调子。
乔北心略带无奈地说:“妈。”
梁以蓝也觉得不好意思,捂着嘴笑了几声,说:“我就是太高兴了。你也知道,我老害怕你在学校交不到朋友……”
梁以蓝说着,深深叹了口气,随即又想到儿子这么大了,终于交到了性格好又漂亮的好朋友。
她一直担心儿子在学校受人欺负,可又太了解乔北心,知道他是受了委屈也绝不会和别人说的性子。
从小到大,梁以蓝没少为这件事操心。
她越想越觉得开心,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心心,你去问问你朋友喜欢吃什么,我好准备着。”梁以蓝说着,弯腰去开橱柜门,她在里面摸索一番,又说,“家里没酱油了,心心,你一会儿去帮我买瓶酱油,顺便买点你朋友爱吃的菜。”
乔北心应了一声“好”,又抬起手检查了下上方的橱柜,“白糖好像也快用完了,我一块儿买了吧。”
程望不挑食,什么都吃,非常好养活。
“那行,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楼下买酱油。”乔北心说,“就在楼下超市。”
程望点头,指指桌上的字帖,“我马上就写完啦!”
乔北心低头看了看,笑着说“嗯”。
梁以蓝切好了程望带来的水果,红色的西瓜瓤中缀着紫黑色的葡萄,分成很平均的两份,分别装在两个陶瓷小碗中。
不得不说梁以蓝真的很懂生活情趣。她端来的两只碗上印着不同的图案,递给程望的那一只上面画着几只小橘子。
梁以蓝说:“找了半天,家里实在没有画橙子的碗,将就着用这个吧。”
程望被哄得心里直冒泡泡。
西瓜很甜,碗底又摆了几块冰,冰凉凉的解暑又解渴。
程望感慨道:“阿姨,你也太会做吃的了。”
梁以蓝摆摆手道:“瞎鼓捣罢了。”
这么几句话的工夫,程望已经吃完了一碗水果,梁以蓝见状,拿起那只碗,说:“我再去给你洗点葡萄,大晚上还是别吃太多西瓜,怕你拉肚子。”
乔北心的书桌不大,摆他自己的东西刚刚好,再多放几本书和试卷,空间就显得拥挤了些。
程望又不像乔北心一样,东西到处乱放,梁以蓝拿起了小碗,才看到碗下面压着一叠草稿纸,里面还夹着什么东西。
碗底的水洇湿了草稿纸,梁以蓝用手抹了抹,“没打湿你东西吧?”
“没有没有,”程望揉揉脸,“我就是东西到处乱放,唉……”
他连忙挪开下面的草稿纸,夹在里面的东西咕噜咕噜滚了出来。
是乔北心送他的钢笔。
程望刚刚写了太多字,又因为格外用力,写得手腕都酸了,随手把钢笔放在桌上,笔帽也忘了盖上。
梁以蓝看到后,愣了一愣。
她把碗放回桌上,拿起那支钢笔盖上笔帽,喃喃地说:“这孩子,怎么又把这支笔拿出来了……”
她拉开书桌下面的抽屉,把钢笔放了回去,又说:“回来又找不到了。”
程望看着她的动作,微微蹙了眉头,小声问:“这支钢笔怎么了吗?”
那笔放回抽屉后,梁以蓝还恋恋不舍地摸了又摸,她像是陷入了回忆里,许久才说:“这是心心他爸爸的东西。”
程望瞪大了眼睛,扣在腿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抠着裤缝。
梁以蓝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没有注意到程望的变化。她不知在看哪里,只愣愣盯着空气中某一点,眼神温柔。
“那时我们见不到面,他每周只能轮到一次打电话的名额,平时没什么要紧事,我们就写信联系……”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想起那时的事她依然觉得幸福,“所以心心小时候我一直逼他练字,他以前还因为这个跟我生气。”
说到这里,梁以蓝终于从那股淡淡的情绪里脱离出来,她拢了拢自己扎在脑后的头发,笑着说:“不说这个了,我去给你洗点葡萄吃。”
梁以蓝走后,程望仍呆呆注视着躺在抽屉里的钢笔。那钢笔确实很有年头了,只是……
*
乔北心回来后,看到程望一脸纠结地坐在椅子上。还不等他开口询问,程望抢先说道:“我不能收。”
说着,还把手掌递到乔北心眼前。
黑色的钢笔静静躺在程望手心。
原本金色的笔帽因为反复地摩擦而掉了色,变得乌蒙蒙的,现在更是因为被程望攥了太久,被按上了几道掌纹。
乔北心看到程望这副表情,猜了个七七八八:“是我妈跟你说什么了吗?”
程望一点都藏不住心事,重重点头,说道:“嗯……阿姨跟我说,这是你爸爸以前的东西。”
他满脸纠结,脸都快皱到一起,“太贵重了,这个东西意义太重大了,我真不能收。”
乔北心:“就是因为有意义才送给你。”
程望:“可是,可是,但是……”
他“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乔北心握握他的手,说:“我想送给你,你收下就是了,没有别的意思,你也别有心里负担。”
说罢,他稍微加重了手上的力气,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还是说,听说这支笔太旧了,就不想要了?”
程望怨念地看着他,“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这样讲,你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乔北心还是笑。
最终,那支钢笔还是被程望装进书包,带回了家。
*
晚上,程璟下了班直接过来接程望回家。临走前程望变着花样儿,把梁以蓝的手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成功收获了一大袋零食。
他自己背着书包,乔北心则负责帮他抱着零食。院子里路灯昏暗,乔北心腾出一只手拽着程望,每当前面有坑洼时,就使劲扯扯他的袖子。
院子外的那条路很窄,程璟的车不方便进来,只能停在路边上。程望看到后挥了挥手,接过乔北心手里的零食,对他道谢。
“今天太打扰啦!”程望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但是收获很多。”
乔北心检查了一遍零食袋子,确认打好了结后,看着程望的笑脸,自己也笑了。他冲外面扬扬下巴,说:“到家后给我发条消息。”
*
程望坐上车后,发现程璟还带着工作用的眼镜。
程璟也有些近视,但很轻微,是因为工作后长时间对着电脑造成的。
为了避免近视度数进一步加深,他配了一副眼镜,只在日常工作时戴着。
程望问:“怎么带上眼镜啦?你之前不是说戴眼镜开车会头晕吗?”
程璟闻言,朝程望的方向偏了偏头,但眼神依然盯着远处,不知在看什么。
“嗯,忘了摘。”片刻后,他摘下眼镜,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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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让我看看是哪个野男人在勾搭我弟弟(戴眼镜.jpg)
第14章 荷包
自从上次那通语音后,乔北心经常会挂语音电话过来。一开始还会找找理由,到后面干脆连解释都省了。
准高三学生的暑假并不轻松,短暂休息过后,学校开始了为期两周的补课,只是比起正常的学期课程少了早晚自习,也少了周六的课程安排。
晚上下课早,程璟也没空来接;程万宇这两年一直住在新情人家里,也知道两个儿子都不待见自己,平常回家次数少。
晚上程望回了家,空空的大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好在,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暑期补课的最后一天,程璟回家后带来一个好消息:他要休年假了,准备带着程望出去转转。
高三的学习枯燥又紧张,虽说完全不担心小弟的成绩,但适时的放松还是必要的。
兄弟两个围着在外头晃荡了大半个月,程璟晒得快要脱层皮,偏偏程望跟没事儿人一样,毫发无伤。
这段旅程的最后一站,在良市。
良市有座很出名的寺庙,据说祈求事业尤为灵验。
程望不信这些,但程璟信得不行,非要拖着他来,还按着程望一起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祈了愿。
他从不担心小弟的学习成绩,只希望他们兄弟两个、还有自己的母亲都能够幸福快乐。
离开这里的时候,程望去求了一沓荷包。
程璟笑他:“刚才谁说不信的?”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程望心虚地说。
人很难在庄重肃穆的地方无动于衷。寺庙里太多同龄人了,大多在父母的陪伴下祈求考试顺利。程望没法不被感染。
但他想得很简单,只是希望明年的高考,自己和那些好朋友都能正常发挥,顺利考进理想的学校。
几天后,这段高考前最后的放松也结束了,他们回了琴市。
回家后,程望立刻给班上同学发消息,挨个发荷包。
乔北心也有一个。
“这是什么?”乔北心捏着手里小小的蓝色荷包,带着笑意问他。
程望双手托着脸,一边吸着奶茶一边说:“荷包,我和大哥出去玩时求的,送你!明年高考顺顺利利!”
乔北心没推辞,塞进裤子口袋里,道了声谢。
他的手放在桌下,程望看不到他是怎么温柔地抚摸着荷包上的系带,又是怎么一圈圈绕在自己手上、又一圈圈解开的。
送出了荷包,又喝了好喝的奶茶,程望开开心心回家。
打开家门却看到程万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程望不知道他今天回家,当即愣住。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这样不好。
这儿本来就是他们的家,程万宇回家,不该是让他愣住的事。
他开口叫了声“爸”。
“听说你前段时间和小璟一块儿出去玩了?”程万宇关了电视,专心和他说话。
“……嗯。”
程万宇说:“你学习好,我不操心,但出去旅游还是得跟爸爸说一声,即便是跟小璟出去。”他顿了顿,又说,“小璟年纪大了我不担心,但你毕竟还小。”
程望应了一声,找借口进了卧室。
他是真的忘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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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被程璟牢牢护在羽翼下,提到家人永远只会想到大哥。他也深知父亲是大哥的逆鳞,是无论何时提起,都会立刻引爆的炸。弹。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发呆。真要说起来,刚来到这里时,程万宇对他并不好。
他至今也不知道王燕究竟怎么说服程万宇的,只记得自己刚被领回来的时候,这家里对他最好的,竟然是蒋时。
是那个被自己丈夫背叛了的、可怜的原配妻子。
他同样不知道,为什么蒋时离婚后没有带走程璟。
他只知道,自从蒋时离开后,这个家里整日充斥着争吵。最严重的时候,程璟甚至跟程万宇动过手。
那一年,程望10岁。
他看着程璟擦掉嘴角的血,冷哼一声离开家门;他又看着程万宇气得全身发抖,指着程璟,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连贯的话,只能恨恨甩上卧室门。
程望从小就没有选择的权利或是机会。他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无法选择自己龌。龊的出身,似乎他的出生从不被任何人期待。
但那一天,他凭借着直觉,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个选择。
他跟在程璟后面,也离开了家。
从此,这个家里只有他们兄弟两人。
*
乔北心的消息发过来时,程望的手机正被他自己压在屁。股下面,接连三下震动吓得他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乔北心给他发了两张照片,正是他刚刚送出去的蓝色荷包。
-乔:真好看。
程望得瑟地笑笑,打字回复道:那当然,这可是我选的。
消息刚发出去,乔北心的语音电话就挂了进来。
程望只说了一个“喂”,就被乔北心敏锐地发现情绪不对。
“……嗯?”乔北心疑惑道,“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很开心?”
程望本可以插科打诨糊弄过去,可他实在很累。他向后倒去,陷进柔软被窝中,闷闷地说:“一言难尽。”
说到这个话题,程望觉得该和大哥说一下。他切到和程璟的聊天界面,告诉他程万宇回家了。
程璟大概没在忙,立刻拨了电话过来。
程望看着屏幕上的“通话已被其他应用中断”哭笑不得,“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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