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路上下雨了。
乔北心赶忙联系程望,得知他没有带伞后,再三叮嘱他就在店里面等着,千万别乱跑。又让他赶紧叫车,下雨天是用车高峰,恐怕要排很久队。
自己则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把雨伞,急匆匆去接程望。
果然如乔北心所说,现在根本打不到车,程望从接到乔北心电话起就在排队,等了接近二十分钟,前面排队的人只少了三个。
乔北心离这儿不远,买了伞后没过太久就到了。
程望扁扁嘴,给他看约车记录,说:“完蛋,回不去了,根本打不到车。”
程望来吃饭的这个地方最近的公交车站和地铁站都有一公里远,现在雨势太大了,雨伞基本遮不住。可看天气预报,这场雨还要持续至少一小时。
两人无言地对视一眼,决定还是冒雨走到地铁站,搭乘地铁回家。
外面不仅雨大,风也很大,这短短一公里的路,乔北心的伞几次险些被吹翻。
他接过程望的电脑包背在胸前,免得被雨水打湿,然后一把揽住程望肩膀,紧紧护在身边。
雨太大了,被风吹着斜斜打在两人腿上,被沾湿了的裤子又凉又重,黏糊糊地贴着皮肤。
程望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只能紧紧握着乔北心的手臂。
上了地铁后,乔北心放下电脑包,拉开拉链确认电脑没有被雨打湿。
程望开了个玩笑:“小乔,给你讲个笑话。做我们这行的,流传着一个经典的笑话。就是,每年夏季下大暴雨时,别人穿着背心短裤、脚踩人字拖站在地铁里,这时如果身旁有一位男士穿着衬衫西裤皮鞋,怀里护着他的电脑,那么不用怀疑,这位男士百分之八十是做审计的。”
“……”乔北心无奈,“你们好惨。”
程望没怎么被淋湿,除了腿上实在照顾不到之外,上半身几乎没淋湿。
乔北心就比较惨了,肩膀湿了一大半,头发也湿了,看着有点狼狈。
程望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默默递给他。
幸运的是,两人下了地铁后,雨已经停了,只是地面还是湿。
程望无语地说:“天气预报是在逗我吧?早知道还不如再等一等,我衣服都淋湿了……”
雨停了,没过多久连云都消失了。刚下过雨的天空很明亮,空气中还有雨水冲刷过后带来的泥土腥味
乔北心的衣服也还湿着,程望站在自家小区楼下,看着乔北心被雨水打湿的肩膀,可太难受了,他满脸都写着“好难受好想马上洗干净”。
乔北心自己一直没注意到这个,他烦恼的是另一件事:从前自己一个人时还不觉得,现在才感觉到没有私用交通工具的不方便,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如果自己有辆车,应该多少会方便一些。
他在心里琢磨着自己工作这几年攒下的钱能买辆什么档次的车,又天马行空地想着程望应该会更喜欢视野宽阔的SUV,他甚至开始构思以后两人开车去哪里玩。
看到程望停在楼栋口、表情一脸纠结时才停止自己的想像。
他见程望不说话,以为他还在因为刚刚的大雨不高兴。
“小望,那个……”乔北心干脆直说了,“你说,要不我买辆车吧?感觉方便点。”
程望看乔北心那个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果断拒绝道:“你别又想一出是一出。”
又被教育了一顿,乔北心叹了口气,说“好吧”,转身准备回去。
外面不下雨了,留宿的理由不太充分,他虽然失落却也无计可施。
正要离开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肩膀衣料的湿意。
乔北心猛地回过头去——
果然看到程望盯着他的衣服,一脸纠结。
乔北心缓缓绽开一个笑容,问道:“我衣服湿了,能让我上去换一件吗?”
第76章 实习
他俩身高相仿,虽然穿衣风格大相径庭,但借一件衣服穿还是没问题的。
程望在自己的衣柜里翻翻找找,很艰难地找出一件素色、浅色、看上去稍微成熟些的卫衣,借给乔北心。
但乔北心穿着还是怪。
“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年轻的衣服……”乔北心看着身上的浅绿色卫衣,犹豫着说。
他扯了扯有点紧的领口,又盯着胸前那个像黑桃一样的图案。
程望看着也奇怪,他挠挠头,为难地说:“这件已经是看着最正常的了。”
他上班时穿的衬衫太修身了,乔北心穿着太紧,只能挑些休闲的衣服。
程望又找了个干净袋子,把甩干好的衣服装起来递给乔北心。
乔北心接过后,有些遗憾地说:“都这么晚了,你就不能留我住下吗?”
程望避开他的视线,低头抿着嘴偷笑几声,随后他调整好表情,摇摇手指说:“不可以哦,今天大哥出差去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孤男寡男的,不太好。”
他推着乔北心后背送到门口,超大声地说:“哎呀你要走了呀,那我不留你了啊!”
乔北心无奈,他顺着程望的力道走到门口,回头跟他告别时,余光突然瞥见阳台上晾着的衣服。
是他之前丢在程望那里的、那件黑色的睡衣。
出门的动作停顿下,乔北心手扶着门框,出神地看着那件衣服。
程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愣住了。他懊恼地想,这件睡衣平时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频率明明不高,怎么每次都被乔北心抓个正着。
乔北心抬手指了指,笑着问:“哎,小望,明明是我的睡衣,能不能还给我?”
程望霸占别人的衣服霸占得很理直气壮:“不行,你穿它的时间都没我长,它现在是我的了!”
“那件太旧了,我再买个新的送你,旧的给我吧。”
“哎呀说了不行!”程望掰着乔北心的手,“你好烦啊!我就喜欢旧的不行吗?”
乔北心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反手捉住程望的手指握在手里,挤进门内,又用背顶着门重新关上。
他用一只手就能轻轻巧巧抓住程望,不让他逃跑。
程望挣脱不开,索性不再挣扎。他把眼睛瞪得溜圆,试图恫吓乔北心一番。但没办法,他就是长了一张温温柔柔的脸,再怎么佯装生气,看着也只像是在撒娇。
乔北心攥着他的手腕按在自己胸前,冲着阳台上睡衣的方向抬抬下巴,带着明显的笑意说:“衣服喜欢旧的,男朋友能不能也喜欢旧的?”
这个乔北心真的学坏了!油嘴滑舌!程望恨恨地想。
可一扭头看到乔北心的眼睛,他又觉得自己快被满得溢出来的深情和爱意淹没。
程望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腕,示意乔北心松开他。他清清嗓子,背过身去躲避着乔北心的视线,很小声地说:“旧的男朋友有点讨厌。”
乔北心站在他身后,伸手拨弄着他头顶的头发,话问得有点委屈:“这么讨厌吗?”
程望用力点点头,脑袋后面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飘起又落下。
乔北心继续追问:“那怎么才能给他一个变得讨人喜欢的机会呢?”
程望转过身,食指一下一下戳着乔北心的肩膀。
“我看他改不了,这个人的讨厌都写进血液里啦!”
乔北心忍笑握住他的手指,又一次确认:“真这么讨厌啊?真不能给个竞争上岗的机会?”
程望用一副“果然如此”的眼神看着他:“哪里有竞争?根本没有,小乔,你好会胡说八道!”
“那……”乔北心抓着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那要不,给个实习的机会?实习期内小望领导用着满意呢,那就转正,不满意就辞退,这样可以吗?”
程望也终于忍不住笑意了:“哎呀!你好烦!”
可是“你好烦”这样的话,也并不是真的觉得烦。程望低头看着脚尖,过了大概一分钟后,他扭扭捏捏地说了一声“嗯”。
这下换乔北心愣在原地。
绝不是因为不想和好——怎么会呢,他太想了——而是,被拒绝的次数多了,他也知道程望现在并不打算谈恋爱,他对程望的这些关心,与其说是追求,不如说他只是希望程望能更开心、更轻松一些。
没想着程望还能回应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头脑发昏,愣了两秒后又被巨大的喜悦包裹住。
他一把抱住程望,心里的种种情绪满涨着翻涌着,到了嘴边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他开口叫了一声“小望”,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又被自己的一阵咳嗽打断。
程望给他拍拍后背,小声说:“你看你——”
乔北心从高原回来,这几天还不太适应,听到程望的话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他说:“这两天有点咳嗽,可能是醉氧,没事。”
“好吧好吧,你自己多注意。”程望说着又看看窗外的天色,现在外面已经彻底黑了,“快回去吧,不早了。”
得到了“实习期”的允诺,乔北心都不再遗憾不能留宿了。他朝程望挥挥手,道别后就回家了。
*
前两天程望一直忙,今天终于空出时间,按时下班了。
本来之前想得好好的,决定等乔北心回来后请他看电影,当作是回礼,没想到这次还是被抢先了。
中午的时候乔北心发了一个电影的放映消息,问他要不要去看。
结果晚上乔北心还迟到了一会儿,程望都坐进电影院、大荧幕上都开始播放广告时,乔北心才猫着腰走过来。
程望靠近他,压低声音问:“你怎么回事啊?”
乔北心:“有点事耽误了。”
程望戳他。
临近年底,电影档期很满,上映的电影质量也都不错,从电影结束那刻开始,程望一直念叨着“哎呀真好看呀,傅轻不愧是拿过最佳男主角的人”,碎碎念了一路都没停下。
到了家门口,程望终于闭了嘴不再讨论电影剧情,他想起今晚乔北心迟到了,于是双手抱胸开始审问:“怎么今天这么晚?”
乔北心冲他扬扬手里的东西,说:“去了趟医院。”
程望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握着一个卷成卷的塑料袋。
“去医院……?”程望有点慌,“你怎么了呀?”
乔北心用手中的塑料卷敲了敲手心,说:“上去说?”
从进了楼栋、坐进电梯到打开房门,程望一直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中间几次想开口,又说不出口。
乔北心样子轻松,拉着程望坐到沙发上,把手里的检查报告展开给程望看。
“按照规定,从阿坝回来后每个人都要做体检。我们去的地方毕竟是高原,又待了那么长时间,怕身体有点什么不适应。算是一个例行的体检吧。”
原来,被乔北心折成卷的东西,是这次体检拍的胸片。
他继续说:“刚回来的转天就去体检了,那天拍胸片时,医生说我肺上纹理有点多,让我去医院系统检查一下。”
程望揪着乔北心的上衣下摆,声音有点抖:“然后呢?”
乔北心低下头,捏着程望的手指让他放轻松,说:“然后就去了,就是那些常规检查,做了几个。”
他把自己的检查报告拿出来让程望看。
程望不懂这些,他看不懂放射科的片子,也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他只知道体检时能被检查医生指出来的问题,多半都不是小问题。
他急得眼睛都红了:“到底是什么,小乔!”
乔北心揉揉他的脖子,给他指着报告上的简洁语句:“没什么,不严重,就是支气管有点炎症,医生开了药,吃了药就好了。”
确实不严重。
乔北心这点炎症就是在阿坝累出来的。那边空气稀薄,氧气含量低,他又天天被领导叫着去打篮球——在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原打篮球是很要命的事。
待了大半年,好不容易适应了高原的气候,又回了平原。海拔落差太大,他又有点醉氧,回来这几天是有点不舒服。
“从阿坝回来的同事,身体都有点小毛病,养养就好了。”乔北心安慰道,“如果真是严重的毛病,我怎么可能瞒着你呢?”
他按着程望的后颈压在自己怀里,低声说:“我妈那时病得那么严重,可我一无所知,当我知道这些时我有多崩溃,你是清楚的。”
他按着程望的后脑勺,手掌一寸寸抚下,最后落在程望背上,“这样的感觉,我绝不会让你也体验一遍。别怕小望,我没事的。”
之后,他语气轻松地说:“真有什么严重的疾病,我晚上哪还有心情跟你看电影?”
程望从他怀里挣出来,又两下甩掉拖鞋,抱着膝盖靠在沙发上。
“小乔,我之前就想说,一直没机会……”程望脸压着膝盖,侧过头去看他,“我在想,我是不是对你要求太高了。”
乔北心疑惑地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就是……”程望眼中有些迷茫,“之前跟你说,希望我们都能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再来谈爱情。其实,我想表达的是,我不希望爱情在我们的生活中占据着一个绝对重要的地位,但我的意思也并不是——”
他抬起头,眼眶红红地看着乔北心,慢慢说道:“也并不是让你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不是让你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或者有那种不想给我添麻烦的想法。”
程望的视线缓缓移到乔北心手里的报告上,那几份报告的检查日期都在这几天。
他不禁开始回想着,这几天和自己见面时,小乔在做什么呢?
他在帮他改PPT、冒雨接他回家、又陪他去看电影。
他伸出手,握住乔北心的手腕,低声问道:“你是一个人去医院检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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