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北心点头,说“是”。
握着手腕的力气大了些,程望眉毛皱起来,语气苦涩:“那你一个人等报告结果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怕不怕?”
乔北心摇摇头,说:“当时不知道严不严重,不想吓唬自己,也不想吓唬你,想等正式结果出来之后再跟你说。至于怕不怕……当时确实没心情想怕还是不怕,或者说,当时脑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想。”
他把自己的手从程望手中抽出来,转个面放在下面,几根手指塞进他的指缝——这么长时间了,终于又有一个和程望十指相扣的机会了。
乔北心继续说:“没想过如果是严重的病会怎么样,就,还挺平静的。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也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想什么事都自己承担,其实当时想的很简单,就是觉得结果都还没出来,我不想让你瞎想,免得你自己吓唬自己。”
程望知道乔北心说的应该都是真的,可内心的担忧无法控制。他眉毛拧着,脸上写满关切。
乔北心拉着他的手,让他更近地倚着自己,又腾出手来拿手机,噼里啪啦按了几个字给程望看。
“小望,你看,”乔北心调出搜索界面给他看,“医生开的是这几种药,你来看看功效。”
程望扫了一眼,又把脸埋到乔北心肩膀上,他声音被捂住,闷闷地“哦”了一声。
手机被放到沙发上,乔北心双手抱住面前的人,自己向后靠了靠,让程望趴在他的身上。
“你看,现在检查结果显示情况不严重,你都这么担心了。如果我只告诉你,‘我肺上有点毛病,要去医院检查’,你说,你这几天还能不能好好过了?”乔北心捏着他的耳垂,小声跟他说着话,“你肯定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工作也没办法好好做,还会让你担心好几天。”
程望抬起头,用下巴戳着乔北心的胸膛,每说一个字都硬梆梆地磕着他的胸口:“话是这么说没错……”
乔北心把他的脸放倒,重新压在自己身上,撸猫一样揉按着他的后颈,说:“能确定的事情肯定第一时间跟你分享,但是,这种连确定都不能确定的事,我不想让你徒增烦恼——不然的话,我跟几年前比,不就一点区别都没有了吗?”
他心情很好地开起了玩笑:“都这么多年了,我总得长大吧!”
程望从沙发上爬起来,又去拿乔北心的检查报告。他把上面的文字一一输入搜索框,仔细检索着。
……然后越看越心慌,嘴一咧,眼看着又要哭了。
“哎哎哎——”乔北心抢过他的手机,揽着他的肩膀一把抱住,好笑地说,“不管生什么病都别去网上搜索,普通感冒也能说成是不治之症。”
这样的一句玩笑话终于稍微缓和了气氛,程望笑了一下,又用手拧住了乔北心的脸往外扯着。
他问:“那你之后还要去复查吗?”
“要去,等吃完这次开的药就去。”
程望说:“那到时我要跟你一起去。”
“好,”乔北心说着,用手拨了拨程望的,含糊不清地说,“松开松开,好疼啊。”
那天晚上,他们在程望家里聊了很久。
程望还是不放心,又被网上不知真假的科普吓得要命,最后花了几十块钱,在一个问诊的APP上在线问了一位医生,确定乔北心真的没什么太严重的疾病后才算作罢。
后来,程望靠着乔北心的肩膀昏昏欲睡,乔北心几次让他去睡觉,程望都拒绝了,他只是拍拍脸清醒一下,继续靠着乔北心。
乔北心无奈又好笑地想,真没想到这么一件事又激出了程望的那点黏人劲。
这本不是乔北心的本意,但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也要抓住。
他试探着问:“程璟还在出差吗?”
程望又困得眼皮打架,闻言揉揉眼睛,“嗯”了一声:“他下周才回来。”
“哦。”乔北心压着笑意问,“那我今晚不回去可以吗?我怕你做噩梦。”
程望从他肩膀上抬起头,冲他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程望家有三间卧室——但空出的那间堆满了他们兄弟俩的杂物,不是能睡觉的样子。乔北心站在房间门口看了一会儿,实在无从下手收拾,又回去跟程望商量:“我今天睡你卧室行不行?”
问得特别坦荡特别正直,一点看不出有没有什么私心。
程望正在刷牙,不方便说话,他透过镜子里,和抱胸倚在门口的乔北心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睡觉时,乔北心在心里感慨,那件睡衣放在程望这儿也挺好的,自己过来住的时候,还可以跟程望分穿同一套睡衣……
他看着自己的裤子,又扭头看看程望的上衣,心里同时涌上了甜蜜和满足。
至于程望,这一晚都黏他黏得要命,现在还贴在他旁边,两只手抱着他的胳膊。
乔北心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我没事的,小望,别怕。”
程望很乖地点点头,鼻尖蹭蹭他的肩膀,说:“总归是虚惊一场,太好啦。”
乔北心也点头。
他还是想说些什么活跃一下气氛——这种失落可不适合程望。
他腾出手绕到程望身后,把他揽进自己怀里。想说的话大概组织好了,可他活了二十多年,还真没说过这么不要脸的话,一时之间难免紧张又无措。
乔北心一会儿抠抠脸,一会儿抓抓脖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开口说道:“你别担心,我肯定会好好的,要不然……要不然……”
这话可真要命。
乔北心咬咬牙,继续说道:“要不然,你不就守寡了吗。”
……
“……”程望木着脸从床上坐起,“嗯?什么?你再说一遍。”
乔北心:“……”
再说一遍是肯定不敢的。
程望裹着被子睡回自己那一边,怎么哄都不肯转身。这一整晚都只留给乔北心一个后脑勺。
*
乔北心上班时间早,程望起床时,旁边的位置已经没有温度了。
他一边吃着乔北心留在桌上的早饭,一边刷着朋友圈。
他惊讶地发现,大概七个小时前,一向不发朋友圈的乔北心破天荒更新了一条状态。
普普通通的五个字,程望看得笑弯了眼睛。
-祸从口出啊
第77章 扫墓
乔北心刚从阿坝回来这几天不算忙,他先是去检查身体,之后又在进行工作交接,轻松了好几天。
但工作并不会放过他,回来一周后,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忙碌。
和程望的关系似乎又跨进了一大步,现在,程望也会主动找他吃完饭了。
这晚吃饭时,程望开始翻小账了。
“我的小饼干呢?怎么还没吃到。”程望敲着饭碗,一脸天真地问。
乔北心掏出手机给他看购买记录:“烤箱昨晚才拿到,我买的面粉还有酵母都还在路上,到了就给你烤。”
程望笑眯眯点头,又拿出手机给乔北心分享了几个链接。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吃!”
*
几天之后,这次去阿坝的经验总结会如期召开。
乔北心的报告写得一如既往的好,得到了几个领导的一致认可。会议结束后,领导单独找他,给他透了点口风。
现在办公室某个科的科长要调到别的部门了,科长的位置空了出来,按资历和工作能力,该轮到乔北心了。
晚上吃饭时,乔北心给程望分享了这个消息。
程望“哇”了一声,双手捧脸,眼睛瞪得圆圆的。
“真的呀!这么好——”程望咬着奶茶的吸管,摇头晃脑地说,“好风光呀!”
乔北心对此倒不是太在意:“咱们市整个警察系统有好几千个科长,不算什么,而且还早。不过——”
乔北心最近新点亮的技能不止是做饭,他觉得自己对谈恋爱似乎也开了一点窍,他越来越会找各种理由把程望拐带回家了。
“不过,我们可以提前庆祝一下,之后我可能又要忙起来了,而且快到年底,你也忙。”
程望低头看着奶茶杯盖。
杯底的珍珠吸不上来了,他用吸管戳戳,不小心把上面纸质的封口划开一个大洞。
乔北心在对面看笑了。
杯底的珍珠终于吸上来了,程望一口气吸上来好几颗,鼓鼓地塞在腮边。他偷偷掀起眼皮,朝对面看了一眼,像害怕被发现一样迅速收回视线,小声问:“怎么庆祝呀……”
那一晚,程望晕乎乎睡在乔北心床上。
乔北心去洗澡了,现在卧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程望摸摸自己的嘴角,嘴唇上火辣辣得疼。夜晚太冷啦,乔北心家里暖气不是很足,他不想爬起来照镜子,只能用舌头舔舔破了的地方。
程望恨恨地想,这个庆祝的方式,可真是气死他了!
没过多久,乔北心回来了。
“还没睡?”他问。
程望没回答,他也不知道乔北心看着自己的后脑勺,怎么就能得出自己还没睡的结论。
见没得到回应,乔北心疑惑地“嗯”了一句,又探过身子去看程望的脸。
“这不是没睡吗,怎么不理我?”他伸手刮了刮程望的鼻子,语气都带着笑意。
程望转过来,本想控诉一番这人晚上的恶劣行为,一抬头,发现乔北心的嘴也破了。
程望觉得自己的耳根又开始发热了,他悄悄把被子拉高一点盖到下巴,也盖住自己的嘴。
“……你嘴怎么破了呀?”
乔北心异于常人的痛觉又一次发挥了作用,他用指腹摸索着,问:“破了吗?没注意。”
程望“哎哎”着,嫌弃地说:“你别摸,手很脏的。”
“哦。”乔北心听话放下手,他钻进被子里,凑近了后也看到了程望嘴上的小小伤口,淡定地说,“可能是太激动了,真没注意。”
“……”程望不想理他,裹着被子翻了身。
*
自那天后,乔北心开始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哄骗程望去他家。
一开始是说给他烤红薯吃,后来是做了焗饭,再后来是用破壁机做了芒果西米露……
有一天程望终于慢半拍琢磨过来不对劲,他放下嘴边的小饼干,眯着眼睛问:“乔北心,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好像是在喂猪呢?”
乔北心正在厨房清洗模具,听到这话探出身子,笑着答道:“猪哪有你吃得好。”
程望:“……嗯?”
他两步跑到厨房,用食指一下一下戳着乔北心的背,“你最近很嚣张是不是?”
乔北心两手都是洗洁精的泡沫,他担心弄到程望身上,小心躲避着,“不敢不敢,我一个实习期员工,怎么敢嚣张。”
“你最好是!”程望没什么威慑力地威胁道。
那天晚上,程望说什么都不肯再留宿了,乔北心又一次暗自感慨“祸从口出”的真理,给他装了点芝士夹心的面包和酸奶,叫车准备送他回去。
走前,乔北心说:“对了小望,你最近忙吗?”
这个财年程望不算太忙,周末基本没有加班,平时也基本能在九点下班。
“不算太忙,怎么了?”
乔北心站在他面前,轻轻握着他的手腕,说:“这周末要是有时间,能不能陪我去扫墓?”
一眨眼,梁以蓝已经离开一年了。
程望有些呆愣,他木木地点了点头,答应了:“哦,哦。”
*
这个周末,他俩起了个大早,一起去给梁以蓝扫墓。
乔北心想让程望多睡会儿,于是自己准备好东西,打车去他叫楼下,才打电话叫他起床。
两人赶到墓园时,时间刚过九点半,正是温度暖起来的时间。
程望今天穿了一件连帽的羽绒服,毛绒绒的大帽子罩在头顶,快把脸都淹没了。
墓园在郊区,比市里要冷一点,虽然太阳高高挂在头顶,但架不住北方的大风一直吹,乔北心牵着他的手放进口袋里,时不时回头问一句“冷不冷”。
大概是乔信念的战友这几天来过,这里明显有打扫过的痕迹,乔北心把带来的点心放下,半蹲在那里,又用抹布擦了擦父母的相片。
他不说话,只是沉默地蹲在那儿,注视着相片中那对笑得幸福的夫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站起来,扭过头去对程望说:“走吧。”
程望一直站在乔北心身后。虽然和梁以蓝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女人的热情和乐观在程望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离开墓园的路很长,程望时不时回头去看,那夫妻俩的墓碑在他的视野中一点一点缩小,直到再也看不到。
他想,小乔这么不爱说话,也不知道刚刚那段沉默的时间里有没有跟叔叔阿姨汇报一下自己的情况。
程望觉得,他甚至能想象梁以蓝会用什么样的语气来抱怨自己不会讲好听话的儿子。
“我们家心心呀,太闷了!真想撬开他的嘴。”
他被自己脑补出的场景都笑了。
离开墓园时,程望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对着刚刚走过来的方向定定注视了一会儿。
他也有很多话,想跟天上温柔注视着他们的女人说。
阿姨,小乔从阿坝回来啦,他晒得比之前更黑了,看着也更结实啦!不过,之前他生了一点小小的病,之后我会再陪他复查的,阿姨别担心。
还有啊,小乔要晋升啦!他自己说不是什么厉害的位置,哎呀,我看他就是瞎谦虚,可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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