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师兄,那魔族是谁?不会我认识吧?”
“不光你认识,全临阳派的人都认识。”男子压低声音:“……是祁陵身边的那个人。”
“是邬弄?!”女子一下提高了嗓音,察觉到不太好又赶紧将嘴巴捂上。
男子:“嘘——小声点。”
“啊,师兄我错了别打我……诶,那个……”女子远远瞧见跪在殿前的一个白色身影,讷了讷,惊道:“是祁……唔!”
“别说话,快走。”男子及时捂住女子的嘴巴,带着人绕了道。
四周又安静下来,祁陵攥紧自己袖子,低垂的眸子微微动了下。
他们说邬弄……不对,应该是尊主。
尊主他受了重伤,逃出了千鹤山。
是回去魔界了吗……
祁陵闭上眼,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昏迷七日后刚醒来便被召来此处,又在这初春寒意未褪的殿外跪了一个时辰,有些撑不住。
就在这时,大殿的门终于打开。
祁陵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到临阳派掌门走出来,那双平静的眸子里藏着他看不透的情绪。
就像当初他给他看那副画卷时一样。
掌门语气冷淡:“进来。”话毕,他旋即转身入殿。
祁陵费了一番劲才站起来,扶着门进入殿中,又立马得到一句:“跪下。”
不等他自己跪下,掌门一击打在他膝盖上,祁陵重重砸在地上:“唔……”
“咳咳……咳……”祁陵咳嗽不止,口腔中又涌上腥味,但被他一一忍下:“师尊……”
殿内除了临阳派掌门,还有别的门派掌门,都是三日前参与仙谈会的。
祁陵无声跪着,感受到来自他们身上异样和指责的目光:“……”
掌门问:“玄机扇从何而来?”
“……”祁陵尝到自己口中的血腥味,答道:“无相三元盘……冬试,在那里……唔咳咳……”
祁陵捂着嘴,松开来时那血透过指缝滴在地面上。他颤了颤身子,跪正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手掌上这个疤,不是自己弄的。
“祁仙君,你有玄机扇,为何不早些说出来?你可知这扇子虽厉害,但里面的亡魂不是尔等能驾驭的!”袁琛掌门最先站出来,捂着心口道:“你将我徒儿伤至此,可知他身上经脉尽断,再不能修仙!”
“此事不能就此作罢!”
“……”祁陵怔了怔神,又看向自己的手。
他当时意识不清,不记得自己干了些什么。是他把余枫的经脉毁了的?
“祁仙君,你伤害余枫和百阳峰同门,又与魔族为伍……”
掌门突然抬了抬手,示意人安静下来。
“掌门这是何意?”有人道:“难道就因为他是神器主人,打算包庇他吗?你这把那些死去的弟子性命置于何地位?”
掌门目光定定地放在祁陵身上一秒,又随即离开,抬眸道:“他伤还未好,我拗不过你们,将他强行召过来,难道你们让他过来就是叫他一直跪着,再一味地指责他吗?”
他说这话平平淡淡,不带任何情绪,但就是这样,才叫人从这字里行间感受到他浑身的怒意。
临阳派成为天下第一宗,除了其拥有神器,掌门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他这话一出来,众人合上嘴,一时间没人敢说话怕触了他逆鳞。
“……师尊。”祁陵张开口,说道:“邬弄他……”
掌门:“他是魔族。”
祁陵:“……”
他知道,邬弄是魔尊樊寂,是尊主大人,他只是想问他怎么样了,是否真的如那两个外修说的那样,受重伤后逃离了千鹤山。
掌门像是知道他的意思,又补充道:“他在灵力被金缠丝锁住的情况下强行催动法术,受了伤,逃离了千鹤山。”末了,又淡声问:“祁陵,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祁陵身子蓦地顿了下,最后摇头。
“……”掌门又看了祁陵许久,看不清他碎发下挡住的神色。许久,他对殿内诸位道:“今日便到此吧。”
“临阳掌门你什么意思?”袁琛掌门不满道:“余枫经脉尽毁,你就打算这么放过……”
“我何时说要放过他?”掌门眸子一黯,声音冷淡下去:“袁琛掌门,有些事大家心里清楚,你若再是这么穷追不舍,那也别怪我不客气。大殿上这么多人,你也不想坏事传出去吧?”
“你……”袁琛脸色一下变了,指着掌门半天说不出后面的话,心道他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掌门阖上眸子,发放逐客令:“祁陵是临阳派的弟子,也是我的弟子。他私藏玄机扇是真,可此番仙谈会的事故却并非是因为他,怎么,你们这么急着给他定罪,可是想从他身上拿到些什么?”
殿内一时无人出声,被戳破了心思,当下第一反应便是不说话,佯装他讲的话与自己无关。
“临阳掌门这是何意?”有个憋不住气的人道:“你以为我们,是要对祁仙君做些什么吗?”
掌门缓缓睁开眼,淡漠的视线宛如一把刺骨的兵刃,静静落到讲话那人身上,一字一顿:“难道,不是吗?”
“这……”那人被这神色瘆到,后退了一步没再讲话。
祁陵跪在地上,全部心思都放在让自己不要倒下,只断断续续听到了师尊似乎是在维护自己。
各派掌门走后,殿内只剩下祁陵掌门两人。
“你起来吧。”掌门俯下身去扶他,祁陵愣了一下,随后抓着他的手起来。
膝盖打着颤,他忍了忍疼意,道:“师尊……咳咳……弟子……”
“别讲话。”掌门抓着祁陵的手不松开,祁陵紧接着便察觉到他是在给自己输灵力。
祁陵:“师尊不……”
他试了下挣不开,看师尊的神情,也不像是会轻易改变决定。祁陵默默受着,一炷香后,身上确实没那么疼了。
祁陵:“多谢师尊。”
“我还是你师尊吗?”掌门收回手,淡淡注视着祁陵。
祁陵一愣,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他眼睛,又赶紧移开去:“师尊……这是何意?”
“你不用跟我装傻。”掌门道:“无相三元盘上能见到的东西,你应该也都预料到了。是吧?祁陵。”
“师尊。”祁陵讷了讷,“你知道我身上……”
“预知血脉。”掌门一挥手,在他们面前出现一面镜子,待里面的画面清晰之后,祁陵出声:“玄机扇……”
玄机扇被上了好几道结界,周身众多金线束缚,看起来及其不稳定。
祁陵:“师尊何时知道我是宋若青的孩子?”
掌门淡淡:“第一眼。”
祁陵愣住。
掌门:“宋灯讲你能预判他的招式,我怀疑过,后来见无定峰见你第一眼……”他又在手上变出一幅画,画中女子正是祁陵记忆中宋若青的模样,“你和她并不像,若说我认出你,是凭的直觉,凭我对她的了解……”
他看向祁陵:“你信吗?”
“……信。”祁陵想了想道:“直觉,我若是师尊,也会相信直觉。”
他用预知力看到,每每提到他娘亲,师尊这双淡漠的眸子便会不一样。那里面总是多了分压抑不住的愧疚和怀念。
祁陵:“师尊和我娘的关系……”
“别瞎想。”掌门道:“若青和我不过是朋友,从始至终,他拿我当哥哥,我亦如是。”
祁陵作揖:“是弟子僭越。”
掌门:“你打算何时走?”
祁陵愣住:“走?这是何意?”
“若青当年爱上了一个魔族。”掌门语气平静,“仙门百家找了这么多年没找到那孩子,无非是去了魔族。”
“是吧,大祭司?”
祁陵抹去嘴角流下来的血:“……”
师尊从来都知道他的身份,只是一直憋着。他也知道娘亲的往事,知道他在魔族,可一直都瞒着那些人。
“我这么说了,你还没决定好走吗?”掌门道:“这里不适合你待,我当年护不住若青,现在也护不了你。”
强行出关,他自己也受到了不小的反噬,若是那些掌门真联起手来,他未必敌得过。
“你要找的那个邬弄……现在应该叫魔尊樊寂,他,你不打算去找他吗?”
“要找的。”祁陵坚定道:“他受了伤,我要找的。”
“那便好,临阳派不宜久留,就算你身子还未恢复,今夜也必须走。至于玄机扇,你现在还不能用它,就先封印在魂塔内。”
祁陵:“师尊,弟子有一问。”
掌门看他,静默不语。
祁陵犹豫半晌,动了动喉结:“您恨魔族吗?”
掌门没立马回答,片刻后道:“身负预知血脉,这点东西,你不能看清吗?”说罢,他便转身离去,只留祁陵一人在殿中。
祁陵目光落到窗外,月色昏暗,心道原来他在这殿中待了这么久。
他从前失忆时以为师尊恨魔族,不然为何会用娘亲残存的灵力驱动琉璃弓去杀尊主。但他方才见到的景象却不是这般的。
师尊对魔族的感情,那里夹着一层厚厚的云,丝毫看不清。
但要他想,应该是不恨的。
不然他和尊主两个重伤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千鹤山。
第67章
一年后。
连绵多日的雪总算停歇,浔塘边上一小地方种了许多梅花树,上头梅花开得正艳,落日照下来,将周围白雪映成黄昏的色彩。
刚过完年不久,短暂的热闹之后又恢复往常的平静,几个小孩推攘着在清冷的街道上跑,转过一个弯又突然停下。后面的小孩刹不住车,险些撞了上去,“你干嘛突然停下?”
最前面那小孩定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方向,随后转身捂着嘴巴小声道:“那个人,他穿得好奇怪啊……”
剩下的小孩也看到了他说的那位,相互拢了拢,“他不会是坏人吧?”
“啊!他看过来了,快跑!”
话音刚落,几个小孩飞一般冲了出去,与那穿了一身黑的“坏人”擦着衣袖而过,带起一阵风,扬起了那黑色斗笠的轻纱。
“二丁你跑得快,快去找元哥哥,就说有坏人来了,叫他打跑他!”
小孩拥簇着拍开,那黑衣人站在原地,等他们的声音淡了,才伸手掀开斗笠,对着他们跑去的方向眯了眯眸子。
元哥哥……
他心中一番思量后,抬步朝那方向跟了上去。
*
“元哥哥!”
“元哥哥!我们这里有坏人,你快去打跑他!”二丁第一个冲到目的地,看铺子边上没人,又毫无顾忌地冲进屋子去找人。
樊寂听到动静,赶紧将手上的东西收起来,塞到了身后的被褥底下。
二丁打开门,见到他的“元哥哥”,急得一下扑到了他身上。
樊寂不悦地皱了下眉。
二丁意识到他不喜与人这么亲密接触,立马从他身上弹开,端端正正地站在一旁,“元哥哥对不起,是那个坏人……那个坏人他……”
“什么坏人?”樊寂起身,将身后的东西又朝内塞了塞。
二丁歪了下头,见樊寂走出去,愣在原地朝他坐过的地方看了眼。
“跟上。”樊寂淡淡抛下这一句。
“噢,来了。”二丁趁着他走后,偷偷过去掀开被褥,看到里面元哥哥藏着一幅画,画上画了个身穿白衣的男子,那男子生得秀美,轻笑着依靠在一株白色的巨大桃树下酣眠。
这画画得逼真,里头的美人像是活了般,叫人引发无限遐想。
樊寂又催促了一声,二丁将画收好了放回,赶紧出去给樊寂带路,“元哥哥就是那边……啊,元哥哥他跟着过来了!”
二丁说着,又下意识攥紧了樊寂的衣服躲在他身后。
樊寂轻叹口气,“别怕。”他抬眸看向二丁口中的那人。
寒风猎猎,他似是见那人微不可察地抖了下身子。
只见那斗笠之下的人静静地驻足在那,既不上前也不这回,像是被什么定住。
樊寂也跟着定了许久,心觉此人有些古怪,他轻皱了下眉,忍不住问:“你是何人?来这做什么?”
他紧接着清楚地看到,在他说出第一句话时,那斗笠下的人身形微微动了下。
樊寂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说话!”
“……”祁陵抬首,看向这铺子一旁的锦旗,默默在心里念出上面的字:“梅、花、酥……”
他垂下头,轻轻扬起嘴角。
怪不得一路走来,这地方比以前多了好些梅花树。每一株都开得明艳,在雪地里弄舞。看得出是画了许多心思照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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