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从安觉得荀飞白在情爱方面虽有些木讷,但心思确实当真细腻,就像此刻,她能如此敏锐的察觉自己的异样。
一时间她心下又生了一丝期待,不知这人何时能察觉自己的心意。
颜从安往荀飞白一侧坐近了一分,想起她肩膀上的伤势,又转头看着她问道:“飞白的伤口可重新上药了?”
“上过了,伤口不深,过两日便好,从安莫要担心。”
手臂上的伤并不深,可每次上药皆要脱下外衫,荀飞白自是不想再让颜从安帮忙上药。去澡房前她便带好了伤药,梳洗过后直接上了药。
颜从安并未点破她的小心思,而是转过头看着庭院的方向,轻声问道:“飞白的阿爹阿娘是怎样的人?”
荀飞白想了想,缓缓说道:“我的阿爹生前是青山书院的夫子,可他同别的夫子不同。他不会板着脸教训人,也不会动不动就打手板,他性格温和,待人也极好,他的学生都不怕他,我小的时候也并不怕他。他的学生虽不怕他,但都很听话,功课也很认真。”
颜从安听着她柔声细语的讲述,开口问道:“飞白小时候定然也很听话。”
荀飞白想起往事,轻笑道:“从安有所不知,我小的时候一点也不乖巧,反而最是淘气,在学院街方圆十里都是出了名的。”
颜从安有些讶异,她侧头狐疑的看着荀飞白。
荀飞白笑着道:“我并未胡说,从安若是不信,等回到花溪县,可问问王嫂子。那时她刚刚嫁给隔壁张阿兄,我也不知听何人劝说,非要去闹她的洞房,躺在人家新婚床榻上,要不到糖豆就不下榻,闹得王嫂子面红耳赤,抓了床上的红枣花生哄我。谁知我拿了枣子还不下床,硬是要在人家的床上吃完再走,最后被张阿兄一把扔出了新房,才作罢。”
颜从安跟着她的诉说,似是看到小小的荀飞白躺在榻上耍赖的模样,忍不住的勾起嘴角,她带着一丝好奇问道:“飞白小时候那般淘气,怎的现在却看不到半点小时候影子?”
荀飞白想起母亲,笑了笑,接着说道:“阿爹虽然温和,但阿娘却是个严厉的性子,小时候不听话,每次都是阿娘拿着阿爹的戒尺,打我的手心。”
“阿娘打完,阿爹帮我擦药,但我知道他也是认为我阿娘教训我是应该的,他心里向着我阿娘。”
“阿娘每次打我,他也不会劝阻。不过有时他会觉得阿娘有些打的太重,可他不会同阿娘说,只会私下偷偷同我说,还替阿娘说好话,说她是一事心急,叫我下回不要再犯错,便不会挨戒尺了。
“听他那么说,我并未觉得心里好过,反而觉得手上的伤更痛了,就哭的更大声,让他多心疼一些。”
颜从安想着方才那在床榻上打滚撒娇的小人,此时正伤心的嚎啕大哭,而身旁的男子只无奈又心疼的看着她。这画面莫名的让人心疼又觉得温馨,她淡笑着问道:“飞白的阿娘很凶吗?”
荀飞白闻言摇了摇头,笑着道:“阿娘只是在我做错事的时候很严厉。平日里也是很温柔的人,她每日都会给我们做很可口的饭菜,会给我们做新衣,会抱着我讲书里的故事。我在外面淘气受了伤,阿娘虽然会责备我,但她也会小心的帮我擦药,帮我将蹭坏的衣裳修补好。”
听荀飞白描述,她的阿娘是一位严厉的慈母,平日里对孩子很是爱护,却在孩子犯错时又十分严格。
荀飞白记得不仅是她阿娘的戒尺,更多的还是想念她的温柔关爱。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基本完成,今天开始日更两章!
第40章 第 40 章
夜风轻拂,吹起二人的发丝,飞舞的青丝在身后交叠纠缠。
颜从安缓缓的将头侧靠在荀飞白的肩头,荀飞白微微一顿,又继续说道:“我阿母不仅能将家中打理妥当,还会识文断字写诗词。给我开蒙的并非阿爹,而是阿娘。阿娘诗文章做的也是极好,但她不喜入仕,同阿爹婚后,便在家相夫教子。”
颜从安感觉到身旁荀飞白身上传来的温暖,说道:“听飞白这般说,飞白的阿娘如此教养,定也是大家闺秀。”
荀飞白闻言,摇了摇头道:“说起来,从安怕是不信。我阿娘其实是阿爹的童养媳,她小时候逃荒,逃到了花溪县。是阿翁和阿爹在河岸边捡到了阿娘,不过阿娘醒来时忘记了往事,只记得自己叫小榕和怀中的那块玉佩,那玉佩上一面是兽型花纹,另一面是一个司字。”
颜从安听她荀飞白说到玉佩,她想应当就是前几日给自己的那枚。她只知道那枚玉佩珍贵,收到后也没多看,便仔细的收了起来,这次来滨州也一同带了来。颜从安听荀飞白讲到那玉佩上刻着司字时,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还未等她深想,便听到荀飞白的柔和的声音传来。
阿娘的事荀飞白也是小时候听阿爹说起,她也记的不是很清楚,她边想边道:“听说阿娘来时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模样也很是乖巧。可家中并不富裕,阿翁本不想留下她,阿爹心软,觉得她可怜,求了好久,阿翁才同意将阿娘留下。因着那块玉佩,家里人便叫她司榕。虽然阿娘是童养媳,但阿翁和大母也并非苛责之人,对阿娘如亲女那般,阿娘也未受很多苦。阿娘极其聪慧,她从未去过学堂,只是站在阿爹身旁,看着阿爹写字温书,便学会了好些个子。阿爹见她这般好学,可家中无法交的起二人的束脩,阿爹便每日下学后,自己温完书,教阿娘识字。阿娘便是这样同他爹一同长大,二人生了情谊,便成婚有了我。”
荀飞白说完阿娘,接着又讲起了有时趣事。她语调婉转,声音柔和,如丝丝清泉沁入颜从安的心尖。心中虽想着玉佩之事,但依旧是抵不过睡意,靠在荀飞白肩头沉沉睡去。
荀飞白讲着童年趣事,隐隐的觉得肩头越发沉重,也未听到颜从安的回应,便知这人已睡去,又这样坐了片刻。见颜从安睡沉,她微微的测了测身子,颜从安便顺着她的肩头滑到她怀中,荀飞白伸手借住,轻轻伸手绕过她的膝下,用力将人抱起。也亏得颜从安身体纤瘦,若是宰沉些,荀飞白抱得就有些吃力了。她抱着颜从安进了屋中,轻柔的将人放在床榻上,又慢慢的替她盖上锦被。放下颜从安后,她看了一眼颜从安恬静的睡颜,轻笑一声,便转身吹了灯盏离去。
等荀飞白出了屋子,合上了门。床上的人微微睁了睁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随后又翻身重新睡去。
一夜无梦,甚是安眠。
荀飞白回到屋中,看见那破损的衣裳才想起一事,她反复翻找了几遍,也未找到那装着平安符的香囊。她努力回想,觉得可能是晌午碰到那伙贼人时,不小心掉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便是。在滨州荀飞白无需抄经与作画换取家用,无杂事烦扰。一连二十多日,她心无旁骛,专心温书。
五月十六。
滨州城贡院外的前街上,人潮涌动。他们站在红色的栅栏外,有的伸头望向贡院大门,有的低头与身旁的人交谈。除了围观的人群,更有挎着竹篮,里面装着各色吃食的小贩,他们走走停停,在人群中穿梭叫卖,甚是热闹。
贡院外的小吏此刻却是全神贯注,丝毫不关注远处嘈杂的人群,他紧紧盯着那快要烧到尽头的香,当那香灭掉了最后一丝火星,他霎时便握紧手中的鼓槌,抬手敲敲响了贡院门前的牛皮大鼓。
咚、咚、咚。
伴随着九十九声鼓点,贡院的大门被人从内侧缓缓打开,门后的长衫学子,陆陆续续向外走来。
十年寒窗,无数个日日夜夜,多少学子焚膏继晷,悬梁苦读。春闱是他们入仕要过的第一道坎,只有迈过了这坎,才算是半只脚踏上了求仕的道路,也算不辜负往日付出的辛劳与汗水。可往往更多的学子,是在这道坎上折戟沉沙,从此灰心丧气,另谋生路。春闱虽不及秋闱那般严苛,中举者凤毛麟角,可也是百里挑一,十分艰难。
只见那些走出考场的学子,有的神态轻松,似胜券在握,有的垂头丧气,似功败垂成,有的眉头紧锁,似计较得失。他们或欣喜走向一旁栅栏外的亲人,或三五成□□谈着走远,或独自一人黯然离开。
约莫过了半刻钟,贡院里的人走的七七八八,外面围观的人群也已散开,所剩无几。
玉珠焦急的望着贡院的门口,喃喃道:“这人都快走完了,荀小娘子怎地还未出来。”
身后的颜从安闻言,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却未开口言语。今日是春闱的第二日,昨日二人便是在此处送荀飞白进了贡院的大门。梁国的春闱,要考两日,学子进贡院后,无特殊状况,即便早已考完,亦是必须要第到二日鼓声响后,才能出这贡院大门。
玉珠紧紧盯着那贡院大门,看到熟悉的身影后,叫道:“出来了,出来了。三娘子,荀小娘子出来了。”
颜从安闻声望去,此事贡院外正站着两人,一人是穿着长衫的荀飞白,虽连着考了两日,这人面色道还算如常,神色也颇为轻松,应当是考的得心应手。此时,她正侧身与一旁的女子说话,面上言笑晏晏。那女子一身暗色官袍,头发高高梳起,头戴黑色乌纱帽,二十多岁的年级,容貌虽算不上美艳,却带着一股英气。
二人说着话,荀飞白望向颜从安这方,似是发现了她与玉珠二人,便冲着他们扬起笑容。她侧身与女子说了两句,二人便一同向颜从安这方走来。
荀飞白绕过栅栏,走到颜从安身旁,柔声问道:“碰到了师姐,出来的晚了些,从安可是等急?”
颜从安淡笑着望着她,微微摇了摇头,又看向她身后的女子,面上带着疑惑。
荀飞白见状,转身看着那官袍女子,面上洋溢着会心的笑意,跟颜从安介绍道:“这位是暮师姐,她是阿爹的学生。前几年中举,出仕做了翰林学士,这次春闱她是监考之一。这两日因着考试一直也未说上话,方才散了试便多聊了几句。”
颜从安闻言,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晓。荀飞白又转身对暮翰林道:“师姐,她便是方才同你说起的我的未婚妻子,从安。”
颜从安听她这般介绍,心中舒爽了不少,她微微颔首,与暮翰林打了招呼。
暮翰林却不如颜从安这般淡然,她微微拧眉打量了一番颜从安,随后点了点头,也未言语,算是打了招呼。
二人打过招呼,暮翰林收回目光,转身对荀飞白说道:“我还有公务在身,今日不便与你多谈。我要在滨州呆上一段时日,你想来也要等到放榜才能归家。过几日寻个空档,我们去喝杯茶。”
荀飞白闻言,点了点头,笑着道:“飞白静候暮翰林传唤。”
暮翰林似是无奈的瞥了她一眼,似是训斥,却带着点无奈道:“这般大的人了,还如小时候那般顽皮。”
二人话别,暮翰林便转身回了贡院。
颜从安站在一旁,看着荀飞白娇俏打趣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喜。除了那日在庙中,荀飞白与崔嘉泽二人打闹。颜从安这是第二次见到荀飞白在人前露出这般孩童模样,她又仔细的打量了那暮翰林一番,此人身材挺拔,样貌端正,也算是一表人才,能做上翰林学士,想来也并非庸才。如此计较一番,得出论断后,心中更是不快。
可即便颜从安心中不快,面上倒是半点不显,她看着荀飞白开口问道:“见你这般模样,想来是一切顺利?”
荀飞白回想了一下这两日答题的场景,笑着道:“应当问题不大,但究竟如何还要等放榜那日才知晓。”
二人边聊边走向马车,等二人在马车上坐定,颜从安似是不经意间问起:“方才的暮翰林,你二人可是认识了许久?”
提起暮翰林,荀飞白想起幼时的趣事,眉角带着笑,愉悦道:“嗯,自小便是相识的,暮师姐比我大了五岁,开蒙后便是一直跟着阿爹在青山书院学习,从安莫要看她如今这副正经模样,幼时就属她心思最多。上次同你说起,闹洞房的事,我后来想了想,就是暮师姐怂恿的我,后来我被拎出来后,还给她分了一把红枣桂圆。她这人脑子很是灵活,那时候好多‘坏主意’都是她出的,得的好处也是他最多,最后挨训的都是我们这些‘小卒子’。”
颜从安见她神采飞扬,又一副‘很是气不过’的模样,心里便开始泛酸水,她轻飘飘的说道:“这么说来你二人也算青梅竹马。”
第41章 第 41 章
马车缓缓向随意园走去,车外屏气凝神偷听的玉珠,在心中默默为荀飞白念起了:菩萨保佑。
车内二人,一位醋海翻天,却装作若无其事。另一位沉湎儿时趣事,毫无半点觉察。
荀飞白并未听出颜从安话中深意,虽觉得青梅竹马这个词用在她跟暮师姐身上有些怪异,但若按年龄来算,这样说也不算错,她点了点头,有些感慨道:“我们相识十余年了。”
“暮师姐当真了得,去年殿试夺了榜眼,圣上钦点的翰林学士。”
殿试三甲。不用多言,皆是人中龙凤。
去年殿试,颜从安倒是略有耳闻,状元方昭阳,户部尚书方国维第二女。得状元后,当庭请圣旨,求圣上赐婚永安郡主。圣上知晓二人情投意合,顺水推舟给二人赐婚。
状元郎当庭求娶郡主,一时成为风流佳话,传遍京都。
榜眼暮江寒倒无这风流韵事,圣上钦点翰林学士。
探花郎范卜尚,不似前两位那般年轻,已年过不惑,授翰林院编修。
暮江寒的名字在那之后,颜从安还听过一回,便是那日在二叔公家中。
二叔公提及自己的得意门生,第一人并非荀飞白,而是暮江寒。暮江寒少年英才,文采非凡,乡试魁首。当时二叔公还戏称荀飞白与暮江寒二人‘青云双杰’,二人心性才学俱佳,将来定是栋梁之材。
颜从安听荀飞白夸赞暮江寒,面色愈加冷清,她淡淡道:“暮翰林才学了得,气度非凡,不知她可婚配?”
颜从安所问之事,荀飞白也不太知晓,如实答道:“这我倒是不知晓,不曾听她说起过,她若娶亲定会告知我的。不过我好似听她提起过,暮师姐心中有一倾慕的女子,她本就是想出仕之后,再同那人提及自己的心思。”
颜从安微微挑了挑眉,问道:“飞白可知晓是何人?”
荀飞白想了想,却也想不出,只得说道:“我也不知,不过听暮师姐的意思,怕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要不然为何非要出仕后才敢去诉说情意?”
颜从安本想再问些二人的事情,不过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太过杯弓蛇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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