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许笑得太过火了,薛回握紧了他的手,一把将他拉近:“你笑什么?”
“疼不疼?”
许清玄用手指指自己的嘴角。
“他比我伤得更重。”
“那您打架是很厉害咯?”
薛回道:“马马虎虎吧,这辈子也没和人打过,不知道厉不厉害。”
许清玄心里一动:“你说过不会骗我。”
薛回捏了一下他的鼻子:“没有骗你。”
两人笑,薛回回忆起昨晚和卓越的那场打架,他不知怎么就冲动出手了,现在还记得卓越从地上爬起来的样子。
卓越骄傲地挑衅他:“你知道他喜欢吃泡面这些垃圾食品吗?他知道他夜里需要亮着灯人抱着才能睡吗?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回家也要跟我混吗?我们吃过的苦,经历的事,你懂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在我面前装什么大情圣!”
卓越的每一句都刺激着他的神经。
“你根本就不懂他。”
卓越撂下这句话,推开他走了。
“你有夜盲症?”
许清玄意外地看他,想不到他猜到了:“嗯,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拍夜戏不太习惯。到了晚上看不清,我不是和你说过我怕黑吗?”
“哦,原来这是你的第三个秘密。”
许清玄失笑:“在雪山上,我看不到星星,只看到一片黑。”
薛回想起在雪山上的那一夜,他是怎么孤独煎熬地度过的。
薛回说:“那我也告诉你我一个秘密。”
许清玄来了兴致:“什么?”
薛回道:“我小的时候好像一直在不停地上课、练琴,看到别的小朋友能玩就很嫉妒。那时候我父母家住在厂区,电影厂外还有个化工厂,有一个大烟囱,一米多高的草丛。小伙伴们滚得和泥鳅一样,就打算钻到大烟囱里看看,看看是不是像大人说的里面有鬼。有一个小朋友敲窗叫我一起去,我刚要爬窗逃走,结果被我母亲发现了,不仅挨了一顿训斥,还加练了好几个小时琴。”
许清玄忍俊不禁,又觉得那个练琴的小男孩太乖太可怜了。
“所以,你童年没有玩过吗?”
“没有,一次都没有。”
“好可怜哦。”
薛回的目光变得很淡漠:“所以我长大后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也没有人约束我。我告诉你,我至今还不会玩游戏。”
许清玄瞪大了眼睛,薛回终于有了不会的东西,他不会玩游戏!
“真的?”
“你们这些年轻演员没戏的时候玩的什么我都看不懂。”
许清玄立马掏出手机,打开王者荣耀,在他面前炫了几把。薛回像个小白一样严肃认真地看着,最后问他:“是把那个水晶打倒就算赢吗?”
许清玄哈哈大笑,笑容重新绽放在他的脸上,两人一路聊着自己小时候的事,把一些陈芝麻烂谷子和谁都不可能聊到的边边角角都抖落了出来。
许清玄和他说,家里的照相簿不知道丢哪了。老照片上有一张全家福。妈妈坐在钢琴前,他站在她怀里,爸爸扶着妈妈的肩,很幸福的样子。后来他们家再也没拍过那样的全家福。
许清玄说他一直在各大音乐剧、戏剧的剧组里客串一些角色,他还是觉得演戏剧最带感,最热情。他从小就喜欢这些,没有把它当工作,而是生命的乐趣。
许清玄说,如果戏剧能吃饭,他会一直演戏剧。只是戏剧要靠真功夫、靠养,蒋坤给他接的网剧片酬,都被他拿来养戏剧了。每年固定一段时间,他都跟在自己老师的队伍里巡演。
说起戏剧的时候,许清玄的眼睛里有光,那份热忱,是同为演员的薛回所感同身受的。
许清玄在火车上说:“我给你表演一段吧!”
他跃跃欲试地起来,不管自己羽绒服帽子的样子多滑稽,即兴就给薛回表演了一段音乐剧选段。
那样年轻、蓬勃的生命力在火车厢里也不管四周是否有围观的群众,说来就来。
许清玄不仅自己来,还怂恿薛回一起。薛回是轻易不会在人前表现的。可是他看着他热情专注的样子,做自己热爱事业的许清玄在发光。
每次他们合作音乐剧的时候,他都会被青年身上的魅力吸引。
因为每次投身音乐剧的许清玄都变了一个样子。
他平静单纯的脸庞突然变得浓墨重彩,眼睛里似乎蕴藏着万般情绪,像一个历经世事的老人。
许清玄过来伸手拉他,薛回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小剧场、片场人前演过戏了。他怎么都不可能上去的。
他摇着手苦笑,过道的乘客都在鼓励他们。
他们开始鼓掌。
甚至拿出手机来拍他们。
这下薛回更不可能上了。
许清玄还拉着他一只手,本来还在激昂歌唱的他蓦地沉默下来。
他拉着他。
眼睛望着他。
“翩跹霓裳烟波上,
几时共饮长江水,
而今夜雨十年灯,
我犹在,顾念谁。”
他望着他,直愣愣地看着他。眼神瞬间变得幽深、静谧,深不见底。哀怨、疲惫、委屈,奔波千里只为一见,逃避一瞬也只得短暂的美。痛苦绝望的光在他眼眶里纠结、滚动,连他脸上皮肤的小痣都变得那么真切感动。薛回想不到他唱歌的嗓音竟如此这般沧桑磁性,他的声音都不一样了。就像有什么东西敲打在他的皮肤上,让他头皮发麻,浑身都为之一颤。
“你说相思赋予谁……”
突然而来的哀伤,那双眼睛里包含天地万物,什么都有,又像什么都没有。
许清玄抬起他的手臂,闭上眼睛贴在了他的掌心上。
半响,谁也没有说话,他们都被这哀伤和苍凉深深震撼着。
很久了,多少年了,薛回没有再有过这种仅被注视就浑身滚烫的感觉。
他全身都在为之燃烧殆尽。
不知不觉就到了终点站。两人走出火车,才感觉时光飞逝,天色昏暗,已经快临近傍晚了。
第25章
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薛回伸手将包背了过去,又向他递过手来。许清玄顿了顿,将手搭在他的掌心,和他跑出了火车站。
第一次踏上古城的地面,被潮湿的冷风一吹,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完全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谁都不认识他们,异国他乡,只有他们两个人!许清玄心跳加速,感觉出了一点私奔的味道。
这是与他们落脚的山区不一样的一个古城,铅灰色的天空,老旧的红房顶,鳞次栉比地排列在河道的两畔。天气阴冷,地面也是潮湿的,冰河在桥下汩汩流淌。小巧玲珑的城里颇为安静,老旧的教堂和古建筑,道路并不复杂,两人也没租车,从电车上下来,就一路沿着老城的街道游览。
薛回牵着他一只手,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查怎么去餐厅。
下午三四点,城里就已经灰蒙蒙的了。许清玄在路上等着他,看他的眼睛,他长长的睫毛、英俊的脸庞,问:“薛哥,你脖子这里有颗痣哦。”
他冰冷的手指触摸到男人的脖颈,穿黑色夹克的男人真帅,带着野性不羁,又充满童趣。薛回被他抚摸着那颗小痣,手指抚过颈侧,又一处处蹭着耳畔,他躲了几下,对许清玄道:“别闹。”
许清玄有了玩心,往手心呵了一口气,去挠他痒。薛回没防备,被他冰凉的手指一直蹭到衣领里,狠狠冰了一下:“还闹是吧?”
他假装愠怒,然后收起手机,两手朝青年身上呵痒。许清玄又逃又笑,明亮的眼睛里仿佛含着星星,在这暗淡的古城里是最艳丽的一抹色彩。
薛回见过很多人,和很多人共过事,但是在名利场里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图,简单真诚,还抱有着学生时代的热情,没有目的没有攻击性的人没几个。
在这无人知晓的童话世界,他们都剥落了伪装,展露出一点自然而然的真实和坦诚。
许清玄逃到石桥上,被男人轻轻一托,放在石桥上。石桥下汩汩流淌着河水,薛回两手把着栏杆,将他堵在上面:“还闹不闹了?”
许清玄笑着:“你查到路线了吗?”
“问你还闹不闹,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许清玄道:“我现在还怎么闹,你放我下去。”
“不放。” 薛回挑眉。
许清玄心里一动,炙热的目光直视着他。薛回被他看得有些躲闪。夕阳的余光照在两人身上,彼此靠得很近,呼吸扫着对方的脸颊。许清玄往前一蹭,薛回的目光变得极为幽深。在即将触碰到男人嘴唇的时候,他又慢下来,眼睛试探地望着男人。薛回喉头滚动,不知道哪里的鸟扑棱一叫,扇着翅膀飞走。许清玄吓了一跳,身子不稳险些就要掉下来,被男人的手臂稳稳地接住。
在夕阳下,也不知道谁先动的,许清玄搂着男人的脖颈,和他热吻着。冰凉的脸蹭着对方的脸,嘴唇颤抖地触碰着对方的嘴唇,热烈交缠着,鼻息越来越滚烫。最后薛回退出来,许清玄眉眼潮湿,身子发软。两人相视了一会儿,许清玄的脸颊蹭过他的,湿漉漉的,埋进他的怀里。两人在桥上拥抱了很久。
热烈的感情快要把他们的心都爆开了。薛回将他抱下来,拉着他就走。
薛回在他面前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在他耳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这里的古城建筑、历史。他的眼界,他的阅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想在他面前炫耀。
爱上一个人就是在他面前变成一个大男孩子,让他摸摸你的头。
许清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耍宝,上前摸摸他的头:“乖。”
薛回作势要咬他的手指,被他逃开了。
两人穿过玫瑰园,这个时节,玫瑰花并没有绽放,只剩下枯瘦的枝干。薛回说这里有近百种玫瑰,春夏时节的时候会是满园飘香,浪漫至极。许清玄对着满园花枝,问薛回道:“你喜欢吗?”
“喜欢。”
“这里的风景真美。”
他们站在玫瑰花园里,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丛一丛的花枝,山坡上夕阳的余晖映照着天空,洒在身上暖暖的。
许清玄想起什么,拿过他的 camera,对着薛回边退边拍:“我来掌镜吧,你什么都不拍!”
画框里薛回的笑容,许清玄将他身后的玫瑰园也入镜了,摇曳着天光:“这就叫薛回&许清玄的一天,以后我们留作纪念好吗?”
他回头,灿烂笑容渐渐流失,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以后呢?
不管,许清玄拉着他的手一路走一路拍,不论什么时候,画框里总有薛回的身影。
两人下山坡直接往餐厅去,他们走到了中心城区,两旁是巍峨高耸的古城建筑,南北中心大街,华灯初上,人流较多。路边的商店窗户里发出温暖的光,许清玄就那么跟着他走,毫无目的地闲逛。
天色渐晚,中心大街一座座古老的喷泉雕塑。两边火树银花,圆顶的古世纪教堂,灰色砖石建筑,街道尽头是一座三角尖顶的塔楼,每隔一段时间,里面的镀金小黄人就出来敲钟报时。
钟塔报了下午五点,他们十一点多的飞机。在这个古城只剩不到六个小时。
许清玄的手紧紧攥着薛回,薛回问他:“饿了吗?”
许清玄眼光缭乱地看着,摇头。
两人随便跳上一列观光花车,花车上有小丑分发给孩子们气球玩偶。许清玄指着一只乌龟道:“我也要!”
薛回道:“好,给你买。”
他掏口袋,空空如也。两人面面相觑,大笑。最后还是许清玄自己买了一只乌龟,一只兔子,小丑在两人变魔术,又送给他们一只狐狸。许清玄把乌龟和狐狸收下了,兔子塞给薛回。
薛回道:“为什么我是兔子?”
许清玄道:“我的比较好看啊。”
“那我的就是很丑咯?”
许清玄看着那只玫红兔子,阴间的兔牙表情,憋着笑逃下了花车。
薛回追着他到一条小路上,拉住他的手,将他堵在墙壁上。昏暗的街道,街上的光影倾泻进来,能看到许清玄脸上未尽的笑意。
钟塔报了六点的时,这座古城正式进入夜间。
许清玄踮脚看着怀里的狐狸、乌龟,薛回一手撑在墙壁上,在光影变幻间,青年惊心动魄的美。
薛回低头吻上青年的唇。
许清玄呼吸紧张地和他触碰着嘴唇,交换着呼吸。此刻没有 camera 在拍着,他不知道这个吻意味着什么。但是薛回吻得很深入,很动情,他紧张地攥着他的衣角,感觉自己的腰被男人握住了。
他的手温暖潮湿,攥得他太紧了。
两人一吻即离,根本来不及拿 camera。
许清玄望着别处,心跳得要跳出来:“没有素材了……”
薛回深深地望着他,什么话也没说,又堵住了他的唇。
两人在避人的角落里热烈地接着吻,只感觉天地都要毁灭了。
第26章
两人在古城里游荡,摸着有几百年的砖石建筑。在这样昏暗的街道上,一只手被男人牵着,许清玄竟也没觉得害怕。天气越来越冷,半路上飘起了雪花。两人饥肠辘辘往餐馆里跑,雪花扑簌簌地落了一身,逃进餐厅的时候两人相视一笑。许清玄帮薛回扫掉头发上的落雪,薛回握着他的手呵气保暖。两人也没了平时的客气拘束,宛如就是一对情侣,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这是一家很简单的简餐餐馆,进门是暖色的柔光,田园的装饰,每一桌都是私密的小桌。每桌两三个人,大部分是当地人亲人朋友聚餐,也有游客。两人挤在一张小桌上,碎花的桌布,米黄色的墙纸。薛回问他:“冷不冷。”
许清玄摇头:“不冷,拍戏的时候比这冷多了。”
薛回道:“我很久没拍戏了。”
“为什么?” 说起这件事,许清玄也为他可惜。薛回的最后一个角色,还是他故意扮丑,给某个大片客串巫师。只有三分钟的戏,却扮得谁都认不出来,也没有宣传,最后观众在电影院看到字幕才意识到原来那个又脏又丑的疯癫巫师是薛回饰演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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