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紧紧锁住微弱灯光下竭力撒谎骗他的揭清洋。
“我啊,就是容易冲动,不喜欢别人的管束,但大家都是学生,理应接受,自己凭什么搞特殊。通过这次事件,我已经深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这样罪大恶极的错误怎敢奢求贺老师的原谅,只恳请你再给我一次改过机会,我一定洗心革面,做一名好学生,当好您的课代表,重新赢回您的厚爱。”
“检讨人,揭清洋。”
揭清洋念完,左看看赵德友,右瞧瞧贺知修。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动笔自己写了这么一大段话,整整一千字啊,多么情真意切,不原谅没道理的。
班级氛围也沉闷得可怕,大气不敢喘。
赵德友阴沉着脸,说:“走过去,当面鞠躬道歉。”
第18章 争锋相对4
如果只是单纯当做学生跟老师低头认错,那么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去做这件事。但即使麻醉自己多次,他也无法逼迫自己去跟情敌卑躬屈膝。
“揭清洋?”赵德友冷声再次提醒。
底下也是灼热的视线,混合着紧张起伏的呼吸声,有种恍惚晕眩的感觉。
为什么这辈子重来还要被他压一头,被他压制!活见鬼了。揭清洋艰难地移动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双脚,走向站在第一组前的贺知修。
贺知修略有些不自然,突然让一头桀骜不驯的烈狗,低下高贵不屈的头颅,他觉得自己会因此折寿的。
“赵主任,要不我,”“别纵容他!我们学校自古以来就没有出现学生打老师事件,能让他继续在这就是宽容了,怎么,道个歉还委屈他了?这次不好好惩治,以后他还得上天!”
贺知修:我只是想坐下,站着累。
揭清洋来到贺知修的跟前,扬起头,满脸歉意与挤出来的真诚,“对不起,贺,老师。”
“大点声!”赵德友又吼了一句。
前几排被吓得颤抖,代入感太强了,他们已经跪着开始疯狂道歉了。
庆幸站在上面的不是自己,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有些露出怜悯的眼神,有些不忍直视,低下头不看。
其实完全不必营造出如此肃重压抑的气氛,也主要是九班从来没经历过着这种时刻,以往都是轻松,自由,即使班主任批评某位同学,顶多比平时严肃一点,然后继续笑着跟大家说话,因为大家普遍觉得只要认错够快,老师就没理由多批评我。
可不会像赵德友这样,成天板着个大脸,眼睛就像那阴冷的鹰,扫视教室里的一切,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检讨整着跟上刑场一样。
实在是赵德友的气场强大,他们不得不臣服。
表情管理忽然之间就失控了,揭清洋把头仰得更高,眼睛眨了眨,他才不要在这个男人面前露怯,示弱,认输,“贺老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恳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用尽了力气,声音在不大的教室久久回荡。
格外凄凉。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对着情敌深深鞠了一躬。
“我原谅你了。”他拍拍揭清洋的肩膀,微微侧过身子,与他脸只隔一公分,“演得挺逼真,受教了。”
揭清洋猛然抬头,贺知修已经挺直身子,“赵主任,我先走了。”
“赵老师,贺老师说原谅我了。我可以回位置了吗?”揭清洋余惊还在,他心还在跳,脸在烧,不知为何,可能刚刚的经历是两辈子都没想过的。
“去。”
班上始终跟个坟场一样凉飕飕的,大热天的。
揭清洋带着钉子似的视线重回位置,踏实的感觉过于美好。
屁股还未坐热,赵德友每日毒鸡汤上线了。
“24号将进行月考,我将按成绩排座位,别的课我不清楚,我数学,凡是我讲过的类似题型你必须拿满分,选择题前五个必须全对,错一个你就不配待在这里。我们是文科创新班,基础都不牢固,怎么指望你们创新成绩。我看了你们班八校联考的数学成绩,最高129分,陈君赫。然后,”赵德友冷哼了一声,“110分就没有了,分数断层严重,差距过大,均分也低得可怕,我从来没带过均分只有83分的班级!你们一天究竟在学什么,上课到底有没有在听,怎么有人数学还可以考十几分呢,我就是闭着眼睛乱填也不会得这个分数。我看你们心思就不在学习上!!”
揭清洋点点头,很赞同赵德友说的话,九班大部分人的心思确实不在学习上,除了陈君赫。大部人也不听课,除了陈君赫。他们除了语文干得过理科班,别的成绩被甩了几条街,坐火箭都赶不上。
就拿理科创新班数学成绩,最高分144分,均分115分,还将揭清洋0分成绩算进去了。
多么可怕的一个存在。
赵德友教理科好班习惯了,来带九班,从天堂坠入深渊,心情想好都不可能,上课提问基本没人应,睡觉是不敢的,学生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的傀儡,眼神空洞无知地听着。
他们教务安排是想着靠揭清洋一炮打响市区文科强校。
揭清洋数学基本满分,英语稳在145左右,语文最差也有126。
其他小三科,多背背,以他的聪明才智,文综拿个200咬咬牙也是有希望的。
近些年市区文科600分以上寥寥无几,要是揭清洋夺得市文科状元,多振校名。
发挥好省文科状元也是大有希望。
毕竟理科都能700多分。
“以前你们怎么样,我不想再去追究,但现在怎么样,我得了如指掌!这次数学考试,低于80分的,以后站着听课!”
赵德友要求已经这么低了嘛,在一班的时候,都是低于120要挨板子,在这只要80就能过关,揭清洋在心里算了算,拿八十分应该没什么问题。
赵德友恐吓完后,就站在门口,望着天边的晚霞,不知在思考什么。
“作业给我抄抄?马上要交了,”他作业这么久一直找的李卓,李卓的作业质量层次不齐,好的时候说明是抄的陈君赫,差的时候说明是抄的别人。
自己就坐在成绩最好的人旁边,何必跑那么远去借最后一桌的呢。
陈君赫呆滞了一秒,“你,不自己做,要抄我的?”
揭清洋尬笑,“不,行吗?”
“你病这么严重,何必来上课呢,回家治疗不好吗。”
“我也想啊,我妈说这病主要就是理科班学习压力太大把我逼成这样的,每天做不完的作业,大脑使用过度,现在来这多轻松,你给我抄作业有助于我恢复,班长,小学霸,借我抄抄嘛,行善积德啊。”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陈君赫语速很快。
“说。”
“叫李卓,不许和吴岳那帮人走太近,成天就知道玩。不好好学习。”
揭清洋点头,“好好好,但你和李卓关系不是更好嘛,为什么不直接说。”
陈君赫低头,靠在握笔的手上,声音更小了,“他很讨厌我。”
李卓怎么会讨厌陈君赫呢,巴不得捧在手里讨好啊,是不知道自己多优秀吗,认不清自己吗。
“不可能,要讨厌也是你也讨厌他,你身上有什么值得讨厌的地方?学习太好?还是长得比他白?”
“好了好了,先不讨论这个事,先把作业给我抄抄,晚一下了我就去跟他说。”
陈君赫大方地将英语作业给他,还贴心地说,“第八题我不确定,你可以和我选不一样,其他应该都是对的。”
揭清洋边打开边夸,“你看看你心细的,比李卓大老粗好多了,他要是敢讨厌你,我替你揍他。”
“那,你轻点揍,别进医院。”
揭清洋:你这样说礼貌吗?
第19章 针锋相对5
夜晚辗转难眠,他想起今天贺知修靠近他说话,就抑制不住脸热。
贺知修最后一句是在挑衅他,还是嘲笑,还有是真的原谅吗,要是自己被打了,不可能原谅啊,说得挺真的。
他这个人既虚伪又轻佻不正经。
明天是他早自习,不会又抽自己背书吧,肯定会抽,就只会死盯着他。
揭清洋烦死了,初恋还没到手,就犯上背书焦虑症了。
他敲敲下方陈君赫的床位。
应老赵硬核要求,全班住校,无一例外,方便管理,宿舍进行了微调,前八名在同一个寝室,自己有幸和优等生一起。
“干嘛?”刚躺下没多久的陈君赫轻声回道。
“语文书带了吗?”
“没带。”
“我带了。”四号床挥挥手中的电筒,“你要吗?”
“要,借我看看。”
“你们还在吵什么!?”窗户被黑色影子敲响,一道炙热的白光透过玻璃照亮整个宿舍,“把电筒关了,躺下睡觉!别再我发现一次!”
“好好好,马上睡。”
宿舍陷入漆黑一片,阿姨站一会儿就离开了。
确定脚步已经远离,揭清洋揭开被子,“扔给我,小四。电筒也借借我。”
“好,”小四对准一号床,将课本和电筒扔给揭清洋。
“一号床给我出来!!”窗户边又惊现宿管阿姨的影子。
白光直接怼在揭清洋惨白脸上。
这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平时别人夜晚学习没见被抓,他就今天想背背《归去来兮辞》,上天都在阻止他学习。
他揣着课本,披了一件衣服就出门了。
“娄阿姨,晚上好啊。”是熟人就好办多了,认错加嘴甜应该就不会扣分了。
“是你啊,小揭。”娄阿姨搂着揭清洋就往外走,“闷在被子怎么学习,光线暗,空间窄小,还会打扰到室友休息,”“没办法啊,我必须学习,我肩上担子重,不学就会落后,落后就得挨打。”
“去我那儿啊,你想学多久就学多久,走之前关灯就行了。”
“真的吗,娄阿姨这世上怎么会有您这样人美心又善良的人,简直太好了,就像我妈妈,我以后叫你娄妈吧。”
娄阿姨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来文科班以后,性子比以前开朗多了,”揭清洋得到宿管娄阿姨的允许,带着课本去了楼下宿管处。
以为温暖至此于他,却是遍地开花。
大桌子围了五六个学生,都在埋头写作业,见人来了头不带抬一下的。
不巧,全是熟人,但他一个人的名字都叫不出。他只在理科班待一个星期。
高三还没下自习,这都是高二理科创新班的,文科创新班他了解,平时上课都懒得学,课后更不可能。
他摊开书,一开始默读,然后小声读,渐渐地就不受控制了。
“揭清洋,你小点声,”一位戴着黑色眼眶的男孩子忍不住提醒。
“别人都是早起背书,没见过晚上还在背书的。”
“可能学神跟别人不太一样吧。”上次终于击败揭清洋成为理科年级第一的男孩子骄傲地扶扶眼眶,“这学文了,气质都变了,文嗖嗖的,以前不是看两眼就会背的记忆天才嘛,这是怎么了。”
揭清洋猛地合上书,其他人连忙闭嘴。
“我以前这么牛逼的嘛,看两眼就会了。”这十几年把天分糟蹋殆尽,也没到风烛残年,怎么就背不到呢。不行!
“我出去背,不打扰各位了。”
外边有路灯,昏黄昏黄的,但不影响背书。
他走到寝室楼外操场边的栏杆,靠着,夏天的风吹着凉快,心里头也惬意。
其实只要意思懂了,背书轻轻松松的。
所以他必须得先翻译,笔也没有,注释不全。
好在有点文学功底,大概意思是差不多弄懂了。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
“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第三段很快就搞定了,揭清洋睁开眼,不难嘛,内心狠狠窃喜一番,决定犒劳自己自己,休息一会儿。
他极目远眺,操场外围有几根路灯,中心是没有的,但能模模糊糊地看见有几个人影子,应该是体育生,这所学校也蛮重视体育的,目标都是一本。
所以晚上发奋夜训的不少。
少年是该如此,不知未来如何,但凭热血,他很羡慕,深知自己也同样拥有,却不再是少年心。
在这充满青春的地方待久了,会时常恍惚,自己也许就是高中生。
但现实的巴掌马上甩过来。
一男同学从中心塑料操场小跑了出来,速度越降越低,突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揭清洋卷起书和操场那边的人同时冲向倒地上的人。
“同学,同学,醒醒,”揭清洋不敢轻易碰,他伸手轻轻放在鼻子处,还有呼吸,幸好,他当机立断,掉头赶快去找老师,这很可能是猝晕,抢救不及时死亡的概率很大。
事出太急,他用劲儿过大,结结实实撞了身后也匆匆跑过来的人。
“啊——”对方低低叫了一声。
他反应过来发现趴在人身上,关键是自己的膝盖好像攻击了这人致命的部位,所有才发出低沉的惨叫。
“对不起,对不起,你,”揭清洋刚想起身,却发现对方是贺知修。。
这人怎么半夜还在外面晃荡。
“你起不起来?”贺知修想捂住疼痛部位,可身上还趴着一个人。
揭清洋瞥一眼旁边晕倒的人已经被其他赶来的同学扶起,灌葡萄糖了。
是低血糖。
“揭清洋,你再不起来,我踹了。”
“等一下。”揭清洋凑到贺知修的面前,望着这张因疼痛而微微变样的脸,“贺老师,今天,你让我卑躬屈膝,这笔账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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