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青年有些惊讶地掂量了一下,“怎么感觉这么轻?”
“因为它只有剑柄。”萧年道,“你可以灌注你的魔气作为剑身。”
他试探性地输入了一点儿魔气,发现果然,没有丝毫的不适应。
所以,这玩意儿就是个跟星球大战光剑差不多的东西?
林小冬有些新奇地把玩着手中的剑柄,半晌,抬头问萧年:“师父,它叫什么名字?”
“无名,”萧年已经重新坐在了石凳上,喝起了万年不变的桃花……水,“是炼器宗的残次品。”
林小冬:“…………”
他握着那把剑柄,竟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虽然他来到萧年身边的确不怀好意,但男人现在这个态度,未免也太不把他这个徒儿当一回事了吧?
但大概是看青年的表情太过变幻莫测,萧年忽然轻笑一声,看着他道:“你不要想多,我只有你一个徒弟,不会害你的。”
原本林小冬还有几分吐槽的心情,但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跌落谷底。
瞎子青年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萧年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男人只是沉默着站起身,站在院中,拔剑出鞘。
听着离歌剑清越的剑鸣,青年的表情一时恍惚。不过他很快就专注起了心神,开始光明正大地用神识探查起了萧年体内的灵气流动。
剑气扬起了满院的桃花花瓣,萧年为了他特意放慢了动作。
但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林小冬想。
当初被囚/禁在棺材里的日子太难熬,除了和系统聊天,他也只能反反复复地翻看着这个世界的资料来打发时间了。
所以,如果他想,林小冬甚至现在就能上去使出一套和萧年一模一样的剑招。
破空的风声呼啸而来,却又柔和地拂过脸颊,宛如一个轻柔的抚摸。瞎子青年用空洞无神的目光“看”着男人的方向,表情专注,似乎是在认真学习。
但实际上,他的思绪早就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
夜深人静之时,他曾经亲手触碰过男人的每一寸皮肤,用唇在白日高不可攀的仙尊身上落下饱含爱意的轻吻,伸出双臂,笑着搂住对方的脖颈,在他耳畔述说着绵绵情愫。
——因此,没人比林小冬更明白,萧年的身躯究竟有多么坚韧。
这是一具千锤百炼的身体,无论是从比例美感、蕴藏的力量还是修炼的角度,都堪称完美。
“师父……”瞎子青年薄唇轻颤,忽然吐出一声似是痛苦的呻/吟。
不知为何,萧年的剑招突然一顿。若是换了常人,哪怕是云霄宗的那些长老,这样骤然收势也会让身体受到些许暗伤,但男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依旧用着和往常一般无二的平淡语气问道:“怎么了?”
林小冬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师父你太厉害了,我怕我学不会。”
萧年安静地注视着他,在青年看不到的角落,微微缓和了眉眼。
“我会教你,”他说,“过来。”
林小冬握着那个残次品剑柄,有些不情不愿地起身。
“剑招都看清楚了吗?”萧年问道。
见他点头,萧年便继续道:“那你使一遍我来看看。”
林小冬对学习什么剑法没有半点兴趣,他只想知道萧年有没有因为刚才的打岔而受伤,所以便委婉提醒道道:“师父,刚才您还没把剑招全部使完吧?”
“不碍事,你可以先练前十招。”
面对一个总不按常理出牌的仇人,林小冬只能捏着鼻子,暂且听从了他的话。
他当然不会傻到在萧年面前表现出自己对这套剑法很熟练,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个刚拜入云霄宗门下的瞎子。所以剑法使得歪歪扭扭、不成体系,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吗?
但或许是林小冬表演得太过分了,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喝醉了的瞎子,正握着半拉树枝在院子里摇摇晃晃地瞎舞。这是任哪个当师父的看了都会火冒三丈的敷衍态度,脾气爆一点的甚至当场逐出师门都有可能。
萧年却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把这套剑招用完全没眼看的方式重复了一遍,然后耐心地指出他的错误:“第一招手臂放平,你的身子重心压得太低了。第二招衔接的过程有些问题,还有第三招……”
林小冬十分惊讶地发现,萧年居然还真的是在正经教自己剑法!
他有些迷糊了,因为男人这种前后不一的态度。
但他还是大着胆子道:“师父,我看不见,您可不可以走近一点儿,帮我调整角度?”
萧年的声音一顿:“……可以。”
他似乎对青年内心澎湃的恶意毫无察觉,走过来,右手抬起了林小冬的小臂,又把自己另一只手搭在青年的腰上,示意对方放低身体。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热源,林小冬的心跳逐渐加速,甚至耳膜都响起了宛如雷鸣的轰隆声。
不对,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心跳了。
林小冬恍然反应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听到的,居然是萧年的心跳声?
可是这本不应该。
他同样也很熟悉萧年的心跳,青年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脸颊贴在师父的胸膛上,感受着那份炽热的温度,和男人有力的心跳声入睡。那时他还不知道萧年修习无情道,但仍然察觉到了男人的心跳声似乎永远只有同一种频率。
稳定、平缓,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虽然现在看来什么安抚人心都是狗屁,萧年本质上跟那些靠姿色上位的凤凰男小白脸没有任何区别,但林小冬还是觉得奇怪,难道对方现在是在紧张吗?
笑话,这可是萧年啊。
他想要回头,却又想起自己现在什么也看不见,神识太过明目张胆地扫视面容也会被发现,只能胡乱在心里猜测,难道是这混蛋发现了什么吗?
“不要走神。”
萧年低沉的声音让瞎子青年的身体轻轻一震,他立刻正经起神色,主动道歉:“抱歉,师父。”
算了,他想,无论萧年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都无所谓了。
他已经死了一次,难不成,还能再死一次不成?
青年恶毒地想着,手上装作没掌控好剑柄的样子,原本还算平静的魔气突然暴起,朝着萧年的双眼狠狠刺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接近,这一次袭击更是出其不备,林小冬就不信萧年这样还能毫发无损!
但令他失望的是,看着直逼自己双眼而来的魔气,萧年却面色不变地侧头一歪,利落地躲开了魔气最为尖锐的部分。不过,他的脸颊还是被利风扫过,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在那一丝鲜血从伤口流淌而下的瞬间,林小冬没能看到,他的双眸飞快地闪过了一道嗜血的红光。
蕴含着仙气的血液对于这世间的一切亡灵都拥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冰凉的指尖,轻轻擦过萧年脸上的伤口,下意识伸出舌尖,轻轻舔去。
萧年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攥着剑柄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的身体紧绷得像是一道拉满的弓弦,神情冰冷如霜,可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因为怒火,甚至光从表面看,他依然像是一块没有任何情感的冰冷石像。
“你……”
瞎子青年却抬起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稍显迷离的笑容。
“师父,”他笑道,“好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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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明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重生复仇的弟子
院中一片寂静。
瞎子青年咬了下食指,站在萧年面前,漆黑的双眸空洞无神,他的唇角微微扬起,看似的平和的微笑中,带上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挑衅,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现在就是一颗炒不烂捶不扁的铜豌豆,离真正的四大皆空只差临门一脚。
想让他动摇,必须要下点儿猛料。
“你……”果然,萧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沙哑。
来了!
林小冬振作起精神,全神贯注地准备应对。他的神识死死地定格在萧年身上,只要男人经脉中的灵气流动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凝滞,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再次出手,用魔气贯穿对方的咽喉!
“别吃手,”萧年说,“很脏。”
林小冬:“…………”
瞎子青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萧年将他的手指从嘴里拿下来,还很贴心地递过来一张帕子,只觉得像是全身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像是个被人松了口的气球,嗖地一下子就瘪了下来。
“师父,”他真心诚意地问道,甚至都顾不上什么尊师重道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一个正常人,在发现自己的徒弟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杀死自己,不管怎么说,起码会表现出一些失望愤怒的情绪吧?
但萧年依然没有生气,只是平平淡淡地回答:“并无。”
他沉默了几秒,就在林小冬屏息等待下文时,萧年却直接转换了话题:“看来你今天心不定。既然这样,那就不必练剑了,休息吧。”
然后,他转过身,就自顾自地回了房间。
瞎子青年独自一人站在院落里,握着那把残次品剑柄,忽然低头笑了一声。
他的表情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但平静之中,却又带上了一股浓浓的绝望。
再没有什么比你满腔憎恨,一心复仇的时候,仇人却站在你面前,以一种平和且宽容的态度应对你的所有挑衅和试探,并且随意地化解掉它们,更让人绝望的了。
“萧年……”
瞎子青年颤抖着声音,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一屁股跌坐在石凳上,把脑袋深深地埋在了掌心之中。
他也不想这样,日日枯坐在寒枫山上,与前世的仇人朝夕相处。
可他不甘心啊。
这辈子,所有的欢愉、喜悦和幸福都来自于他的师父;然而,遭到背叛、被囚/禁在法阵之中无尽的痛苦、憎恨和煎熬,同样也是萧年带给他的。
房间内。
白衣仙尊靠在墙边,一手死死地捂住唇,压抑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咳嗽声,却无法控制那一丝腥甜的液体缓缓从指缝间流淌而出。
*
云霄宗,大殿。
“昨日我亲身去法阵处看了一眼,那具棺材是空的。”深夜,匆匆赶回宗门的宗主看着萧年,面色严肃地说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萧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宗主道:“我会处理的。”
“处理……你怎么处理?”宗主被他气笑了,“上次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结果呢?”
他狠狠一甩袖子:“堂堂一介仙尊,非要用那种下三滥的法子去欺骗徒弟!还闹得人尽皆知!”他气得连连摇头,“萧年啊萧年,要不是看在你这些年为云霄宗尽心尽力,我都不想见你!没脸!”
“随他们怎么说吧。”萧年用平淡的声音道,“我问心无愧。”
宗主猛地转头瞪着他:“萧年,你修的是无情道,不是无耻吧?你……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番话的?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心?”
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当初因为那孩子,他和长老们深夜相对,个个默然无言,商量了多少次也没有下定决心。宗主更是对萧年十分愧疚,觉得他身为师父肯定要经受剜心之痛,还几次上门安慰对方。
结果呢?
想到自己当时在寒枫山上看到的,萧年抱着青年坐在院中,按着对方的后脑勺温柔仔细地亲吻,那孩子不仅一无所知,还要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被一个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爱的无情道修士骗身骗心……宗主咬牙切齿地想,死的人怎么就不是萧年呢?
多好的孩子啊!
“宗主说的没错,”萧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宗主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了口,还是萧年在回答自己刚才那个有没有心的问题,就看到萧年转身大步离开了。
“唉!”
他拿萧年没有办法,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云霄剑没有归位,依旧好好地插/在法阵中心作为阵眼,但失去了祭品的法阵必定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宗主不知道原本被封印进棺材中的青年去了哪里,但如果实在找不到对方的下落的话,那他也只能为了天下苍生,再一次不择手段了。
好巧不巧,宗主叹息着想,云霄宗又来了一位天魔之体,而且他也同样拜入了萧年的门下。
“天意啊,天意……”
*
林小冬察觉到了深夜萧年的离开。
在男人走后,他立刻跑到院落里,发现按照飞舟离去的方向看,萧年应该去的是云霄宗大殿的方向。
可这都这么晚了,宗主还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要找萧年?
不会是已经发现了法阵阵眼的缺失吧,他讽刺地想。
当初离开的时候,林小冬也想过要不要稍微遮掩一下,否则这诈尸也太容易被人发现了。但最后他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做,因为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身体内积累的灵气早已在十几年间被法阵中积蓄百年的魔气抽空、耗干,最终同化。
现在的林小冬,就和萧年给他的那把剑柄一样,是个半途而废的残次品。
就算再把他放入法阵,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不过,在体验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后,林小冬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萧年或者云霄宗敢再对他下手,他宁可当场脱离这个世界自杀,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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