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不是说齐君浩不好,齐君浩的长相算得上英俊,身材高大,虽然在家里不受宠、不得家里人看重,素日里玩世不恭了一些,也能秒杀c市豪门的挺多子弟。
可是齐夫人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可以挑出齐君浩的一堆错处,齐君浩在家里没什么地位、齐君浩的面相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等等等等。
她觉得温茶配得上更好的——比如她儿子齐修竹。
或者温茶独美也行。
订婚的事猝不及防,她都没机会帮齐修竹争取一番。说起来,她儿子也是不争气,不懂得把握机会被人捷足先登了。
想到这里齐夫人不自觉地叹气出声。
“怎么啦?”温茶转过头问她。
齐夫人又重重叹了一口气,摇头:“就觉得我们没有什么缘分?”
二房居然不珍惜温茶提出那么多要求,要是换做是她,一定什么事都顺着温茶。
心里这么想着,她这么说出来了:“他们怎么那么过分,如果我是你婆婆,我一定……”
温茶觉得这语气有点熟悉,再仔细一想,这有点冲的茶味难怪似曾相识。
“没关系的,我和齐君浩一起,您也一样可以在齐家见到我。”他回答得滴水不漏。
齐夫人见温茶不接她的茬,不打算自讨没趣,默念了声“儿子,妈妈只能帮你到这儿了”,马上和温茶聊起别的话题,抓紧时间交流感情。
温茶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再加上齐夫人热爱挥霍的领域随便挑出来一个温茶就能侃侃而谈,齐夫人觉得自己沦陷得更深了。
“接我们的人要来了,我们去外面等他吧。”她看了眼时间依依不舍地结束话题。
“我家司机也要来了。”温茶跟着站起来。
齐夫人嘀咕:“好吧,还想让你坐我的车……”
温茶说:“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
才刚出了店门躲在屋檐下,雨水才溅了几滴到齐夫人的脸上,她惊叫:“下的什么破雨!我的妆都花了!”
她怒气冲冲地拿出小镜子端详自己的脸片刻,果断往回走:“你等等我,我去卫生间补个妆。”
说实话,温茶那么敏锐的一双眼都没有发现妆花在哪里,但是很配合地说了声好。
齐夫人特别感动,她最喜欢温茶的一点就是不管她怎么作,温茶都能接受良好,因为温茶有时候和她一样,作得旗鼓相当。
暮色已至,黄昏使天色黯淡,街上的人很少,只有在雨幕中穿梭着避雨的小猫咪,湿哒哒地蹲在墙角。
温茶蹲下来逗弄了它一会儿,似乎来了人,小猫咪“喵”了一声伏下身子翘起尾巴,快速而轻巧地跳上墙角跑走。
温茶似有所觉,在没有转身之前,先叫了一声“小叔”。
齐修竹的黑发被雨水打湿,水滴顺着他的鸦色鬓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在黑衬衫之上,如同泼墨山水画里温柔的一笔。
他们对视了一小会儿,温茶跳起来,一步跳到他的面前,摸出手帕帮他擦雨水,顺便暗戳戳给自己谋福利吃点豆腐。
他们两个人离得很近,每次温茶凑近的时候,明明这张脸已经非常熟悉,齐修竹总控制不住自己的走神。
温茶皮肤白,嘴唇红,出落成一朵玫瑰的模样,有时是红玫瑰,有时是白玫瑰,总而言之都漂亮又热烈。他的眼下有很淡的青色,嘴唇上有浅淡的快要消失不见的齿痕,都不关痛痒,反而增了几分脆弱。
旁人欣赏他的美的时候,齐修竹总会想:他是不是又熬夜又咬嘴唇发小脾气了。
“你要在齐君浩的订婚宴上做什么?”从只言片语之中,齐修竹有不太清晰的感觉,觉察到温茶要做些什么。
温茶顿了下:“这是秘密,不能说。”
齐修竹又问:“订婚宴不会顺利的,对吗?”
温茶似笑非笑,反问:“如果顺利,我和他成为未婚夫了,你要怎么样?”
抓着手帕的手不知不觉移到后颈,勾勒男人清冷的线条,温茶轻声调笑:“你要和我偷情吗?”
他把“偷情”两个字含在唇舌之中,说得温柔又缱绻,仿佛包裹甜蜜毒药的糖果,下意识蒙蔽了人的感官,心甘情愿地吞下去。又或者不怪温茶,是要品尝的人自己模糊了底线。
骤雨蔓延,雨声越来越大,温茶无法听清齐修竹的声音,甚至没办法读懂齐修竹的眼神,好像那里面也下了一场雨,他被雨一起淋湿了。
雷声轰隆隆,可能是幻听,温茶竟然听见了很低沉的一声“嗯”。
他晃神片刻,观察齐修竹芝兰玉树的模样,笃定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我家司机到了,我先走了。”温茶见到熟悉的车牌号,和齐修竹道别,匆匆跑过去,很像那只躲闪不见的小猫咪。
几乎在同时,去完厕所补完妆回来的齐夫人失魂落魄地从柱子后头走出来,紧紧地盯着她的儿子看,如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如同牛顿被苹果砸中,如同第一天认识她这个儿子。
温茶没听清楚,她离得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她儿子前二十多年清正谦恭,怎么一朝铁树开花以后连道德都沦丧了?
齐夫人不理解,齐夫人非常震惊!
齐修竹怎么能这样?
她想喊他一声“儿子”或者“修竹”,结果嘴巴没有过脑子,直愣愣地脱口而出:
“男小三?!”
齐修竹:……
第39章 39
齐二夫人哭哭啼啼地回了家,遇到丈夫以后把发生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盘托出,结果得到了齐家老二毫不留情的一通臭骂:
“好好的,你去招惹他们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给他们道歉!”
“我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二夫人哭得更加大声,“你疯了呀,把家底都给温茶了!”
“温茶要是不嫁进来我们的家底才算没了。”齐家老二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温荣花言巧语给他设了个圈套,但一方面碍于颜面不敢承认,另一方面沉没成本太高,他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不过齐家老二没想到二夫人一出门能招惹两大邪恶势力:“温家有利可图,对于温茶,你暂时先忍忍,等他进了家门再说,只是我那个继母……”
“她不就仗着老爷子疼她,还生了一个好儿子吗?”二夫人也知道丈夫最讨厌和齐家的小儿子齐修竹比,故意哭着提出给丈夫找不痛快,“她那么落我面子,还不是因为齐修竹在家里在公司的地位。”
果不其然,对方马上露出不屑的冷嘲表情,暗含嫉妒和不甘:“你放心,老三风光不了多久了。”
二夫人眼前一亮:“你们……”
她有隐隐听说,老二和老大为了对付齐修竹,暂时都放下了争家产的龃龉,想要一起先把齐修竹给拖垮。
齐老二没有展开细说,只是眯起眼,语焉不详:“我们走着瞧。”
“你们在聊什么啊?”齐夫人正好回到家里,好奇地询问,齐修竹走在后头,和管家一起拎着大包小包。
齐老二马上收敛好算计的神情,打招呼道:“妈,修竹。”
“二哥。”齐修竹朝他颔首,放下购物袋,挽起衬衫袖子露出修长有力的小臂。
不是一个母亲肚子里出来的,齐修竹和大哥二哥的关系从小就淡淡,只不过为了齐家的面子维持最后的见面打声招呼的礼貌,实际上背地里老大老二下的黑手有时候比竞争对手更叫人恶心。
齐老二无法从齐修竹淡漠冷冽的神色中分辨出,他刚才究竟听到了多少。
如同温兴盛害怕温荣一般,齐家的老大和老二则对齐修竹这位小了他们很多岁的弟弟有深深的畏惧和不喜,无法窥探平静海面之下是否暗流汹涌。
“老二媳妇,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叫大家看笑话呢!”齐夫人故意问二夫人。
先前她总顾忌继母的身份,从来不插手大房二房的人和事,但今天一遭经历下来,她才发现,原来当一个恶婆婆是这么爽的事情!二夫人瞧不上她,她也看不惯二夫人。她决定从今往后把这个录音做成磁带,时不时就在家里循环播放一下,叫所有人都记住它。
二夫人委屈愤恨,用力咬住牙齿。
反倒是齐老二松了一口气,凭他继母单纯藏不住事模样做不了假,应该是什么都没听见的。
担心妻子又把事情闹大,毕竟现在在老宅,要是引来了老头子,老头子肯定无条件站在齐夫人那一方,齐家老二赶紧呵斥二夫人:“还不快点跟妈道歉。”
二夫人深吸一口气,舌头抵住牙齿,心不甘情不愿地挤出来:“妈,对不起。”
齐夫人吹了吹镶着钻石的美甲,点点头,派头比谁都大:“行,我知道了,不过原不原谅你我还没想好。”
齐老二生怕两个女人打起来,迅速出来打圆场:“今天的事都是误会,她脾气急,再加上最近手头紧,怎么可能会不乐意孝顺妈呢,这都是小辈应该做的。”
齐夫人心里乐开了花,她老公虽然年纪大,但是嫁给他以后她的辈分抬高了一级,每当不顺眼的人因为辈分不得已朝她低头弯腰,她就会在心里暗爽,她老公总算有除了有钱以外的另一个优点啦!
她清了清嗓子,瞥过齐修竹冷淡的侧脸,转头问俩夫妇:“那温茶呢?真是叫人看笑话,一个豪门贵妇比市场上卖菜的还要斤斤计较,我告诉你,少在别人面前装腔作势的。你要是不喜欢他,就不要结这门亲。”
儿子不给力,都上赶着要去当见不得人的第三者去了,道德上站不住脚。只能她这个妈妈站在光明的正义处用道德绑架别人了。
前头在咖啡厅躲雨的屋檐外,她没过头脑把她儿子叫做“男小三”以后,齐修竹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脸色终于出现了片刻的错愕,半晌无奈又好笑地揉了揉太阳穴,告诉她:“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她想的什么样?
她再追问要个解释,齐修竹就避而不谈。
在她看来,齐修竹就是打定主意要做小三,又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所以敷衍她。
人都是双标的,遇上这种涉及道德底线的问题,齐夫人之前一直对小三深恶痛绝,但这个名头安到齐修竹头上以后,她震惊、纠结、难受,思考片刻以后觉得人不能抛弃自己的底线。
她决定,反正还没订婚,结婚更是八字还没一撇儿的事,她得想办法能不能破坏这个婚约,努努力让她儿子成功上位。
“瞧你媳妇那不乐意的样子,我和老公说声,你们别折腾订婚了,不要耽误人家孩子。”齐夫人白眼翻到天上去,再偷偷翻下来一点观察他们的反应。
齐老二赔笑:“妈,是我们做大人的糊涂了,她会改正的,一定让小茶开开心心地进门。”
虽然他不知道齐夫人前段时间的“四舍五入温茶就是我媳妇儿”的惊人发言,但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边说边泛起了嘀咕:齐夫人为什么这么喜欢温茶?不是说齐夫人最讨厌这种类型了吗?
不过他没胆子问,他也挺怕哪句话说不对,突然就踩到他这个后妈的雷区,让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在家宅里掀起腥风血雨。
目的落空,齐夫人的失望溢于言表,她顿时就没有心情和这两个搅事精浪费时间,于是开始赶他们走:“该道歉的就道歉去,不要影响我拆东西。”
二夫人依依不舍地望了眼堆成山的购物袋和购物盒子,心在滴血,这些可都是她的钱啊!
丈夫暗暗给她一个眼刀,她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
“你怎么还不走?”齐夫人问齐修竹,莫名其妙迁怒到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身上。
齐修竹习以为常,他的呼吸寂静绵长,面容俊美冷冽,颔首以后沉默地上楼,是时下最吃香的禁欲系。
齐夫人可不吃他这套,她现在怎么瞧齐修竹怎么不顺眼,在心里默默嘀咕:这么木,活该你没老婆。
不过她很快就把事情全都抛之脑后,专心致志开箱,美滋滋地盘算着下次再和温茶一起去买点什么交流感情。
在齐家老二的强烈要求之下,第二天一大早,二夫人不情不愿地来到温家。
王妈在家里听过薛眉对齐二夫人的抱怨,知道她刁难温茶,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太太,来人了。”
连个客人都不是,只是靠着物种优势占了一个“人”字。
薛眉最近推了大部分工作,希望替温茶设计出一套最合身的西装,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听到王妈的话,她温婉的神色瞬间多了几丝不喜,本该有的好心情大打折扣,对着手头线稿的灵感突然就不翼而飞。
昨天温茶回来以后,头发和身上的衣服有点湿,担心自己感冒,就管王妈要了碗姜汤以后咕噜噜喝下去,和薛眉、温荣打过招呼,乖乖地回房间睡觉。
薛眉知道他是去见齐二夫人本来就不放心,见温茶没有要分享的意思,心急之下她就悄悄去打听。
可巧,正好她有个女伴也在咖啡厅,见证二夫人封建发言的全程,惟妙惟肖地复述出来。这下可就把薛眉气得不轻,晚餐的时候嘲讽了温兴盛一通也没有好转心情,还是温茶陪她很久,把后续齐夫人帮他出气的过程讲完,她才缓过一口气。
没想到这人跟苍蝇一样嗡嗡嗡非得凑上来。
“不要告诉小茶。”薛眉对王妈说,转念一想,她又改口,“算了,把他叫下来吧。”
婆媳关系自古以来就是千古难题,也得让孩子一起面对,知道家长永远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二夫人腆着脸进来和薛眉打招呼:“阿眉,小茶呢?”
“马上就下来了。”薛眉拢住披风,把桌上散落的a4纸收起来,王妈正好摆上招待的糕点。
二夫人瞥过线稿,夸奖道:“画得可真好,是给小茶设计的吧。小茶这孩子真招人疼,君浩还特意预定了空运过来的保加利亚玫瑰,这订婚宴一定很气派。”
薛眉凉凉道:“是吗?”
一瞧薛眉的反应,二夫人就知道昨天发生的情况已经传到薛眉的耳朵里,所以才不给她好脸色,她长吁短叹:“阿眉,昨天的事是我做错了,我今天就是特意来道歉的。我也是第一次做婆婆,没有经验,我一定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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