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水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拳头默默攥紧。
从知道身世的每一天,他就活在不能留在温家的惶恐之中。出于各种原因的影响,薛眉有半个月没有回复温乐水的消息不知道应该和温乐水相处,直到有一天中午,国内凌晨的时间,温乐水一通电话打过去,喝了酒,哭着说“妈妈,你别不要我好吗?”
薛眉一下子就放下了所有芥蒂,她努力安慰自己,小孩子是无辜的,温乐水养在她身边那么多年,投注了她多少的感情。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孩子她都要好好对待。
温乐水从薛眉逐渐对他恢复的态度中明白她的转变,心里的那颗石头总算落地。
可是现在薛眉回来了,似乎对温茶的怜惜有增无减,他的害怕再度卷土重来。
是不是只要温茶没那么优秀,或者别人不要那么喜欢他就好了……反正温茶是温家的少爷,财富、身世全都有了,只是少了那些宠爱也没有关系的,对吧?
温乐水垂下头,掩饰眼底闪过的一丝暗芒。
温荣眼神巡了一圈,温乐水紧紧依偎薛眉,温兴盛揽过薛眉的肩膀,顺带时不时安抚温乐水的情绪,他们更像亲密的一家三口人。
温茶双腿并拢,双手安分放在膝盖上,很乖地低着头,反而倒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对温茶说:“坐过来。”
薛眉感到惊讶,没人比她更明白大儿子的性格,她一度怀疑大儿子是不是有什么自闭症或者情感缺失症,后来才知道只是因为觉得周围人智商太低懒得和他们交流才不说话。但温荣对温茶的关怀并不作假,她心中欣慰,兄弟俩相处得好那就再好不过了。
王妈准备好早餐,招呼大家过来吃:“太太刚回来,时差没有倒过来,赶紧吃完饭休息,和小茶少爷要叙旧有的是机会。”
温乐水压根不给温茶说话的机会,牵着薛眉的手坐到桌边帮她摆好碗筷:“是啊妈妈,你太累,都快有黑眼圈了,睡一觉起来又是我漂亮美丽的妈妈啦。”
温兴盛打趣:“不管怎么样,c市谁比得上我老婆漂亮!”
薛眉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少贫。”
温茶没去接他们的话茬,认真做个干饭人,吃完碗里的每一粒米。
“吃完饭你去做什么?”温荣问他。
温茶暗示:“我去洗衣服。”
宴会那么多,他就一件白衬衫,快洗包浆了也没新衣服穿。
温荣瞧见温茶亮晶晶的眼神感到疑惑:
就那么喜欢洗衣服吗?
“哦。”他点头,自以为体贴,“天冷,记得带手套。”
温茶:“……”
男人靠不住,果然能靠得住的只有女人。
薛眉补完美容觉,就叫上温茶直奔c市最豪华的商场买当季新品。
既然小仙男是她家的,她当然得好好打扮。
“小茶,我们先买点衣服。妈妈记住你的尺寸,帮你找私人定制去。”
薛眉看见换完衣服出来的温茶,两眼放光。
垂坠感的丝绸衬衣犹如西方宫廷壁画里的服饰,华丽繁复,依旧压不下温茶被衬出来的艳色。
一旁的导购跟着诚心诚意地附和:“小少爷真是衣架子。”
只要看中的衣服上身就没有不好看的,这么一看,光从外貌方面,温家的真少爷可一点不比那位金尊玉贵的假少爷差。
温茶面上矜持微笑,实则心里美得冒泡泡,从前他的衣帽间就占了一个小公寓那么大的面积,每年各大蓝血品牌争着把当季新款寄给他期待他穿上。到了这儿艰苦朴素这么多天,他总算有新衣服穿了。
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儿宝。
两个人一个愿意买一个愿意穿,顿时就其乐融融。
薛眉欣慰望着眼前容貌出色的孩子,暗自庆幸自己不在的时光里,他依然长成如此耀眼的模样,她慈爱地整理好他的衣领:“明天和妈妈一起去外公家,我们去见见他们,好吗?”
温茶毫不犹豫应下来:“好。”
回家时他依然惦记着这件事,薛眉似乎猜出他心中所想:“不要担心,你的外公外婆舅舅舅一家人都很好。”
温茶笑着点头,眼中暗藏的不安让薛眉怜爱之心更盛,不知道该如何补偿他。
第二天前往薛家的旅途由温荣担任司机。
温茶美滋滋地穿上新衣服觉得今天自己神采奕奕,兴奋地往车里钻。
温荣却眉头紧皱:“你昨晚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忘记什么?
没有啊,昨晚他睡得很香,梦里还怀念了一把前世纵情享受的快乐时光。
没看到想象中的反应,温荣脸一黑,沉默坐上驾驶位开车。
薛家和温家离得不太远,薛眉怕温茶感到陌生,特意温柔地提前介绍:“今天你外公外婆不在家,只有你舅舅薛鹏飞在,你还有一个表哥一个表弟,分别叫薛青州和薛酒。”
“你舅舅早就期待你来,至于青州他……”薛眉的语气停顿一秒,转向另一个话题,“小酒被我们宠得脾气不太好,每次都会欺负小水,他要是闹你,你就告诉妈妈,妈妈帮你撑腰。”
欺负温乐水?那哪儿算熊孩子,分明就是他的小宝贝啊!
温茶笑眼弯弯:“谢谢妈妈。”
车子停在古香古色的宅子前,院内采用园林设计。
真要论起底蕴来,薛家可比温家有文化的多。世代福书村,多年艺术积淀。薛眉从事时尚行业,舅舅薛鹏飞从商,外公是书法大家,外婆则是曲艺大师。
“阿眉。”门口一位中年帅大叔早早等候,见到车辆立刻迎上来,有些激动地摸了下温茶的脑袋,“这就是小茶吧,好孩子,你受苦了……”
他把他们往家里引,桌面上摆满了小甜品,一个小孩儿撅着小屁股对它们垂涎欲滴,见到他们来眼前一亮:“新的哥哥来了,我可以吃了吧。”
“什么新的哥哥,叫温茶哥哥。”薛鹏飞好笑地责怪。
“表弟好。”温茶打招呼。
薛酒白白软软,小天使面孔,一双葡萄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眉目间有骄纵的神态,肉胳膊肉手,让人看了想戳一戳。他把脸埋进蛋糕里沾了满脸奶油,没有理会温茶的话,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薛鹏飞忽然走到角落接了一通电话,挂断之后面色难看。
薛眉担忧地问:“怎么了?”
薛鹏飞对着熄灭的手机屏幕沉吟:“青州那里好像出了点事。”
“什么?”薛眉站起来,“青州怎么啦?”
温荣反应迅速:“舅舅,我送你去青州那里。”
“我也去,你们三大五粗的,要是出什么事青州还肯听我说几句。”薛眉赶紧跟上,生怕出什么意外把温茶吓到,她扭头对温茶说,“小茶,你先呆这儿好吗?”
温茶不是没有眼力见瞎凑热闹的主儿,自然同意。
薛鹏飞换好鞋,叮嘱薛酒道:“小酒,你乖乖听温茶哥哥的话,我们很快就回来。”
薛酒爱答不理,吃蛋糕的进度已经进行到三分之二,小肚腩鼓起来,随口嗯嗯啊啊敷衍道。
三个人匆匆忙忙往外走,家里一下子空旷起来,只剩下温茶和小孩儿。
在别人家作客,随意走动不太好,温茶只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书香世家的格局陈设就是不同,处处低调,多了几分文人的风骨。
小孩儿的身高大概到坐下来的他的胸口的位置,扒拉住他的裤子,颐指气使:“我要吃肯德基。”
“乖宝。”温茶甜甜蜜蜜地叫道,像蜂蜜水一样温柔,“去睡吧,梦里什么都有,这里是别墅区外卖员进不来的。”
薛酒:?
你三十多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见温茶无动于衷,薛酒只能使出终极大杀招,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满地打滚:“我不嘛!我不嘛!我就要!你必须去给我买!”
这小孩儿可真能,走去给他买,怕是还没出小区,温茶的腿就给走断了。
难怪薛眉要给他打预防针,薛酒嚎得能看见嗓子眼儿了。
约莫听了十多分钟的声波攻击,温茶捏了捏耳垂,端起水杯,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拍了下薛酒的脑袋,把杯子塞到小孩手上,顺带把小孩攥着的九连环咔哒咔哒两下解开。
他蹙起眉,声音绵绵软软:“表弟,你不要欺负我了好吗?我突然好晕……”
薛酒心里一喜,又关心他口渴又帮他解九连环还向他示弱,是不是对他心软了!
他刚要顺着杆子往上爬:“你……”
温茶淡定地绕过他,捂着太阳穴走向客房。
太晕了就得休息。
啪嗒。
他无情地把门反锁上。
薛酒:???
第9章 9
早上起得太早,温茶美美睡了个回笼觉。
等他再度精神焕发地推开门,薛酒的嗓子因为哭哑了而偃旗息鼓,见到温茶朝着他大喊:“你不怕我告诉爸爸和姑姑你虐待我吗!”
温茶无动于衷,绕开了他。
薛酒再定睛一瞧,温茶的耳朵里美美塞了一团棉花球,完美隔音。
他这下真想哭了,想他纵横幼儿园小学这么多年无敌手,结果今天在这里栽了个跟头。
小孩子精得很,发现了温茶是根本不会在乎他,顶多管管他的死活,能生存,但是不能生活。
薛酒越想越悲伤,张开嘴巴准备再哭,用力一吸鼻子的同时,一股香气顿时就往鼻子里钻。
嗯?哪来的香味?
温茶不知何时已经从厨房的冰箱里找到鸡腿和面包糠,简单操作了一圈自己下锅炸,金黄色的脆片布满大鸡腿,皮上渗出黄灿灿的油脂。
薛酒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但刚才的经历让他有些自知之明,不知道温茶到底是做给他的还是做给他自己的。
鸡腿从油锅里捞出来,温茶顺带炸了点薯饼,淋上番茄酱,从冰箱拿出可乐坐回沙发上。
薛酒像个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拿起一个大鸡腿往嘴里塞,一下子又想哭了。
这一定是他有史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一个鸡腿!
他砸吧砸吧嘴舔舔手指,还想蹭一蹭温茶的可乐。
温茶看也不看他,径直说:“你喝橙汁去。”
薛酒撇嘴,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在冰箱前踮脚脚。
“我要看《小猪佩奇》。”这会儿确认温茶的鸡腿有他一份,他的胆子大了起来。
温茶冷淡道:“我要看《名侦探柯南》。”
薛酒敢怒不敢言,主动交出遥控器的主动权:“你幼不幼稚?”
温茶回:“呵呵。”
一大一小和谐地坐在电视机前解决完垃圾食品。
薛酒笨手笨脚地在洗碗槽前操作洗碗机的时候,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境地。
“你怎么能这么欺负小孩儿!”他气鼓鼓,“等爸爸、姑姑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们,你欺负我,你完蛋了,他们一定会讨厌你的!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瞧温茶的反应,可惜温茶专心致志打游戏,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语气依然柔和,但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要脸:“说就说呗,谁还不是一个宝宝了。”
等游戏打完,薛酒也洗完了碗,温茶起身拎起小孩儿:“乖宝,睡午觉了。”
薛酒的房间以天蓝色为主调,墙上贴有蜘蛛侠、变形金刚还有小猪佩奇等等贴纸,整得花里胡哨的。
“午睡自己会睡吧。”温茶问。
明明才下午,但外头的天色并不好,看起来似乎要下雨,而温荣、薛眉他们并没有回来的迹象。
轰隆隆,窗外雷声炸响。
薛酒跟着抖上一抖,但没有吭声。温茶已经离开房间,他失落地闭上眼睛。
一分钟以后,他的被子掀开一角,温茶换了套全新的睡衣躺到他身边:“给我挪点位子。”
薛酒一边嘀咕“你怎么这么胖”一边乖乖给温茶留了好大的空间。
“我刚刚问了问,他们好像没那么早回来。”他打电话过去问有没有全新的睡衣,温荣回复他以后似乎来不及具体说些什么就挂断了。
“哦,习惯了。”薛酒小大人似的耸耸肩,他把下巴搁在被子上,露出圆头圆脑的小脸蛋,“他们说你从乡下来的,乡下什么样啊?是不是又脏又乱?”
“是啊。”温茶眼睛已经闭上了。
薛酒起了兴趣:“那他们说,你和温乐水水火不容,你这么厉害,是不是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温茶睁眼,微微挑眉:“你不喜欢他?”
薛酒嘴巴撅得能挂油瓶:“假惺惺的,谁喜欢,喜欢的都是脑残。”
温乐水每次都在他面前强颜欢笑的,明明不喜欢他还要凑近讨好,烦死人了,不明白家里人和外面的人为什么都在夸他。他就是不乐意跟温乐水玩,每次都没有眼色地凑过来,最后挨骂的竟然还是他自己,烦死了!
“可惜这个世界脑残挺多的。”温茶的眼睛不知不觉又阖上,“乖宝,睡觉,下雨天最适合睡觉。”
薛酒不知道嘟囔了什么,眨眼盯住温茶好看的脸。小孩子也是颜控,温茶一到这里他就偷偷看了好几眼,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比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还要好看。
而且温茶叫他“乖宝”的时候,声调会拖长,语气轻飘飘的像一样的云,听得他心里也甜滋滋的。
薛酒闭上眼睛,假装不经意翻个身,小心翼翼地蹭到温茶暖乎乎的怀抱里,小脸蛋贴住他的手臂陷入梦乡之中。
时至傍晚,黄昏把地上的树影拖得很长,温荣他们才疲惫地回到薛家。
薛鹏飞不好意思说:“阿眉,不好意思,青州让你们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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