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上面只有一个尖角沾着血迹,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倒像是谁一不小心划破了手在那儿留了一点痕迹而已。
不过血迹确实是孟德友的。
闻衍:“如果孟德友在绑架案上存在同谋,并且与同谋发生争执,这些人都各怀鬼胎,孟德友会蠢到把自己的后背毫无防备的留给那人吗?”
徐舟吾:“你的意思是?”
闻衍拖来一块白板,拿着笔写上人物姓名和关系,“假设,绑架案就是孟德友一人所为,他瞒着所有人把孔思童带回他洋花岛的老房子。但凡事总会留下痕迹,有个人通过某种渠道知道或者猜到了这件事。那个人找到孟德友,或许是对峙、或许是想分一杯羹,但孟德友对那人的防备心很低,觉得这人威胁不了自己,所以他应约了。”
徐舟吾:“你的假设有点大胆了。”
“万事皆有可能嘛,”闻衍继续说:“从尸检报告上看这个假设还是存在的。那人的身高力量都比不上孟德友,所以在拿石头砸第一下的时候,从外表上看并没有一击致命的视觉冲击。所以他在孟德友倒地后又补了第二下。这一下位置发生变化,结果也不言而喻了。”
“行,就按照你这个思路走,”徐舟吾问:“你觉得这人会是谁?阿衍,你的时间不多了。”
闻衍想了想,问:“老徐,你在洋花岛给我打电话时说孟德友的儿子也失踪了?”
“倒不能说失踪,目前无法定性,”徐舟吾说:“乡政府那大姐告诉我,孟德友儿子在岛外上小学,因为不是寄宿制,他每天会坐最晚一班船回来,大部分周末都在家里过,但偶尔会被她妈妈接走在她那儿住一两天。所以那孩子也许现在在自己妈妈那儿。”
孟德友的老婆。
闻衍对着电脑屏幕上那石块凶器沉默片刻后,开口:“这样啊老徐,你先去孟德友儿子的学校问一问那孩子的班主任,了解一下什么情况,确定是不是真被自己妈妈接走了。我先去看看分析结果,然后再去查一下孟德友的老婆。分头行动吧,有事电话联系。”
“好。”
从派出所的户籍信息了解到,孟德友儿子名叫孟竺,老婆叫林芬。因为洋花岛的户口分配,孟竺在滨海四小就读。这所小学因地段和师资投入问题,大部分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就读,因为突发情况多,老师对孩子也并不会很上心。
徐舟吾查了一圈才查到孟竺班主任的号码,打起来也并不是很顺利,半个小时才被接通。
女老师不知在干什么勾当,说气话来很谨慎,尤其听说徐舟吾是警察,差点把电话挂了。
徐舟吾语气冷硬地说:“王老师,你要是不配合警方工作,或者不信我是警察,那我只好亲自上门跟你谈了—你现在在哪儿?”
女老师哪儿敢让警察上门找她啊,她私下在自己车棚办了个培训班,这一被曝光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哪、哪敢劳烦您啊,警察同志,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私开培训班这种事不在徐舟吾管辖范围内,所以他懒得点破,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孟竺是你的学生吗?”
“是、是啊,”女老师愣了一下,“这孩子成绩不错,人也挺乖的,他怎么了?”
“没有,他周五一天没来学校。”
徐舟吾瞳孔一缩,“什么!?”
女老师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没拿稳,“我、我我…”
徐舟吾:“你别紧张,慢慢说,怎么回事?”
“孟竺很努力,每天早上第一个到学校,小学生嘛,自律能力不是很好,但他入学至今没缺过课,所以我觉得奇怪,就打了个电话问他父母。唉,不瞒您说,他父母啊我就没见过面!家长会也不参加,就留了个联系号码,人是无影无踪,我一直以为孟竺是留守儿童。”
徐舟吾:“还有呢?”
“他父母留着两个手机号,一个关机一个愣是接不通,我当时想大概工作时间他们都忙吧。后来差不多午休的时候,我打通了他妈妈的电话。”说到这儿,女老师沉默片刻后突然嘶了声:“我直接问她孟竺今天怎么没来学校,她哑了很久才说孩子今天生病了可能来不了学校。我说不来学校要请假啊,她话也不应一声就把电话挂了!现在回想起来她的反应很奇怪啊,不像是知道儿子生病的样子嘛!比我还不知所措!”
徐舟吾突然转头往外走,他语气急促:“林芬手机号多少?告诉我!”
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物证能提取到的信息不多,除了凶器上的指纹,还有一根衣物纤维。
“闻副,”警员说了下情况:“指纹很清楚,但在指纹库里找不到比对——这人没前科。还有这衣物纤维,是很劣质棉质材料,这种衣服在夜市摆摊的二三十块一件,很普通。”
“我知道了,”闻衍说:“还有别的吗?”
“你们之前送过来的小孩的衣服和鞋子,结果也出来了。血迹确实属于孔思童,并且血迹主要分布在左边,从出血量和喷溅状态看,不太像是受重伤的样子,倒像是在剧烈挣扎时在锋利处滑了一下——如果他没有受别的伤,那就这个伤口看,不会很致命。”
闻衍:“辛苦了。”
孔思童受了伤,虽然不重,但对一个小孩来说也不是小事。洋花岛就这个丁点大的地方,唯一出入小岛的码头架着三台监控。
徐舟吾抗了自绑架案发时间至今的所有监控回来,闻衍冲了杯香精咖啡,再一次点开视频。
上周五末班船,五点三十,孟德友抱着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孩子选了个偏僻的角落,期间没人跟他搭话。徐舟吾问了当天在轮渡上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对这事有印象,当时问了一句,孟德友说孩子病了,所以工作人员只是当孟德友抱着自己的儿子。再加上此人性格阴戾内向,自己把自己当成了瘟神与世隔绝,别人也不爱搭理他,所以就这么一路无事的回了洋花岛。
那孩子应该就是孔思童了。
但是那天孟竺没回岛吗?他只要出现在轮渡上,别人就会发现异常。
闻衍把周五的视频从头到尾又仔细看了一遍,除了有早上孟竺出岛上学的影像外,其他毫无踪影,再次出现时星期一下午放学时间。
这孩子当天没回家。
再然后,孟德友隔天出岛,只有他一个人。
时间在此拦断,码头内的所有视频监控再也没出现过孟德友的脸。而且很奇怪的是,本周五,闻衍也没找到孟竺的人影。
他是出来了还是没出来?
闻衍扔了鼠标,端起咖啡一饮而尽,咽下后口腔被劣质的香精冲了一嘴。他皱着眉头‘呸’了声,然后拿起电话拨通了家政公司的号码。
说明来意后,家政公司工作人员非常配合。
“林芬啊,去年来我们公司的,她评价很好啊,一直在一家工作,那家人很喜欢她。”
闻衍:“能跟我具体说说她的工作情况吗?”
“她工作的那家人家庭条件很好,家里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才六个月大。林芬原本打算换一家做,但是这家人给她加了工资,还包出包住,人也不错。虽然辛苦了点,但条件丰厚,她就同意留下了。林芬自己也有难处,她好像有个儿子吧?她在找人家的时候提出过唯一的一点要求,就是想带着儿子一起。但哪儿那么容易啊,谁家能接受一个外来孩子住,你说是不是?”
闻衍:“嗯,然后呢?你继续说。”
“一开始她找了很久,都没有合适要求的,她好像又急着用钱,只能把这些外来因素摒弃。不过我听说,她现在工作的这家人,夫妻俩偶尔会带着孩子外出过周末,林芬就会把自己儿子带回那住处,主人家不知道这事儿。”
闻衍:“那你们呢?公司章程里对此类事情没有要求吗?”
家政工作人员尴尬一笑:“章程是死的,人是活的。警官,干苦力活的谁有容易的时候啊,只要不出事、只要没投诉,我们公司也是心照不宣的嘛。”
闻衍没搭话,“她号码有吗?给我一个。”
“有有!”
闻衍盯着那串数字许久,眼力见十足的家政工作人员该问的不该问的一句废话也没有,他除了报了一串号码外,把林芬的工作地址也顺便告诉了闻衍。
闻衍把着椅子转了个圈,他拎起自己那间超耐脏羽绒服,起身往外走。还没走出屋,迎面碰上徐舟吾。
“阿衍,你出去啊。”
“嗯。”
“正好,有情况跟你说一下。”徐舟吾用了他平生最快语速:“我刚跟孟竺的班主任了解了下情况,孟竺周五根本没去学校,他妈妈——就是林芬说他生病了。我觉得这个林芬有很大问题,我刚给她打了三四个电话,没人接!”
“我知道,”闻衍边走边说:“我正准备去找她,一起走吧。”
“好,”徐舟吾来不及到办公室喝口水,立刻调转方向,“阿衍,你觉得那两个小孩现在在哪儿?不会让林芬藏起来了吧。”
“难说,”闻衍神色凝重,“我又仔细看了遍监控,孟竺在周四晚回岛后没出来过。”
就在此时,一名警员慌张地匆匆跑过来,而徐舟吾捏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
“徐哥!”电话是留在洋花岛走访的警员打来的,“我们上门问了大半个村的人,有人看见上周五深夜,孟德友报着个什么东西往山里走了!”
徐舟吾猛地一怔,“山?什么山?”
电话那头的人还没回话,那名警员已经跑到闻衍跟前,他的脸色和奇怪,“闻副!”
闻衍的心一跳,“怎么了?”
“有个女人来自首,她说自己杀了人!”
第48章 燃烧 二十二
局长办公室的大门一般情况下对外敞开,今天情况特使,陶勇宏接待两位客人入内后,门就没开过。
陶勇宏喜欢喝茶,办公室里收藏了不少茶叶。正巧的是,穆临之最近对此道深感兴趣,居然也能臭味相投地跟陶勇宏聊上几句,而孔旻没心思加入他们,只是捏着茶盏,偶尔抿一口浓茶吊精神而已。
闻衍忘了最基本的敲门礼仪,他着急忙慌的推门而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诙谐的场面。他的目光与穆临之碰了个正着,然后一句话噎在喉咙,顿时不上不下。
陶勇宏见闻衍脸色不对,他放下茶壶,问:“怎么了?”
闻衍:“陶局,孟德友的老婆来自首了。”
前来自首的女人已经被带进审讯室,徐舟吾看着她。陶勇宏一刻不停地和闻衍赶过去,孔旻也想跟着,被穆临之拦住了。他现在觉得穆临之碍事,可如今在警察的地盘,孔旻不敢造次,只能按兵不动地重新坐回局长办公室的沙发上。
穆临之继续泡茶,可不动声色的心思全盯着孔旻。
陶勇宏在审讯室外看着情况,偏头说:“闻衍,你也进去。”
“好。”
“还有,”陶勇宏说:“其他都先放一放,既然她承认杀了孟德友,那她就知道孩子的情况!问她人在哪儿,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先把人质安全解救,往后在审杀人细节!”
闻衍颔首:“我明白。”
林芬自打进了市局,坐上审讯椅这个位置后,头就一直低垂着。她非常瘦,留这一头见耳的短发,没有好好打理,显得更加面黄肌瘦。林芬虽然面无表情,可她手指搓着衣角,能看得出她非常紧张。
闻衍在进入审讯室前倒了一杯白开水,他轻轻开门,进入后又把门扣上,然后把水放到到林芬面前,“你的指纹已经提取,现在正在比对,可能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出结果,你先喝杯水吧。”
林芬缓缓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看着闻衍:“我承认人是我杀的,还需要别的证据吗?”
“当然,”闻衍轻轻笑了笑,“人证物证需要俱全,你嘴皮子一碰说人是你杀的,不会有人全信的。”
“哦。”林芬应着,又把头耷拉了下去。
“程序还是要走的——”闻衍敲敲桌子,说:“林芬,孟德友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老公。”
闻衍和徐舟吾对视一眼,接着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受不了了,”林芬抬起手缓缓捂住了脸,“他绑架了那个孩子。”
徐舟吾:“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开始是不知道的。昨天...就是星期五,小竺的老师给我打电话说小竺没有去学校,从那会儿开始,我的预感就不是很好。我往家里的座机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老孟有两个手机号,他关机了一个,另一个倒是打通。”林芬冷笑一声,“他说他快弄到钱了,那些赌债能还清了,他能睡上安稳觉了,让我别坏他好事。”
闻衍看着林芬凄惨的模样,倒没多少哀从中来,“林女士,容我问一句,你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孟德友在之前有这方面的潜伏期表现吗?”
林芬一愣,随后低低叹了一口气:“他爱赌,欠了很多钱,正常的干活薪资根本填不了窟窿,时间久了,他就开始打歪主意,想走旁门左道,可是想归想,他有贼心没贼胆。直到认识了缪阿五。”
闻衍和徐舟吾同时一怔,“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认识、在哪儿认识的,老孟直接把缪阿五带回家,他们看上去关系很好。”
虽然早猜到了一些,但突然被证实,还是信息量比较大。闻衍顿了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芬精神状态很差,她吃力地回想片刻,“一年多之前了,那会儿我还没出岛打工。其实那个时候老孟虽然爱赌,但程度没那么严重。自从他把缪阿五带回家吃了顿饭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他能连续几个月不回家,欠了一屁股赌债之后往深山老林里一躲,那些讨债的全找我,我实在受不了,只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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