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渔恍然的点点头,低头扒了口饭,还没把食物咽下去,她就缓缓抬起脸,问道:“你是不是……要去荒野?”
迎着她的目光,凌听夷笑道:“我还不至于疯到这种程度,仅仅是为了见一见血,就孤身一人跑去荒野。”
见她表情从容,越渔眉头舒展,关心道:“那你会有抓心挠肺的感觉吗?会觉得越来越难以忍受吗?”
凌听夷摇摇头:“没有,我一切都好。”
越渔松口气:“那还好。”
想想不放心,她又紧盯着凌听夷,认真道:“我听副队说过,如果放任自己屈服精神层次的欢愉,你的疯病就会越发严重,而且还会缩减寿命……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凌听夷垂下眼眸,避开她的视线:“之前是我没察觉到病情,现在我心里有数,你觉得我还会抵抗不住吗?”
越渔眨眨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凌听夷抬手,敲了敲她脑袋:“放心吧,只要我想,这病就一辈子都不会复发。”
越渔:“这可是你说的!”
凌听夷轻笑:“嗯。”
二十一楼收拾好后,越渔开始长期呆在那里。
凌听夷手把手的教导她使用武器,刚开始时还没什么问题,听到越渔偶尔喊起师父,对方还会喜滋滋的抱着她rua。后来便渐渐的出现异常,凌听夷不再常常来找她,即便是露面,也始终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肯靠近她。
越渔虽困惑,但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她为了锻炼体魄、心血来潮的去走楼梯,却在楼梯间里看到凌听夷抓着四五瓶净化液,不要钱的全部喝下后,她终于隐隐明白了什么,几步冲下去,一把抓住对方的手。
她冒出来的太突然,凌听夷甚至没看清她是谁,乍然被抓住,想也不想的反手一扭,将越渔按住。
越渔:“嘶——”
听到熟悉的声音,凌听夷一惊,下意识松开力道:“你怎么在——”
话未说完,越渔抬手,径直将她的衣袖拽上去。
凌听夷反应过来,伸手想挡时,越渔已经站直身体,带着怒气道:“你挡得住伤口,还能挡住身上的血腥味吗?”
凌听夷哑然。
越渔深吸口气,冷声问道:“骗我有意思吗?你处心积虑的瞒住我,最后受伤短寿的只有你自己!”
凌听夷:“……”
越渔:“说话,我要听你的解释。”
凌听夷苦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渴望见血,朝芯缺厉害的战士执行秘密任务,我和她各取所需,就这么简单,”
越渔沉默了会,摇头道:“我不信。”
她直直的看向凌听夷,目光仿佛要看入对方的心底:“你说过的,只要你想,你能忍住一辈子不去碰血。”
凌听夷抿唇:“这是谎话。”
“这不是。”越渔一步走到她面前:“你应该不知道吧?你发病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你狠享受见到血,你发自内心的感到愉悦……”
她伸手抚摸凌听夷的脸,深深的看着她:“现在你如愿以偿……为什么眼神却这么悲伤,看起来像哭一样?”
凌听夷的眼中泛起波动,旋即狼狈的别开脸。
越渔无声的叹气:“告诉我吧,不然我会一直难过的。”
楼道间安静许久,才听凌听夷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只要我想,我的确可以忍住……但我如今不想忍,也不能忍。”
随着这话说出来,她像是放下心头的包袱,回头看向越渔,轻声道:“根据斥候的汇报,敌人来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不能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杀来、看着熟悉的长辈朋友惨死,看着你……在我面前闭上眼。”
“如果拿起刀的我是疯子。”她的眼眶微红,眼底也悄然蒙上一层红雾,脸上绽开独属于‘疯子’的微笑,一字一顿道:“那我愿意就这么疯下去。”
越渔喉咙梗住,如同被塞了棉花,好半晌才艰难的发出声音:“你这么做……代价太大了……”
凌听夷的眸中泛起水光,倾身抱住越渔:“是啊……我明明还想着,不管是等五年还是十年,都要等到你说喜欢我……现在看来……好可惜啊,我恐怕是等不到了。”
越渔揪紧了她的衣裳,张口道:“我——”
凌听夷:“嘘。”
她低声喃喃:“不要因为一时的同情或可怜来答应我,我想要的不是这种喜欢。”
越渔抱紧她,哽咽道:“对、对不起……”
凌听夷眼神柔和,轻拍她的后背:“不要哭,我之所以瞒着你,就是不想看到你伤心的样子,而且……”
她故意用轻快的语气,笑道:“我还没死呢。”
越渔抹去眼泪,闷闷道:“你不准死。”
凌听夷:“我尽量。”
越渔:“不准说尽量!”
凌听夷失笑于她难得霸道的小脾气,温柔的郑重道:“好,我一定竭尽全力的活下来。”
如果……
如果最后仍是无力回天。
那么她只想恳求上苍,请保佑她下辈子、下下辈子、往后的生生世世里,都要像今生般——对越渔一见钟情。
**
越渔精神不振的回到房间,眼神放空的发了好一会呆。
她隐约听到系统在说话,具体说了什么她没听进心里,只木木的嗯来嗯去,心里想着混乱的东西。
当敌人真的来进攻时,高塔里有人能幸免吗?
朝芯是塔主的女儿,理论上能早早逃离。留下一条命——但以越渔对她的了解,对方更可能留在塔里,即便是死,也要在临死前多爆几个敌人的头。
颜莺时没什么背景,看起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者,可在越渔的眼里,她十分神秘——倘若有人能活下来,越渔觉得她的可能性最大。
至于凌听夷……显然是已经抱着必死的信念。
想到这里,越渔睫毛颤动,忽然笑了。
系统惊悚的开口:【你被刺激傻了?现在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越渔拖长着声音道:【你不懂。】
她和自己恋人的灵魂绑在一起,不管对方在这个世界是谁,只要对方死了,她同样会死。
既然从一开始从不存在别离,那她还难过什么呢?
想开之后,越渔的心情逐渐好转。
回忆起自己上午运动完还没洗漱,她赶紧找出衣服,跑进浴室洗澡。
和下三层不同,小队的浴室都是装在单人房间里,供每个人独自使用,不存在大澡堂里一起洗。
所以越渔泡完澡、晕乎乎的出来时,并没立即把颈环戴上。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急什么?不如等擦干脖子后,再扣回去。
抱着这样的想法,越渔在猝不及防下和朝芯对上目光。
朝芯起初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坐在椅子上随口道:“我敲了门,但你没回应,进来后发现你在洗澡,我就先坐在这等——”
她说着说着,视线落在越渔修长雪白的脖颈处,原本只是稀罕对方难得没戴饰品、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很漂亮,看到后来,陡然察觉出不对劲:“你的喉结呢?!”
越渔吞了吞口水,干巴巴的笑:“如果我说……我是洗澡的时候拿下来了,你信吗?”
朝芯没有回答,呆滞着脸看她,过了半晌睁大眼,风一般的突然出现在越渔面前,试探着轻抚越渔的喉咙处。
越渔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拍开她的手,弱弱道:“痒……”
朝芯愣着神,被拍了也没生气,视线顺着她的脖颈下滑,落到她的浴袍里。
越渔打了个激灵,双手捂在胸前:“你想干嘛?!”
朝芯:“……你到底是男的女的?”
越渔犹豫。
朝芯撇撇嘴:“算了,我亲自扒开看一看就知道了。”
越渔当即炸毛:“我是女的!你别碰我!”
朝芯抿着唇,表情十分纠结,纠结到重复的问了一遍:“真的?”
越渔连连点头。
朝芯神色变幻,对着她伸出手。
越渔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下意识缩了缩头。
朝芯动作一顿,手指蜷缩,深深的吐了口气后,轻哼道:“不管你的性别是什么,反正你始终是我的人。”
越渔等了两秒,偷偷瞅她:“你想说的话就这些?你不发火吗?”
朝芯睨她一眼:“怎么?你想让我就着这件事情,跟你好好算算账?”
越渔立即闭嘴。
她消停了,朝芯却不肯放过她,盯着她看了片刻后,微微有些晃神:“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刚见越渔那会,她还想过,一个男人怎么会露出那么可怜可爱又诱人的表情。现在想想,她分明从那时起,就透过越渔表面上的伪装,捕捉到对方属于女孩子的一面。
朝芯陡然心头一动,看着越渔冷不丁的问:“你有裙子吗?”
越渔不明所以的摇头。
朝芯啧了声:“可我想看你穿。”
越渔:“……我对外的身份还是男人,万一穿裙子被人看见,变态这顶大帽子就摘不下来了。”
朝芯:“我不介意。”
越渔被气笑:“你当然不介意!被喊变态的又不是你!”
朝芯拧着眉,抓住她的手腕,脸颊浮现一抹绯红,嘴上还在撑着不耐烦的语气:“那你去我房间,穿我的裙子,只给我一个人看。”
越渔见她没完没了,不得不挣扎道:“我不想穿行了吧?我不喜欢裙子!”
朝芯郁闷的松开她的手,没有拖拽着她、硬逼她穿给自己看,只略带几分不甘,再次道:“可我想看。”
越渔扶额,受不了她的黏糊痴缠劲,敷衍道:“以后再说吧。”
朝芯不满,但又没办法强迫她,只能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结果。
裙子的事被她记在心里,她终于想起询问原因:“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我不记得高塔招人还会歧视性别。”
越渔沉思半拍,直直的看向她,似笑非笑道:“其实……当初被选中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哥哥。我嫉妒他能离开贫民窟,进入高塔当人上人,所以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将他打晕扔进了荒野,而我自己则代替他,来享受这份好日子。”
朝芯眯起眼,凝望着越渔。
越渔:【她信了她信了!她马上就会对我大失所望,认清我的人品有多低劣,最后由粉转黑,帮我完成白月光转黑月光最重要的一步!】
系统:【那个……】
越渔:【闭嘴,听她说!】
在四只眼睛的注视下,朝芯红唇微张,缓缓开口:“不要学颜莺时那样笑,看着很欠收拾。”
越渔:“?”
她被整的无语了:“我怎样笑根本不是重点吧?!你有没有听懂我的话啊?”
朝芯从容道:“听懂了,等这次的敌袭事件结束,我会抽空去一趟荒野,然后……”
她瞥着越渔期待的目光,勾唇道:“帮你斩草除根,让他彻底死在外面。”
越渔笑容一僵:“……不、不是,你杀他干嘛?做坏事的人是我,满腹坏水的人是我,耍心机搞手段的人也是我,你不是应该气到想杀我吗?”
“耍心机,搞手段?”朝芯挑眉,目光在越渔的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圈。
系统忽在此时,咂摸着开口:【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越渔脸一黑,将朝芯往后一推,努力阴沉着脸,阴恻恻道:“看什么看?你不信这事是我做的?”
朝芯想了想,点头:“的确不太信,在我的眼里,你不像是那种人……不过就算是你做的,我也不介意,废土之上没有正义,在这里的第一需求,只有生存。”
她望入越渔的眼底,姿态矜傲道:“既然你是我的人,那你的敌人也会是我的敌人,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弄脏自己的手……这种事情,以后由我来做。”
越渔:“……”
朝芯抬了抬下巴:“怎么不说话?感动的说不出口?”
越渔深吸口气:“……你这人不行。”
朝芯:“?”
越渔痛心疾首:“虽然你脾气坏、嘴巴毒、说话不好听还膈应人、性格别扭又傲娇,让人根本弄不清你在想什么……”
“停!”朝芯咬牙:“说重点!”
越渔叉腰,气呼呼道:“重点是,你人还是很好的!”
朝芯愣住,脖子泛红,手握成拳抵住唇,眼神飘移道:“下次直接说这个。”
“我还没说完。”越渔继续道:“你应该知道我之前的行为不好,也说过不相信那是我做的,为什么还要帮着我善后?就因为我是你认可的人?”
越渔宛如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在对误入歧途的不良学生进行劝导:“做人要有自己的思想和底线,你这种行为放在家长身上,就是疯狂溺爱的那一挂,放在感情里,就是不折不扣的恋爱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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